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年柏楊握手擁抱后,王鵬才看清坐在年柏楊身邊的女子,訝異了半天不敢開口打招呼。
年柏楊笑了笑向他介紹:“這是我愛人,曾國華。”
聽了這個名字,王鵬確認自己沒有認錯人,多年來壓在心里的疑團也因為曾國華一下全散了。
前些日子,王鵬為東江汽車工業園引進東南汽車制造項目一事,隨副省長張航一同進京跑項目,曾抽時間去看望李震川,在李震川家里遇到過曾國華,李震川當時介紹曾國華身份時,稱她為自己的外孫媳婦。
多年來,王鵬一直覺得,年柏楊與東子應該熟識,但二人一直沒有在他面前承認過這一點,現在這種判斷因為曾國華而得到證實,同時又在他心頭埋下新的疑云,為什么年柏楊與東子要隱瞞這種關系?
東子對李澤的身份就從未隱瞞過,這二者究竟有何區別?
曾國華顯然知道其中曲折,為解王鵬的尷尬,笑著對他說:“外婆一直都說,要讓你找個機會帶寶寶去給她看看呢!”
王鵬即刻說:“過年吧,我找個時間帶孩子進京。”
郝攝輝并不知道王鵬與李家的淵源,見王鵬與曾國華一見如故,料定這中間必有原故,隨口插道:“原來老四和華姐認識,那今天這一聚可是聚得太對了。”他說著就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女子說,“老四,介紹一下,你未來的嫂子,董晶。”
王鵬與郝攝輝等人雖不至于斷了聯絡,但到東江這一年明顯聯系少了許多,所以他既不清楚郝攝輝怎么會與年柏楊如此親近,也不知道郝攝輝什么時候交的女朋友。
像是為了給王鵬解惑,曾國華淺笑著說:“晶晶是我的表妹,以后可算得都是一家人了。”
王鵬恍然大悟之余,馬上端起茶杯對著郝攝輝和董晶說:“那我以茶代酒先恭喜二位!”
三人喝了茶,坐在王鵬身邊的沈婷不甘寂寞地說:“怎么都把我給忘了?”
董晶咯咯笑道:“忘誰也不會忘了我的小師妹啊!”
在后面的閑聊中,王鵬拼拼湊湊地總算鬧明白,董晶是曾國華姑姑的女兒。曾國華的父親在機械部工作,地位不高不低,屬于京城隨手抓抓一大把的那種副廳級干部,她本人與年柏楊是大學同學,又一起分配到同一個單位工作,后來年柏楊下派鍛煉,她則留在京城并于婚后調到了商務部工作。
由于曾家本身不是干部子弟,曾國華的姑姑雖然利益于兄長的介紹,嫁給了兄長的同事,但比起年柏楊背后的家庭,無論是曾家還是董家,都只能算是京城的普通人家,所以董晶的交友一向很雜,而且她生來性格外向,不似曾國華穩重大方,讀的又是傳媒學院,所以才會和師妹沈婷交好。
加之沈婷見到郝攝輝后,告訴董晶,她和郝攝輝的同學王鵬是干兄妹關系,董晶與她的關系就越發的親近了。
王鵬聽董晶與沈婷嘰嘰喳喳聊這些七彎八繞的關系,聽得很是頭疼無語,但又礙于情面不能阻止,極是不爽。
曾國華早就看出其中的味道,在董晶和沈婷不約而同停下說話的時候,立刻提出三人一起去做美容。
沈婷今天就是沖著王鵬來的,心里很不愿意這么快就離開,但董晶積極響應曾國華的提議,她自然不好拂她們的意,只好不情不愿地跟了去,臨走非要王鵬把手機號寫給她才肯罷休。
三個女人一走,男人們的話題自然就扯到了換屆班子調整上。
年柏楊對王鵬說:“李澤出任省委秘書長基本沒什么問題了。”
王鵬想起東子說過,馮天鳴搞不倒李澤,想想還真是這樣,轉個眼工夫,李澤不但躲過一劫,還成了省委常委,馮天鳴雖然取代李澤成了寧城市委書記,但到底還在李澤之下,而且這個距離拉得還不是一般的大,馮天鳴在上面沒有背景,要想再往前一步,只怕是難之又難了,從這個角度來說,馮天鳴擠走李澤實在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年柏楊看王鵬不接口,又道:“誰接替潘廣年,你有點數嗎?”
這個問題,王鵬同樣不想接口,但年柏楊問得直接,他又不能直接回避,只好說:“不清楚啊。”
年柏楊沒有再問下去,倒是郝攝輝接了過去,“老四要是能趁這個機會再提一提,倒是不錯。”
王鵬乜了郝攝輝一眼,覺得他實在是想法天真了點,但嘴里到底沒說出來。
“這是不可能的。”年柏楊說。
他是知道王鵬背黨內處分一事的,由此判斷省委是不會讓王鵬出任東江市委書記一職的,那么在東江領導班子接連出問題之后,如何確保東江班子的穩定就成了當務之急的事情,年柏楊看看王鵬問:“會不會提施國權上來?”
