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華,我要撤了你,”
王鵬與邵凌云才走出電梯,就聽到江一山的聲音從走廊盡頭的辦公室里傳出來,二人都是愣了一下,
王鵬是最多見江一山發火的人,但那種發火的狀態是控制在一個克制的范圍內,他從沒有聽過江一山如此憤慨的聲音,帶著震怒與痛心,
韓水林看見他們立刻迎了出來,王鵬低聲問:“我們要現在進去嗎,”
“等你們有一會兒了,我帶你們進去,”
“是誰在里面,”邵凌云插了一句,
韓水林看了邵凌云一眼,還是回答說:“辛書記、邱市長和天水國資局局長馬相文,”
韓水林說完推開門,站在門口說:“書記,王廳和邵副來了,”
“叫他們進來,”江一山的聲音帶著怒氣,
王鵬朝韓水林點下頭,先邵凌云一步走了進去,“書記……”
沒等他打完招呼,江一山就朝他指指說:“你來得正好,說說看,到底怎么回事,”
王鵬朝天水的三位領導看了一眼,又朝侯向東看了一眼,沉聲將高英小組調查的,有關建筑集團的一系列問題,當著所有人的面向江一山作了匯報,
辛華與馬相文的臉色忽青忽白,邱建文比他們二人顯得鎮定自如許多,
江一山聽完匯報,已經沒有再指著辛華他們鼻子罵的心情,而是立即指示成立由他自己任組長,以紀委、監察、國資、財稅、審計、工商、勞動、社保等部門負責人為成員的聯合調查組,對天水建筑集團企改工作展開全面徹底的調查,
江一山講完,詢問侯向東和王鵬有沒有需要補充的事情時,王鵬突然說:“既然已經動用這么多部門成立聯合調查組,我想同時申請對天水城市投資集團違規擔保行為展開調查,”
“天水城投,”邱建文一下站了起來,“王廳,你可不能信口開河啊,”
辛華猶豫著看了邱建文一眼,轉過臉來朝著王鵬說,“王廳,我們知道,監察廳在開展監察執法年活動,你們急于抓幾個典型案例,但也不能把目光都鎖定在天水啊,再說了……”
“說什么說,”江一山突然打斷道,“老侯、王鵬和邵凌云留下,其他人都各干各的去,”
辛華等人一走,侯向東立刻訓斥王鵬:“你怎么回事,招呼都不打一個,就提出來,還有,這個事情我怎么事先一點都不知道,”
“我也昨天晚飯的時候才拿到材料,還沒來得及匯報,”王鵬說,“像這種大案,需要花費的人力物力太多,所以我想一并處理,”
“亂彈琴,”侯向東大聲斥責道,“王鵬啊王鵬,看來當初讓你來監察廳真的是個錯誤,你這哪里是辦案,這樣的兩個案子,怎么可能同時放在一起查辦,還有,就算你來不及匯報,也不能未經內部討論匯報,就當著這么多人說這件事啊,”
侯向東一邊說,一邊連連搖頭,臉上盡是怒其不爭的表情,
邵凌云緊抿著唇,眼睛不時在王鵬臉上瞟過,
江一山等侯向東發完火,才指著王鵬說:“這事情,你是有點莽撞了,眼下當務之急是怎么把建筑集團職工的怒氣平息下去,怎么盡快把問題查清楚給群眾一個交代,其他的事就先放一放,不急于一時,我們做事總還要講輕重緩急嘛,”
侯向東這時語氣也松了下來,嘆著氣道:“小王,我知道讓你當這個廳長壓力是很大,你急于想做點成績出來服眾,這種心情我一直都是充分理解的,但是,你也該認識到,監察工作不同于其他工作,來不得一絲冒進,”
王鵬低著頭沒有一句辯駁,
江一山嘆著氣讓王鵬與邵凌云先去會議室,準備參加常委擴大會議,在會上匯報天水建筑集團目前發現的問題,他與侯向東則又關起門來商量了很久,
開完會,王鵬他們才到樓下,王鵬就接到韓水林電話,讓他晚上去一趟江一山家里,
回去的路上,王鵬與邵凌云誰也沒有說話,各自懷揣著心事,
高英按王鵬的要求已經返回,知道王鵬開會回來,立刻帶著整理好的材料來匯報,
王鵬看完后,讓雷鳴召集相關人員到會議室開會,在會上宣布了省委決定對天水建筑集團展開全面調查的決定,監察廳作為主要參與單位,另外再設立一個由邵凌云為組長的調查小組,組員由副組長高英負責挑選,其工作內容對省委聯合調查組負責,
如此規模的聯合調查組,廳內設立小組后的組長不是由王鵬親自擔任,這個決定讓參會的人員都感到極為驚訝,但誰也沒敢多問,
