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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四四章 我們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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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四四章我們到家了(二更求花)

  回家的隊伍已經銳減到只有一千二百人了!

  人倒在了回家的路上.

  繼續前行,誰也不知道還會有多少人死去,誰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回到自己的家鄉,但他們中卻沒有一個人后悔的。

  人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只要能夠回家,不管付出什么樣的代價他們都愿意。

  “要進馬拉山谷了!”老孫爺的大嗓門在隊伍里響起:“大家都跟緊了,誰也不要拉下。一個跟著一個啊!”

  隊伍慢慢的朝前走著,疲憊、心酸、堅定寫在每個人的臉上。

  馬拉山谷好像一尊地獄里來的兇神一樣,冷冷的注視著每一個鉆進它“嘴”里的人。

  山谷里,不斷的有毒蛇、野獸出沒,稍不注意,就算是再老練的獵人,也會被咬上一口。

  老孫爺小心謹慎的觀察著周圍,不斷大聲吆喝著隊伍加快,早一分鐘離開這里,就早一分鐘帶來生的希望。

  唯一讓人值得慶幸的是,俄國人是追不上來了。

  “撲”的一聲,一個女人倒下了。驚呼聲里,老孫爺急匆匆跑了過來,蹲下身子檢查了下,然后站起來嘆了口氣:“埋了...”

  又死去了一個。

  隊伍沒有因此而停下腳步。一路上,這樣的事情看得實在是太多了...“兜子被蛇咬了!兜子被蛇咬了!”

  前面忽然傳來了這樣的呼聲。

  老孫爺心里一緊,趕緊奔了過去。

  他沒有兒子女兒,一輩子也沒有娶過媳婦,他從來都是把兜子當成自己親生孫子一樣看待,這時他聽到兜子出事心中一急,亂了方寸踏進路邊草叢的時候,腳脖子上忽然一陣針刺般的疼痛,讓老孫爺心里一涼:完了,自己也被蛇咬了!

  用力甩開腳脖子上的毒蛇,老孫爺沒有任何停留,沖到了兜子面前。

  兜子的左手虎口上有兩個被蛇咬的傷口,老孫爺不暇思索用布帶緊緊的綁住了兜子手腕,然后讓他把手垂著,讓血液流到他的手掌上。

  等到手掌開始發紫發黑后,老孫爺拿出刀來割破手掌放血。

  血開始是黑色的,然后變紫、變紅。一直到了紅色老孫爺才如釋重負的出了口氣。

  手伸到懷里,面色一變,但隨即抽出了手,拿出了包蛇藥敷在了兜子的傷口上:“好了,這條小命算是揀回來了。”

  “老孫爺,謝謝。”兜子虛弱地道。

  老孫爺笑了一下,正想起身,腦中一陣眩暈,一下倒在了地上。

  “老孫爺老孫爺!”邊上的驚呼聲傳來。

  老孫爺讓人把自己扶起,坐在擄起了褲管,邊上又是一片驚呼,蛇的牙印清晰的出現在了老孫爺的腳脖子上。

  和方才救兜子一樣,老孫爺給自己放了血,邊上一個略懂一些的人松了口氣:“好了,再上了蛇藥,該有救了。”

  可老孫爺卻沒有拿蛇藥出來。

  “老孫爺,蛇藥呢?”

  “沒有了。”老孫爺苦笑著搖了搖頭:“方才最后一包給兜子用了。”

兜子怔在了那里所有人都怔在了那里  “老孫爺我,我對不起你,我,我,我欠您一條命啊!”

  兜子的眼淚一下流了出來。

  老孫爺笑著道:“我老了,身子骨不像年輕時候那么能扛了,上了蛇藥也未必管用,我又跑了那么多路,蛇毒早進身子里了,再上也沒有用了......”

  兜子眼淚刷刷的流著,他知道老孫爺是在那安慰著自己。

  老孫爺掙扎著站了起來,面色一板:“都別傻愣著了,走啊,走啊,趕快離開這里!”

  人群再次挪動了腳步。

  到了夜里,老孫爺開始打起了擺子,嘴里胡言亂語起來。誰都知道這是蛇毒開始發了。又給他放了一大碗的血,老孫爺這才神智清醒過來。

  他清楚自己不成了,許都堅持不過晚上了。他把兜子叫到了面前,看到兜子的眼睛紅紅的,摸了下他的頭:“孩子,不哭,記著啊,朝這一直往南走,一直走,就能回家了...”兜子含著淚用力點了點頭,老孫爺又不放心的交代道:“咱們出來的時候有兩千來號人,進馬拉山谷的時候死了幾百號人,在這又死了好多,現在連一半都沒剩下了。記得,一定要帶著他們走出去啊...”

  兜子又哭了,老孫爺這是在交代后事了。

  老孫爺微微笑著:“兜子啊,老孫爺求你件事成不?”

