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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廢東宮,從此云泥兩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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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寧侯府因胡夫人過世,掛起了白色帳幔,糊了門神,上下人等全都扎起了白色孝帶的時候,東宮中同樣是一片愁云慘霧。宮門被封已經好幾天了,盡管外頭的飲食供給仍然是一如從前舊例,但從上到下誰都沒法安下心來。

  太子被禁咸安宮的消息并沒有瞞著這兒,此前還做著皇后美夢的太子妃固然是一下子蒼老了二十歲不止,如劉良媛這樣的侍妾也同樣是哭天搶地,但更惶惶不安的無過于下人,數日來陸陸續續投繯自盡的宮人,服毒自盡的太監便有七八個。

  這一天,當東宮大門終于被人打開,喝令上下接旨的時候,上上下下頓時一片忙亂。被馮姑姑和幾個親信宮女攙扶了出來的太子妃面色青灰,一手一個拽著自己的兩個兒子,待到了那陌生的傳旨太監跟前,她本待還想擺出自己昔日東宮女主人的傲氣,可當那太監一句有旨的尖利聲音出口時,她仍是本能地雙膝一軟跪了下來。

  “臣妾領旨。”

  “朕起于軍伍,力克群雄一統河山,登基為帝,今二十載矣。昔以元后嫡子立昭慶太子,而昭慶太子早薨無子,因再立皇九子為東宮,以貴妃子故。然太子居東宮而不知立才豎德,履行悖逆,乃至居心叵測謀害朕躬,失人子孝道,更失人臣事主之忠!若以此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子為君,朕后祀不絕而絕,江山縱有主而如無主,兄弟鬩墻。宗室離心,朕即入土亦心不安。今廢太子陳樺為庶人,禁錮咸安宮永不得出。東宮妃方氏,為人妻而不知規勸于夫。反使母家助紂為虐,不賢不孝,同廢為庶人。其二子同除爵。東宮良媛劉氏等,盡去封號釵環,禁咸安宮。東宮使令宮人等,交淑妃惠妃敬妃查問處置。”

  盡管起頭在奉天殿前,陳善昭拿出的密詔就已經明明白白廢太子為庶人,但此刻這長長的詔書無疑是昭告天下的版本,此時此刻只聽著便能想見皇帝的震怒。太子妃此前已經料到了多半是如此結局。可聽到自己的罪名,以及兩個兒子同被除爵,她仍是發出了一聲泣血一般的慘呼,突然抱緊兩個兒子苦苦哀求道:“求公公稟報父皇,萬請見一見妾。妾還有話要說!至不濟請公公帶兩位皇孫去見見皇上,他們還小,什么都不懂,妾求求您了!”

  見人前從來都是架子十足雍容華貴的太子妃花容慘淡苦苦哀求,東宮的其他妃妾也都膝行上前痛哭流涕,有女兒的如劉良媛少不得學太子妃那樣拿著女兒當由頭,沒有一男半女的則是在那申辯自己不知情,那宣旨的太監起頭還覺得大為快意,待后頭提醒了一聲后。他才立時清了清嗓子。

  “這事兒是皇上親自擬的圣旨,甚至那些中書舍人都沒能插手,奴婢是什么人,敢摻和如此大事?圣命難違,請各位這就去咸安宮吧!來人,幫著她們挪一挪。”

  眼見那太監后頭那些健壯的宮人快步上前來。說是攙扶,還不如說是把自己架了起來,太子妃不禁使勁掙扎,口中仍是嚷嚷著要見皇帝。她身旁的兩個兒子亦是哭鬧著又踢又打,可終究禁不住那傳旨的太監帶來了眾多人,兩個服侍一個,該堵嘴的決不放松,須臾就把一個個人都給拖出了東宮。而當太子妃被人強行架著離開這座自己才呆了兩年多的宮殿時,她忍不住竭力回頭張望著。

  住在這里頭時,只覺得屋子少屋子小,還不如當初的魏王府,可如今就要別人趕離這里,她卻覺得這地方無比軒敞明亮!

  “母妃,母妃!”

  身邊兒子的哭聲驚醒了遐想連篇的太子妃。看著兩個兒子被兩個太監分別夾在腋下,她險些目眥俱裂,可嘴上早已被牢牢堵住了,想要呵斥叫嚷,卻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就這么被人架了拖著走出去老遠,她突然看到那邊一眾衣飾華麗的宮人和太監們簇擁著一乘肩輿往這邊過來。待到迎面碰上的時候,她一眼便認出,那赫然是章晗!

  眼瞅著那個在自己面前滿嘴圣意氣勢凌人的太監笑容可掬地跪下拜見,其他人也紛紛下拜行禮,自己就猶如無關緊要的東西那樣被放在地上坐著,太子妃忍不住想到當年在瓊苑第一次看見章晗時的情形。

  那時候,剛剛被冊封為太子妃的她拿著剛剛采摘的鮮花考較章晗在內的那些姑娘,人人都對她恭恭敬敬地行禮,人人都在她眼前小心翼翼地答話,可現如今不過是兩年多,她便成了跌落塵埃的庶人,章晗反而高高坐在肩輿上俯視著她!

