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王鵬的這個主意,其實是個餿到不能再餿的餿主意,可他就是覺得老娘應該會因為這主意而讓步,但無論王帥怎么追問,他都不肯將具體的計劃告訴王帥。
王帥看王鵬把握滿滿又犟得臭哄哄的樣子,一扭身掐住他擱在自己肩頭的手腕反手一擰,王鵬整個人就被王帥拎了個反背手,“王三毛,你搞偷襲!有種咱們正面單挑!”
王帥嘿嘿笑著隨手在王鵬脖子上撓了兩下,“下水你是好手,打架單挑這種事,你就不要嚷嚷了,沒得自己丟臉!”他看王鵬因為脖子癢癢,身體都扭一塊去了,玩性大發,更加一手抓著王鵬的手腕,另一手在他身上東撓西抓起來。
王鵬雖說大了王帥兩歲,但論個子塊頭都還是王帥來得高大結實,怎么看他都不像是當哥的,這也是他為什么留那兩撇“逗號”的最大原因。現在被王帥制住,他又怕癢,真的是雙腳齊跳,少不得嘴里就討饒求好了。
“那就把你的主意告訴我!”王帥立刻開條件。
“那你還是讓我癢死算了!”
王帥一愣,沒想到這么怕癢的王鵬居然不接受條件!他想著王鵬鬼花樣多,說不定是跟自己玩心眼呢,當即又在王鵬身上上下其手,哪知王鵬硬是死撐得臉都漲紫了,也沒再求饒。王帥見搞得如此沒趣,只好松開了王鵬的手,不滿地嘀咕:“搞得自己英勇就義似的,給誰看吶?”
王鵬一反常態沒跟王帥計較,只活絡著自己的兩個手腕,笑嘻嘻地說:“你就等著分享我英勇就義以后的勝利果實吧!”
王帥沒明白王鵬話里的意思,還想再問問,就老遠聽得王慧喊他們回家吃飯,只這一眨眼工夫,王鵬就跑得沒影了。
秦阿花用兒子們下午摸的螺螄,炒了一盆醬爆螺螄,算是一家人難得開次葷。王鵬把老娘夾給他的菜都夾到了王慧碗里,自己扒了一碗干飯,然后就坐在那里傻看著王慧,把王慧弄得莫名其妙。
吃完飯,秦阿花與孫梅梅收拾了家務又去菜窖翻看了腌菜,才各自回自己屋里休息。
“咦,這么冷的天,你還不去捂被子,在我們屋里干嘛?”秦阿花看到王鵬在自己屋里與老公一起磨鐮刀,就忙不迭地要趕他回屋去。
“阿媽,你先別趕我,等我跟你把事說完就回屋。”王鵬難得一本正經地說。
孩子是娘身上掉下的肉,王鵬眉頭一動,秦阿花就知道他要干嗎,“要是小妹讀書的事,你就不要再跟我講了。”
“不是小妹上學的事,而是她嫁人的事。”王鵬臉無表情地說。
秦阿花嚇了一跳,“誰說她要嫁人了?還是她有相好的了?她才多大啊!”
“阿媽!”王鵬叫道,“不是小妹有相好的了,是你得答應我不能隨便把她嫁了!”
秦阿花的臉色越發難看了,她想起晚飯時王鵬的樣子,心里一下慌起來,有點不知所措地看了男人王鐵鎖一眼,吸了吸嘴巴。王鐵鎖也有點不知所措地看著秦阿花,嘴巴吸了吸。
王鵬見老娘不說話,就直接說出自己的意圖:“阿媽,你要堅持不讓小妹上完學,我們也沒辦法。但是,小妹將來嫁給誰可不能再依你的主意,得由我說了算!”
“哎喲,我們王家是作了什么孽啊!怎么養一個兒子是這樣,養兩個也這樣啊!”秦阿花止不住心里的那股慌亂勁,忍不住嚎起來,“要早知這樣,當初我們還不如不養這個女娃嘍!”