  “老孫爺,你說,什么事我都去辦。”

  老孫爺笑了笑:“家鄉有個規矩,死的時候要沒有兒孫在墳前磕頭,下輩子得當豬當狗,你要是看你家老孫爺可憐的話,就我墳前磕兩個頭成不?”

  兜子用衣袖擦了下眼淚:“老孫爺,我的命是你救的,我給您當孫子!”

  老孫爺笑了,笑的非常開心。

  到了天亮,老孫爺還沒有死,他還在那里掙扎著。也許他不甘心就這么走了,好不容易要回家了,在這個時候死去,他真的不甘心。

  兜子和山子、大石頭幾個后生做了一副擔架,抬著老孫爺一步步的朝前走著。他們發誓,只要還有一點希望,就一定要帶著老孫爺離開這里。

  老孫爺是這些人的頭,是他帶著難民們經過了一次次的苦難和危險,是他帶著難民們離舊越來越近。

  可是,老孫爺自己卻不行了。

  蛇毒繼續在肆虐著老孫爺,再放血已經不管用了。躺在擔架上的老孫爺一直在那吐血,一直在那胡言亂語,兜子在那仔細分辨著,他只能勉強聽出幾個字:“阿梅...阿梅...我回來了,你等我...”

  阿梅是誰?兜子從來都沒有聽老孫爺說過,也許是他年輕時候的戀人。也許在老孫爺的心里,有段浪漫的故事,但他誰也沒有告訴過。

  老孫爺在擔架上整整掙扎了一日一夜,到了次日下午,老孫爺忽然醒了,而且精神也居然變得好了不少,他把兜子叫到了自己身邊:“咱們還剩下多少人?”

  “就幾百個了...”兜子的聲音有些低沉:“好多人都餓死了、病死了,還有些人被毒蛇咬了,死了,還有些人也不知道他們到哪去了...”

  老孫爺“哦”了一聲,看了看周圍:“我年輕的時候和師傅來過這,我要是記得不錯的話,再走半天的路就能出去了。出去后,繼續一直朝南走然后就能回家了。”

  “恩,老孫爺,我們帶你一起回去。”

  “我不成了。”老孫爺輕輕搖了搖頭,然后開始大口大口的吐血,他吃力地說道:“兜子,兜子,我的好孫子啊...”

  老孫爺終究還是沒有挨過去他死了,死的悄無聲息。

  這次兜子沒有哭。他把老孫爺埋了起來,然后像最孝順的孫子一般“咚咚”的磕著頭!

  他抬起頭來的時候,額頭上全是鮮血,然后他咬著牙大聲道:“走啊,走啊,馬上就要出去了,馬上就能回家了!”

  老孫頭死了,現在兜子就是這些難民的頭。

  再艱難也要把他們帶出去。

  這是兜子答應過老孫爺的。

  .......蒙古邊境,龍衛軍的一支部隊在此駐守。

  “最近老毛子那邊好像挺熱鬧的。”

  “是啊,看樣子要準備過冬了,這鬼地方過了9月份就冷的要命。”

  幾個抱著槍的中國士兵在那閑聊著。

  “那是什么?”忽然,一個士兵指著前面叫了起來。

  “注意警戒!”他的同伴趕緊舉起了槍。

  一群人朝這走了過來,是老毛子來襲擊了嗎?不應該啊,一直以來自己的軍隊和蘇聯人在邊境上都相安無事的啊。

  可是當這群人走近的時候,士兵們放下了槍。

  他們看到了什么啊!

  一群穿的破破爛爛,互相扶持著的老百姓,疲憊不堪的朝這走來。他們中有老人、有女人、有孩子......

  一個士兵忍不住大聲喊道:“這里是中國的國土,你們是做什么的?”

  老百姓們一下停住了腳步,不敢相信他們聽到了什么。帶頭的那個年輕人大聲道:“這里是哪里?”

  “這里是中國,我們的防區!”

  年輕人顫抖起來,所有的老百姓都顫抖起來!

  這里是中國防區,這里——是中國人的地方!

  所有的人都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嚎啕大哭。

  回家了,回家了,我們到家了啊!

  年輕人“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放聲哭:“老孫爺,爺爺啊,到家了,我們到家了啊!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們到家了啊!”

  哭聲,在這里響成了一片...

  這是一段沒有記載在任何正史上的故事。

  1937年8月至10月,阿克恰圖的一群中國人開始回國,他們頂住了邪惡的蘇聯人的追殺,頂住了毒蛇的吞噬,頂過了惡劣的環境,頂過了死亡的威脅。

  整整兩個多月的時間,他們由出發時的兩千多人,變成只剩下了六百來人!他們中的大多數,都靜靜的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再困難,他們也都忍了下來,因為他們心中始終都有一個永遠不滅的夢想:回家!

  現在,他們終于可以放心的大聲哭泣了,他們終于可以帶著眼淚笑了。以為歷經了那么多的苦難,經過了那么多的死亡威脅,他們終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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