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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大勢已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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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遠侯王誠?他不是早就失蹤了,種種線索全都說人是投了趙王去了北平嗎?

  太子只覺得又驚又怒,一時終于霍然站起身來。眼見得左順門那邊迎風嘩的打起了一桿高高的大旗,上頭赫然羽林二字,想起自己這些日子不斷派到羽林左右衛的那些軍官,他只覺得一顆心漸漸沉入了無底深淵。

  他并沒有想著能夠一勞永逸,因而在三四個指揮使指揮同知指揮僉事之外,也曾派了七八個千戶百戶進去,得到的消息一直都是一切安好,可就在今天這最關鍵的時刻,居然就是這位于玄武門外,外皇城中駐扎的最要緊禁軍,反手捅了他一刀!

  夏守義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血色,張節喜極而泣,北平布政司那些在最關鍵時刻緊緊將陳善昭圍在當中的新進士們爆發出了一陣狂喜的歡呼,更多的官員們和新進士們想起起頭和那些全副武裝的軍士們對峙的一幕,一個個都是心有余悸。而剛剛袖手旁觀明哲保身的人,則是心頭咯噔一下面如死灰。然而,最失魂落魄的人,卻是太子一黨的心腹!

  定遠侯王誠竟然能夠把羽林左右衛的兵馬拉過來,看來真的是大勢已去了!

  而陳善昭看著緩緩跌坐下來,面色陰晴不定的太子,卻知道眼下并不是全然放松的時候,需得防著太子在關鍵時刻狗急跳墻!因而,他幾乎想都不想就開口大喝道:“定遠侯大軍已到,念在爾等剛剛揮刀相向只是受蒙蔽,速速丟下兵器束手就擒。屆時可免你等一死!”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太子正想拼著殺幾個擋路的官員和新進士,也一定要把手無縛雞之力的陳善昭先拿了當成擋箭牌,卻不料陳善昭又搶在了自己前頭。一時氣急攻心,喉嚨口又是一陣腥甜。他強自壓下吐血的沖動,聲色俱厲地喝道:“別聽他胡言亂語。陳善昭只是世子,做不得趙王的主!趙王嗜殺成性,名聲可止小兒夜啼!你們誰若拿下陳善昭,叛軍必然投鼠忌器,孤不吝惜侯爵之賞!”

  太子竟然連侯爵的賞賜都開出來了,即便是眼看那邊廂一眾軍士正越逼越近,當即有人躍躍欲試地提刀逼了上前。然而,還不等他舉刀劈向最前頭那個攔著的官員,卻只聽嗖的一聲,卻是一箭正中他面門。一直耳聽六路眼觀八方留意四面動靜的陳善昭看向箭來的方向,見躍馬上了丹墀橫空射出一箭的是一個身穿灰衣兩鬢蒼蒼的中年人。他立時松了一口氣。

  都說昔日威寧侯顧長興勇,定遠侯王誠智,但并不代表顧長興便有勇無謀,王誠便手無縛雞之力。恰恰相反,顧長興的勇是建立在巧妙的審時度勢上,只是時人往往單單看到八百破萬的奇跡;而王誠的智謀聞名天下,是因為兩軍交戰并不需要主帥上陣單挑,因而勇則被智掩蓋。而王誠的神射無雙,他也只從父王的轉述中約摸聽過。今日終于看見了!

  那橫空一箭射倒了一人,卻還有不信邪的第二個第三個,然而卻接踵被兩支箭釘在了地上,卻是因為王誠身邊多了一個年輕的少年。別人不知道,陳善昭卻認出了王凌。盡管不知道章晗如何,但他心里頭卻不知不覺松了一口大氣。

  倘若不是章晗已然平安。王凌斷然不會趕在前頭!

  從不能跑馬的宮中這會兒卻是馬蹄聲越來越近,除卻王凌父女二人,其后幾十騎人亦是跨馬佩弓,再加上前頭三個不怕死的已經給人做了最好的榜樣,哪怕太子聲色俱厲地喝令人上前,但卻再也沒有人敢提著腦袋冒險。而陳善昭借著王家父女的神射,更是提高了聲音道:“若再盲從太子支使,爾等就不怕日后禍延家眷?”

  此話一出,張節雖是戶部侍郎而不是刑部侍郎,但仍是一段流利的律法從口中倏然吐出:“凡謀反及大逆,但共謀者,不分首從,皆凌遲處死。祖父、父子、孫兄弟及同居之人、不分異姓及伯叔父兄弟之子,不限籍之同異,年十六以上,不論篤疾廢疾,皆斬。其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姊妹,若子之妻妾,給付功臣之家為奴。財產入官。”

  吏部尚書夏守義生怕張節這律例起到反作用,也一時大喝道:“但凡如今放下兵器的,不做共謀處,只論脅從,爾等還不幡然醒悟?”