王鵬心頭一愣。
他發現,只要是李家出來的人,對運河整個官場都很熟悉,年柏楊也不例外。
王鵬再避不過,只得說:“有這個可能。”
王鵬如今的惜字如金,不但郝攝輝有點不適應,年柏楊同樣有點不適應,但相比郝攝輝有點耿耿于懷的感覺,年柏楊倒是隨即就釋然了,他很明白這就是進步的代價。
“王鵬,其實,今天還是有件事想讓你幫忙的。”年柏楊突然說。
王鵬沒料到年柏楊會有事要自己幫忙,一直以來,在他心目中,似乎沒有年柏楊辦不成的事,會有什么事情要讓年柏楊求到他頭上來?
“老領導,有什么事你就直說,只要我幫得上忙,一定幫。”王鵬說。
年柏楊笑了笑,拍拍郝攝輝的肩說:“按理,攝輝自己都可以跟你說,但他覺得還是我出面比較好,加上你華姐又開了口,只好由我來出這個面了。”
年柏楊說話如此繞彎子,是王鵬從來沒有碰到過的,他忽然意識到,今天這個茶不太好喝。
果真,年柏楊接下去的話,讓王鵬難住了。
“攝輝在開發區待了時間也不短了,一直想給他動動,但在寧城始終平衡不了。”年柏楊頓了頓,又看了王鵬一眼說,“我聽說,東江下面的正陽縣,最近位置有些松動,你是不是能想想辦法讓攝輝過去?”
正陽縣空出來的位置,正是凌寶華父子一案引起的變動,縣委書記彭正南主動要求提前退居二線去了,縣長石佑生受凌寶華牽連正在接受紀委調查。
這兩個位置一動,下面許多位置都會跟著動,盯著這兩個位置的,東江全市就有不少夠得上夠不上條件的副處級干部,許多人從凌寶華一出事,就開始運作了,這中間的權力平衡關系是極其微妙的,王鵬實在想不出,以年柏楊的智慧怎么會向自己提這樣一個要求,他實在不覺得年柏樣會是一個被夫人牽著鼻子走的人。
“這個事情我只能試試。”王鵬說,“其中緣由,我想我就是不說,老領導應該也是明白的。”
年柏楊點了點頭,表示同意王鵬的說法。
王鵬心里實際還有一個尷尬之處,那就是在薛平、許延松案后,正陽縣的案,在東江已經被許多人解讀為王鵬黨同伐異的一種手段,這種情況下,王鵬再設法從寧城調人到東江,無疑是坐實了這種說法。
因而,當王鵬說試試的時候,其實他的內心里是不打算這么做的,他覺得就算要幫郝攝輝,也可以用其他辦法,絕對不能把自己拉進渾水里越攪越黑。
郝攝輝顯然并不理解王鵬復雜的內心想法,單從表面上王鵬的回答來理解,他覺得王鵬對他這件事是缺乏熱情的,甚至完全是一種推脫,因而他的臉一下就拉了下來,覺得王鵬官越當越大,人情味是越來越淡了,根本忘記了他們過去的情誼。
正因為有了這種想法,郝攝輝說話的態度也立即發生了改變,“王市長,你要是覺得為難,不幫也沒關系。”
王鵬與年柏楊對看了一眼,都知道郝攝輝誤會了。
王鵬沒法向郝攝輝具體解釋其中的原因,只好說:“老三,這個忙我是肯定會幫,只不過具體去向需要仔細斟酌,這一點還請你、請老領導能見諒!”
年柏楊之所以會提正陽縣,其實只是將王鵬一軍,他很清楚王鵬不可能做這樣的安排,但他同樣清楚王鵬在寧城不止只有他年柏楊這一條線,只在王鵬愿意相幫,郝攝輝就可以從別人手里占出這個名額來,這中間的道理他不會告訴郝攝輝,但他相信王鵬既然能坐到現在這個位置,這么淺顯的道理肯定能明白。
“攝輝啊,既然王鵬都這么說了,你還不趕快說謝謝?!”年柏楊內心不無遺憾,作為同學,郝攝輝與王鵬在政治上的認識相差真的太遠。
聽年柏楊如此說,郝攝輝才確認自己這個事是有戲的了,連忙端起茶杯敬王鵬,接著又從自己的包里摸出一個信封推到王鵬跟前,“老四,等事情成了,我再正式謝你!”
王鵬再度陷入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