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鵬最終還是沒有答應何小寶的要求,倆人鬧了個不歡而散,何小寶青著臉走出城建辦,門開處正好是舉手意欲敲門的韓亞芬。
韓亞芬倒并不知道王鵬回來了,是洪向南讓她來找吳培觀去會議室開會,哪知舉手還沒來得及敲門,卻看見何小寶沉著臉開門出來,王鵬則站在自己的辦公桌邊一言不發,臉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女人是最敏感的動物,上班時間看到這倆人關門說話,韓亞芬心里就不舒服起來,有什么事不能開著門說,大白天的還要把門給關上?
何小寶絲毫不理會韓亞芬投來的異樣目光,踩著高跟鞋,蹬蹬蹬的就去了。
“你怎么回來了?”韓亞芬走進門,語氣冰冷地問。
王鵬忽然覺得有點頭疼,好看的女人讓人興奮,但敏感的女人就讓人心累了。“我跟田家強談完了,就想著回來聽聽你這邊的消息。畢竟領導支持才是最重要的,否則,光我們覺得田家強可以勝任完全不頂用。”王鵬解釋完,一屁股窩進椅子里。
韓亞芬根本沒注意到王鵬的情緒,自顧自地問:“那干嘛不來找我,跟何小寶關在辦公室里能知道領導的意思?”
王鵬被何小寶本就攪得心緒很差,韓亞芬又哪壺不開提哪壺,當下就閉了嘴不再說話。
韓亞芬見王鵬一下成了鋸嘴的葫蘆,也覺得很沒意思,只好訕訕地說:“洪書記同意我們的建議,還特意讓章主任后天多找些人去給我們壓陣,鄉派出所也會抽五名民警陪我們一起去。”
王鵬不接嘴,只點了點頭算是聽見了韓亞芬說的話。
韓亞芬見再待下去也無趣,吳培觀又不在辦公室,她還得去回了洪向南,也就一個轉身走了。
王鵬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自言自語道:“最難消受美人恩吶,以后還是少惹這些個女人為妙。”
這一來倒讓他又想起馮天笑來。王鵬剛到鄉里上班的日子,馮天笑每天三四個電話打過來,最近電話越來越少,王鵬發現自從自己回村里搞選舉的事,好像壓根就沒再有過馮天笑的任何消息。他立刻拿起桌上的電話往尋呼臺打,可左等右等也沒等來馮天笑的回電,他越發擔心起來,馬上又往馮天鳴的辦公室撥了個電話。
“小鵬?”馮天鳴聽到王鵬的聲音很高興,“今天怎么有空打給我?工作還順利嗎?”
“我挺好的。對不起啊,馮哥,這么久沒跟你聯絡!”王鵬打了電話才發現,自己真的已經有段時間沒和馮天鳴、東子、張冬海等人聯系了。
“剛上班一般都不太自由,我理解的。”馮天鳴說,“而且聽說你們曲柳鄉最近在搞什么村干部海選試點,我估計你應該是忙得脫不了身了。”
王鵬聽了一陣感動,“馮哥,天笑還好吧?”他從馮天鳴說話的語調里感覺馮家應該沒什么特別的事發生,可為什么馮天笑突然不跟自己聯絡了?
“她很好啊。”馮天鳴語帶詫異地說,“你不是讓你那個警察朋友每天來陪她了嗎?”
“警察朋友?”王鵬一下沒回過神來。
“個子高高的,姓什么來著……”馮天鳴頓了一陣,“啊,啊,是姓鐘吧?”
“哦,是鐘宏軒。”王鵬反應過來,柴榮說鐘大個每天去寧城看馮天笑。
“對,對,就是這個名字!”馮天鳴笑道,“挺有禮貌,挺熱心周到的一個年輕人!小鵬,你這個朋友不錯的,可要多向人家學學啊。”
馮天鳴一直把王鵬當自家人看待,覺得鐘宏軒人情來往方面的本事是王鵬欠缺的,所以就很自然地要王鵬向鐘宏軒學著點。
但這話聽在王鵬的耳朵里,卻使他心里本就有的一點陰影更加擴大了。“馮哥,鐘大個告訴你們我很忙,是嗎?”
“是啊,難道不是?”馮天鳴開始奇怪王鵬今天打這個電話的目的。
“啊,不,不,我不是這意思。這段時間的確很忙,我只是發現天笑突然不打電話來了,還以為她出了什么事。”王鵬連忙說。
馮天鳴哈哈一陣笑,“她能有什么事?吃得下睡得著的。你放心忙你的工作,年輕人就該以事業為重!我會幫你看著天笑的。”
王鵬發現這話說著說著,意思就岔了,但又怕越描越黑,只好索性不解釋,“那我沒什么事了,馮哥,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呵呵,我也沒事,你好好工作!”馮天鳴說完就先掛了電話。
王鵬將話筒移到自己跟前,盯著看了半天,心里直怪自己沒事找事。要說鐘宏軒也算是幫過他,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就那么擔心鐘宏軒對馮天笑的動機呢?王鵬甩了甩頭,將電話擱回座機上,強迫自己要相信鐘宏軒是真心喜歡馮天笑。
電話才掛下,就響起一陣急促的鈴聲,王鵬立刻接起來,洪向南在電話里劈頭就問:“吳培觀還沒有回來嗎?”