  章晗也沒想到竟然會這么巧遇上了去東宮宣旨后強行將太子的妃妾兒女移宮的那些一行人。見太子妃怨毒地盯著自己,她不由得眉頭一挑。即便如今是勝利者,但她并不喜歡在敵人面前耀武揚威,微微頷首便吩咐繼續前行。然而,偏生肩輿才往前走了兩步,她便聽到身后飄來了一句話。

  “世子妃,奴婢已經吩咐了下去,東宮這一兩日就能收拾出來,您和世子爺很快就能搬進去住了。”

  聞聽此言,章晗突然伸手在肩輿的扶手上重重一拍,隨著肩輿停下,繼而又徐徐調轉過來,章晗看著那滿臉討好之色的太監,再掃了一眼太子妃那突然震驚而又猙獰的臉,突然冷笑道:“東宮易主,自然應該好好收拾整飭,可是誰告訴你,世子爺和我要搬進去住?”

  見那太監頓時說不出話來,她又聲色俱厲地說道:“東宮素來乃是儲君所居之地,能夠住進去便只有皇上祭告天地冊立的儲君!我知道這幾天下頭有些議論,但這一點希望你們全都牢牢記著!念在今日你是奉命去傳旨的,自己掌嘴二十,若再有下一次,休怪我直接扭了你送去給淑妃惠妃敬妃三位娘娘發落!”

  “是是是,奴婢該死!”

  眼見得那一大堆人簇擁了肩輿重新起行,那先頭在自己面前擺架子的太監垂頭喪氣跪在那兒,使勁一下一下自己掌著嘴,不到十下腮幫子就已經高高腫了起來,卻絲毫沒有因為章晗那一行人的遠去而停下動作,太子妃頓時覺得心里猶如針刺一般。不但是因為章晗那理所當然的語氣和做派,也是因為她完全無視自己的態度,那比羞辱她一頓更讓她難以承受!

  當這一段小插曲傳到皇帝耳中的時候,皇帝微微頷首,并未多言,但卻并沒有掩飾臉上的贊賞之色。而當同在長寧宮的惠妃和敬妃聽到這事的時候,和嘉興公主一般心直口快的惠妃便嘆道:“這孩子果然我當初沒看錯,就是有那么一股說不出的氣勢,哎,就連我家十二娘是正兒八經的金枝玉葉,在這上頭也遜色兩分,幸虧我最后還是沒求著這么一個媳婦,十八郎確實消受不起。”

  敬妃微微笑道:“所以說,趙王世子好眼力,慧眼識珠挑著如此賢內助。”

  顧淑妃臉上露出了深深的笑意:“這幾日不少人在我面前再三暗示說等東宮騰出來,空著也是空著,不如讓趙王世子和世子妃一塊先搬進去,空著正殿就行了,我也懶得費工夫訓斥。明明皇上喜愛信賴,她卻深知分寸,寧可趙王世子和之前他父王那樣暫住誥敕房,她常常入宮探看,也不肯讓我安排地方讓她住在宮中,她是真縝密。還有,那個去傳旨的路寬,再看兩天,倘若知道改了,暫時留在乾清宮伺候,若還不知道悔改,那就換人!李忠不在,皇上是再沒有興致管這些內官上頭的細枝末節了,咱們得一一留心著。”

  而被皇帝贊賞,被三妃拿出來贊了一番縝密的章晗,當出了皇宮上了自己的馬車時,她的臉色立時沉了下來。盡管陳善昭只是住在誥敕房,而她更是不得不忍著夫妻分離之苦繼續住在定遠侯府,但仍然不能禁絕人言,尤其是現如今趙王這位準太子帶兵在外,陳善昭卻留京形同監國的情形。須知就算將來趙王如愿登基,陳善昭為太子,正當盛年的趙王少說還能在位十幾二十年,日后的事情都是說不準的,眼下若有一絲不當,往后興許都是把柄!

  父子相疑,原本就是一點一滴累積起來的!

  當她在定遠侯府二門下車的時候,趙二家的就快步迎了上來。她和芳草等人畢竟不同,裝傻充愣之下,在惜薪司吃虧極少,如今知道章晗可用人不多,立時毛遂自薦依舊在定遠侯府看著二門。此時此刻,她行禮之后就滿臉喜色地說道:“世子妃,天大的好消息,秋韻姑娘和飛花姑娘有消息了!”

  之前因為沈姑姑意外地觸柱而死,而定遠侯王誠又從金吾衛的赤忠那兒問出了逐月在那天夜里奮不顧身行刺后殞命的事,章晗心里對秋韻和飛花能夠生還已經不抱什么希望。因而此時此刻聽到這么一個消息,她頓時生出了一股說不出的狂喜。

  “此話當真?人在何處?”

  “回稟世子妃,說是在句容的一個村子里,郡王妃已經命人去接了,您且稍等一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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