王鐵鎖終于也悶聲悶氣地開口:“二毛啊,你可是你阿媽的主心骨,可不能像你哥一樣的犯渾!”
“二毛,你要怎樣阿媽都答應你,就只小妹嫁人這事打不得主意!”秦阿花一把扯住王鵬,一臉痛心疾首地說。
王鵬看著老娘的臉,沒有吭氣。
“哎喲,小祖宗,你想氣死我啊!”秦阿花急得跺腳,“我上輩子到底作了什么天大的孽?要落得受今天這份罪啊!”
王鵬看看這架勢拉得也夠了,再讓老娘嚎下去,四鄰八舍明天又有話嚼墻根子了。
“阿媽,你總得有些事讓我們自己作主吧?這讀書你拿主意,讓誰讀不讓誰讀的,婚事也是你作主,娶誰嫁誰的,我們也憋屈啊!”
“你們那些新思想不要拿來跟我說,阿媽是老派人,婚姻這事沒得商量!”秦阿花有點動怒了。
“那讀書總有得商量了吧?”王鵬試探著。
秦阿花收了收心神,看了王鵬一會兒,仔細想想除了今晚王鵬的反常表現,也沒見過他有什么特別的舉動。她總算明白這個兒子要干嗎了,“王二毛啊,王二毛,你的鬼花頭打來打去的,都打到你阿媽頭上來了啊?你個沒良心的東西!”說著脫下自己的一只鞋就作勢要打王鵬。
王鵬也不閃避,反倒笑著迎上去,“阿媽,不管你怎么想,反正這事啊,你得答應我!”
秦阿花見王鵬不避不讓,她又舍不得真打,只好扔了鞋子往床上一坐說:“你休想!”
王鵬立刻坐到她身邊,搖著她的一條胳膊說:“阿媽,只要你答應讓小妹讀完小學,讓三毛上大學,我就保證不管小妹的婚事。”
“二毛啊,阿媽知道你是心疼弟妹,可是我們家的情況是不可能供你們都上學的。阿媽心里也不好受,到底都是我和你阿爸的娃,可這碗水始終端不平啊!”秦阿花說得傷心,鼻子也一陣陣地泛酸。
“阿媽,我問你,你平常看的那些戲文里,出將入相的那些個文臣武將都一定是讀書讀出來的嗎?”王鵬突然問。
秦阿花一時沒明白兒子的用意,隨口就道:“這可不一定。”
“所以啊,”王鵬笑了笑站起來在屋子里轉了一圈,“我王鵬有這么好使的腦瓜,又有這么一個出將入相的命,干嗎一定要霸著三毛上學的機會?難道我就不能由別的門路發達起來?”
“你?”秦阿花本能地要反對,但她真的信命,所以王鵬的話切中了她的要害。命里有時終須有,兒子既然是出將入相的命,那還真的不好說,是不是非得讀書才行?
王鵬知道自己這招奏效了,趕緊打鐵趁熱:“阿媽,我聽村長說啊,現在城里搞什么改革開放,滿地都是撿鈔票的機會。你還是讓我進城去,憑我這富貴命和無敵腦瓜子,怎么都比搶了三毛的上學機會強吧?他可是一心盼著將來當警察吶!”
王鵬昨天偷偷去找過村長邱水林,想在村里弄個小文書當當,這樣即使不上學也能讓老娘安心。可是平常讓他崇拜不已的村長竟一口回絕了他,說村干部哪是想當就能當的,何況他還是一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當時把他氣得,心想我還不當石泉這個村官了,看我幾時整個大的回來氣死你!眼下見自己老娘的表情松了下來,他就立馬提了進城的想法,一心想著城里既然滿地撿錢,說不定也可能天上砸個官讓他當當,到時候回來看邱水林那老小子有什么話說。
秦阿花看著王鵬年輕蓬勃的臉,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雖說她一直偏疼王鵬,但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又怎么不知道王帥有多想將來上警校?
想到這里,秦阿花忍不住與王鐵鎖對視了一眼,長長地嘆道:“唉……”
方言注釋:
花頭——花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