  眼見這幾個人輪番開口,那些府軍后衛的軍士不少都露出了猶疑不決的表情,太子只覺得整個人搖搖欲墜。想到定遠侯王誠等人正是從左順門而來,自己在東宮的妃妾兒女指不定亦是落入他們掌中,他手中的籌碼只剩下了乾清宮里的皇帝,他不禁按著身下的寶座再次強撐著站起身來。可就在這時候,他聽到身前傳來了一陣驚咦聲。

  側頭望去,他就只見一乘肩輿在眾多人的簇擁下緩緩朝這邊而來。那朱紅色的錦褥蓋毯,還有侍立在肩輿旁化成灰他都不會認錯的趙王和幾位公主,無不揭示著肩輿中那人的身份。

  “皇上駕到!”

  趙王的聲音并不算高亢,在場的人也并不是每一個都在第一時間認出了他,但是聽到這低沉的四個字,隨著陳善昭和夏守義張節先行跪了下來,從中心到四周,一圈圈的人伏地下拜,而此時已經到了奉天殿丹墀的王誠,亦是滾鞍下馬,快步上前后低頭跪了下去。起頭還猶疑不決的府軍后衛軍士們,此時此刻幾乎人人都是額頭緊貼著冰冷的漢白玉地面,而與其說是跪著,還不如說是借著這機會恢復氣力的章晟則是狠狠握緊了拳頭。

  這平生最苦的一仗,看來是打贏了!

  太子看著肩輿旁邊的趙王,看著面色沉靜的嘉興公主,一旁的寧安公主、安慶公主、汝寧公主,盡管并沒有看見顧淑妃和惠妃敬妃,但他想也知道這三位掌管六宮的妃嬪應該也有從中出力。想到皇帝把藩王都分封了出去,自己讓人也看住了留京那些未成年的藩王還有一眾世子郡王,卻不想那些公主們,他那些平素或嬌弱或驕縱的姐姐妹妹們竟然在關鍵時刻全都倒向了趙王,他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越來越大,最后甚至笑出了眼淚。

  可是,就在他笑得眼淚都幾乎出來的時候,卻只聽耳畔傳來了一個微弱的聲音:“在你動手的時候,你就沒有想過今天?”

  皇帝的突然出聲讓此前心中還有一絲疑忌的大臣們全都一顆心落了地。夏守義更是情不自禁地違反禮制抬頭看了一眼,見肩輿已經放下,身上蓋著厚厚毯子的皇帝頭發花白,遠遠看去老態畢露,他在歡喜之余,心中卻不由自主生出了一抹擔憂來。

  太子緩緩抬頭,見肩輿上的皇帝雖是虛弱地倚靠著引枕,面上皺紋密布,眸子黯淡無神,看上去仿佛不像是君臨天下的天子,而是尋尋常常的鄰家老人,他方才嘿然笑了一聲。

  “父皇如今大獲全勝,所以想在兒臣身上找回這數月折辱么?”太子冷笑一聲,隨即一字一句地說道,“兒臣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訴父皇,想過,兒臣全都想過。哪怕是比如今更悲慘更糟糕的結局,兒臣早在十幾二十年前,就全都已經想明白了!做過的事情就不要后悔,這是父皇你曾經教導過兒臣的,所以,兒臣從前不后悔,現在就更加不會后悔。成王敗寇,從古至今不外如是,兒臣只是時運不濟而已!”

  聽到那咬牙切齒的時運不濟四個字,皇帝不禁眼皮一跳,但那怒火須臾便被一旁緊緊握著自己的那只手給壓下了。看到幾個女兒擔心的目光,想到起頭三妃進了乾清宮后痛哭流涕的樣子,想到趙王行禮之際的哽咽,他瞇了瞇眼睛之后,這才倏然睜開。

  “傳朕旨意,囚太子于咸安宮!”

  當章晗匆匆從左順門出來的時候,聽到的便是這么一個消息。得知皇帝在趙王和諸公主的護持下出現在奉天殿前,壓下了太子最后狗急跳墻的舉動,而陳善昭和章晟盡皆平安無恙,數月以來她心中強行壓著的那些恐懼驚惶不安,此時一瞬間全都為之一空,但腳下亦是傳來了一股空落落的感覺,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往地上癱去。然而,還不等她接觸到冰冷的地面,卻突然感到有人抓住了她的臂膀。

  “晗兒。”

  聞聲望去的她看到陳善昭那熟悉的臉,看到那溫暖的眼神,明快的笑意,幾乎是本能地反應,她在踉踉蹌蹌站起身之后,不假思索地投入了他的懷中,死死摟緊了那寬闊的腰背。那一瞬間,淚水無聲無息地從她的眼眶中滾落,須臾濡濕了他的肩頭。哪怕是此前和他歷經磨難重逢之際,也不及她此時此刻那種完全失控的激動。

  “陳善昭……陳善昭……”

  面對這大庭廣眾之下熾烈而又直接的擁抱,聽著章晗一遍又一遍地叫著自己的名字,陳善昭只覺得一顆心中充滿了仿佛要融化一般的炙熱烈焰,只是將妻子緊緊摟在懷中。不止是章晗,就連他自己,何嘗不是還覺得這一切如在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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