“啊,洪書記,吳主任還沒回來。”王鵬回應道。
“……搞什么搞!”洪向南很是不滿的掛了電話,讓王鵬又是一頭霧水。
直到中午在食堂吃飯,王鵬才碰到匆匆趕回來吃飯的吳培觀,忙將洪向南上午找他開會不見人的事說了。吳培觀買了飯菜與王鵬一起坐在角落,低聲與王鵬說:“讓他去找吧,他不就是想讓我在長風制藥搬遷賠償一事上讓步嗎?”
王鵬忙問:“主任,上次陳鄉長說你在談藥廠的搬遷賠償,我就覺得納悶。這事,不是應該由縣里的拆遷辦來負責嗎,和我們鄉里有什么關系啊?”
吳培觀扒了兩口飯才說:“這你就不懂了。一個縣一年也沒幾個地方要拆,拆遷辦這樣的機構也養不了幾個人,真要干起活來不光人手不夠,對下面情況又不熟悉,很容易就把事情談崩了。所以,每碰上拆遷一類的事,都是我們下面的鄉、村一級的出面去談,等事情都談得七七八八了,他們再出面敲一錘子把事情定下來。”
“原來是這樣!”王鵬點點頭,“那這個活可不好干。先別說談起來費力,光這個度就很難把握啊,高也不行低也不成的,到底都關系到國家的鈔票啊!”
吳培觀伸手在王鵬的頭上輕拍了一下道:“不笨嘛,一點就通。”
“嘿,主任,說歸說,可不興打頭啊,這可是我吃飯的家伙,打笨了可關系一輩子的。”王鵬玩笑道。
“你還來勁了啊?!”吳培觀白王鵬一眼,笑著低下頭快速吃起來,“對了,石泉的事怎么樣了?我還等著你回來,有事要讓你去做呢。”
“哎喲,別提了!”王鵬晃下手,“光個支部選舉就搞得這么復雜,我都沒法想接下去的海選會選成什么樣子!”
吳培觀也無奈地笑了笑,安慰王鵬,“你就當是鍛煉吧!群眾的事情雖然瑣碎,但干好了也需要一番本事,對你將來待人接物都大有幫助。我們陳鄉長就是從基層上來的,和老百姓打交道絕對有一套,你要是碰上什么疑難,倒不妨多跟他匯報匯報,他一定會為你支招的。”
王鵬嘿嘿一笑,沒有再接口。這段時間干下來,他多少也有些明白,章達開、吳培觀都是陳東江身邊的人,他們對于王鵬的另眼相看都是因為陳東江的關系。可是,王鵬到現在還是拿不準陳東江這個人,只覺得他真真假假,表面上很真誠地對他,第六感卻老是告訴他陳東江也是個有野心的人,只不過他不像洪向南把什么都放面上。
石泉村支委重新選舉的當日,王鵬、韓亞芬帶了鄉派出所的五名民警,在鄉里另外八名干部的陪同下,一起前往石泉。
這一次,由于事先做了充足的準備,現場秩序井然,五名支委很快就選了出來。王鵬他們也不敢多作停留,立刻就帶著選舉結果回鄉里匯報,并開始著手準備支部書記的選舉。
相比先前的支委選舉,支部書記的選舉就簡單多了,不但人少了,方向也基本明確。韓亞芬早就準備好了選票,田家強作為實名候選人列在選票上,五名支委也可以選其他人,但除了田菊花棄權外,其他四人無一例外選擇了田家強(呵呵,田家強本人也好不謙虛)。
村支部的選舉總算是落下了帷幕,王鵬與韓亞芬卻一點也輕松不下來,因為接下來的的村委會選舉是面對整個石泉村村民的海選,真的如同從大海里撈取珍珠一般,層層篩選才能選出一班人馬。然而,誰又能肯定那么多村民會把目光集中在五六個人身上?要是搞出幾十個候選人來,那也肯定是件頭大的事情。而且,作為村民自治組織,鄉政府在村委會選舉一事上,只能從旁協助,不可能像支委和支部選舉似的,還能做一些操控,反倒是個別在村里稱霸的人極有可能通過一些手段達到目的。
比起后來全國許多農村越演越烈的賄選,當時的農村村委選舉絕大多數是公平公正的,但也不排除個別地方那些與社會混混有一定聯系的人,率先從這些選舉中看到了利益來源,通過各種威脅手段把利益團體中的人捧到村干部的位置上,然后再以村集體經濟的一些利益作為回饋,這種情況與西方國家民主選舉中出現的弊病有異曲同工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