高英在會后跟到王鵬辦公室,開門見山地問:“你自己不擔任組長,那我們以后的調查內容是直接向邵副匯報,還是同時向你們二位匯報,你為什么不自己擔任組長,”
王鵬坐在辦公桌后面,揉揉眼睛說:“對于建筑集團的問題,凌云比我清楚,所以他更適合當這個組長,他是組長,你們的工作就是對他負責,不必另外向我匯報,如果有必要,他會跟我講,”
“既然這樣,我們當初的暗訪為什么不讓他也知道,”高英有點咄咄逼人地問,
王鵬笑了一下說:“你還真是懷疑一切啊,”
“沒辦法,職業病,”高英說,
“等萬一哪天你當廳長了,你就能回答自己剛才這個問題了,”王鵬并沒有正面回答她,
高英突然掃了王鵬一眼說:“我想,我大致能猜到一點,”
她從自己帶來的材料里面,抽出一個信封放到王鵬面前,“你看看這個,”
王鵬拿起信抽了出來,這是一封長達七頁的舉報信,落款日期是三天前,
在王鵬看信的時候,高英解釋說:“這個名叫陳成的人,是我們接觸的一名調查對象,也是建筑集團股權出讓的洽談對象之一,”
在長達七頁的檢舉信中,陳成主要檢舉了昌海園林公司總經理賴霞,通過不正當手段獲得建筑集團25的股權一事,
“又是賴霞,”王鵬抬頭看著站在對面的高英,“這和你的猜測有什么關系,”
“賴霞只是一個站在幕前的人,在她的幕后還有一些政府干部,”高英說著從文件夾里取出一份名單遞給王鵬,“這是我們核對出來的,那五十八名下崗職工的真實身份,無一例外全部是機關干部的家屬,當然,這只是一個側面,這五十八人背后的機關干部只是這件事所涉及的小蝦米,關鍵是昌海園林公司遞交給工商部門的驗資報告中,股東名單提到了辛書記的妻妹曾暮秋的名字……”
“誰,”
“曾暮秋,”高英很敏感,馬上問,“你認識,”
王鵬若有所思地說:“不知道是不是同名同姓,她是省委黨校的老師嗎,”
“不錯,”
王鵬暗吸一口冷氣,抬眼說:“你這段時間不在,所以不知道,宣教室搞了一個進機關的活動,曾暮秋是宣講人員,”向高英簡單作了解釋,他又問,“還有什么,”
高英突然詭異地笑了笑,“有趣的是,這個陳成其實也不簡單,”
“哦,”
“陳成,男,四十六歲,天府人,長于軍區大院,插隊北大荒,工農兵大學畢業,現為物派投資董事長,”
“這說明什么,”
“你不覺得,他的背景和我們一位領導很接近嗎,差別只在于一個從政,一個從商,”
“你想說什么,”
“陳成與侯書記在一個大院長大,一起插隊一起上大學,陳成還在北大荒救過侯書記的命,”
“你怎么知道的,”
“查唄,”高英笑笑說,“綜上分析,我的猜測應該不太離譜吧,”
王鵬終于意識到,葛濤為什么說高英是一把鋒利的雙面匕首了,還真是時不時地一刀下去帶出一身的血來,
“你太敏感了,這種感性的思維方式,對于案件查辦并沒有好處,我們要的是公正不帶任何偏頗的視角,”
高英不以為意地笑笑說:“這個我不否認,不過,你這段時間的做法,已經充分說明,你和我一樣敏感,”
王鵬一愣,
高英看到王鵬的表情,留下一串“咯咯咯”的笑聲,揚長而去,
高英剛走,季定邦就走了進來,
“回來了,”王鵬立刻指了指自己對面的座位,“坐下說,”
“我已經拿到了他們原來的會計宋蘭手里保留的憑證,”季定邦的臉上透出一絲興奮,
“太好啦,”王鵬拍了一下桌子,“有了這東西,他們違規擔保貸款、用于個人炒股這件事是鐵定無疑了,”
“王廳,還不止,”季定邦咬著嘴唇朝王鵬狠狠點了下頭,
“說具體點,”
“呂杰、喬永秋還有可能挪用了公司資金,”
“什么叫可能,”
“宋蘭知道有這事,但她當初也不會想到產假以后位置就被人頂了,所以關于這部分問題她有記憶卻沒有證據,”
“我知道了,”王鵬站起來說,“這些日子辛苦你們了,你們先休息一陣,等省委有了決定后,我們馬上行動,到時候又有得你們忙了,”
季定邦走后,王鵬又仔細梳理了兩個案件的各個問題和已知細節,晚上在食堂對付著吃了點東西,就直接打車去了江一山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