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慧在地上拾起散落之物,這才發現剛才激斗中跌出的兩包東西,除了金蛇錐外原來是天王保命丹。安小慧又從溫方達身上拔出最后一枚金蛇錐,集齊十二顆,都交到我的手上。
林平之又走到廳外,取回我和他的長劍。
‘好了!林師弟和小師妹既已沒事,我們便立即離開石梁之吧!’我把英雄劍回鞘,對眾人說道∶‘我們也要趕去福州,為的便是林師弟家傳的《僻邪劍譜》。’林平之‘咦’了一聲,問∶‘易師哥此話怎講?’我道∶‘左冷禪去信恒山派,信中言道日月神教對師弟的《僻邪劍譜》虎視眈眈,意在搶奪,要求恒山派赴援。我在南京附近遇見恒山的師姐妹,知道日月教已收到風聲,派人中途伏擊,恒山派損折了不少人手。我顧念昔日之誼,正要趕去支援恒山派,不想華山派卻早一步到福州。’‘我們沒收過左盟主的甚么信,這次純是為了小林子回家把父母骨灰安葬。’岳靈珊擔心的道∶‘爹爹他不知道此事,會不會遭了魔教暗算?’林平之也是非常緊張,連連說道∶‘我們這就出發連夜趕路,逕往福州吧!’‘話雖如此,我還是覺得待天明才上路較好。’我搖了搖頭,說∶‘急亦不在這陣子。’石破天、藍鳳凰和安小慧均贊成,安小慧道∶‘我們先回客棧去。’林平之和岳靈珊沒法子,只得應允。
眾人走出大廳,藍鳳凰卻叫住了我。
‘甚么事?’我明知故問。
‘我和你提過我教的‘五大秘寶’,亦提過金蛇劍和金蛇錐在很久以前被人盜去。’藍鳳凰直接了當的問我∶‘為甚么你從來不對我說起金蛇錐在你身上?’我聳了聳肩∶‘只是忘記了而矣,又何必如此大驚小怪?’頓了一頓,有點忍不住的說道∶‘難道你以為我應該對你說∶‘原來金蛇錐是你的嗎’?這難為情,畢竟是師父給我的,這┅┅’藍鳳凰臉色鐵青,望我良久,才道∶‘金蛇錐和金蛇劍在二十年前失落,剛才姓溫的提到‘夏雪宜’這個名字┅┅‘金蛇郎君’自然是因為金蛇錐和金蛇劍而來的外號,我并不知道,但是這兩件寶物確是由一個叫夏雪宜的男人偷去的。你知道這人嗎?’‘這男人我從來沒見過,甚至連聽都沒有,’我并沒有說謊∶‘聽我師父說,這金蛇錐在華山找到,那是一位過世的武林前輩留下來的,我想九成便是那甚么夏雪宜了。老實說一句,不單是我,就連我師父也和此事無關,他不會知道當中故事。’‘那么說金蛇劍也在你師父之處了。’藍鳳凰在襄陽沒機會和袁承志接近,更不知道他用的佩劍正是金蛇劍。不過我沒打算隱瞞此事,便對藍鳳凰說道∶‘如果你去找我師父,說明原委,以他的個性定會將金蛇劍還給你。不過在他首肯之前,這金蛇錐恕我不能還給你。’安小慧從外面又走進大廳∶‘你們兩人怎么還不出來?我們都在門外等著┅┅’當她看見我們兩人的情況,登時說不出話來,半晌,才囁嚅著道∶‘我們還是先行一步,你們完事后自行回客棧吧!’我擺了擺手讓安小慧離開,然后問道∶‘你要怎樣?’‘我只想問你┅┅’藍鳳凰嘆了口氣,悠悠說道∶‘其實我在客棧時已隱約聽到你和安小慧在房中說話,只不過我當做自己聽錯┅┅易一,我來問你,你討厭我嗎?’‘怎么又是這個問題┅┅’我有點不耐煩。藍鳳凰卻執意道∶‘我一直以為易一你就算不太喜歡我,但也沒甚所謂吧?只要大家相處下去,總能互相了解。我不就是為了了解你而來的嗎?打從非非和我提起你開始,我就想這樣作的了。’‘這些我都聽過,為甚么你現在還┅┅’‘你先聽我說。’藍鳳凰打斷我的說話,道∶‘我一直給了你許多麻煩啦!我知道,就是那時候離開襄陽你也沒打算讓我同行。而且無論我做甚么,你都不會滿意的┅┅我不是韓琦,更不是焦宛兒。’說到這里,她默然半晌,才道∶‘事到如今,我要問一句∶你既是討厭我,為甚么要讓我同行?只要你決絕 一點,我也不會跟來的吧?’‘我不明白你在說甚么,雖然藍鳳凰有時候的確很討厭┅┅我不是這里意思,總之我并不討厭你┅┅’我正想著如何演譯這一番說話,藍鳳凰突然道∶‘是為了它們嗎?’‘甚么?’我這句說話還未說出口藍鳳凰已自顧自的道∶‘是為了金蛇錐,還有金蛇劍,金纖寶衣?’我心中一陣錯愕,然后冷笑道∶‘你說甚么?’我伸手抓開衣領,然后又說道∶‘你說這護身寶衣?你以為我師徒是甚么人?金蛇錐是師父給的,我要問過他才還給你,可這寶衣我易一還不放在眼內!’作勢便要脫下來。藍鳳凰正想說話,廳門外面忽然走進一個少女來。這少女只十四五歲年紀,和琴兒不多,一張雪白臉龐,眉彎嘴小,頭挽雙鬟,端的是十分清秀。我先伸手止住藍鳳凰,然后問這少女道∶‘你是甚么人?為甚么會在這溫家堡里?’‘相公,我家小姐有請。’少女盈盈拜倒,然后說道。我愕然反問∶‘你家小姐?’少女點了點頭,又道∶‘我家小姐姓溫。’我心中微感詫異∶‘姓溫?┅┅難道是溫家的家人?’少女又是點頭,說∶‘我家小姐是三房的。她請相公去后山相見。’我腦海不斷打轉,心想這人莫非是為五老報仇來了?怎么在溫家人丁四散,幾至家破人亡的時候還有余暇邀我這大仇人見面?所謂會無好會,當真要小心一點了。想到這里,我又問道∶‘你家小姐知道我是誰嗎?她┅┅她知道剛才在這里發生的事嗎?’‘都知道。’少女微微一笑,道∶‘相公放心,我家小姐純是有事相詢,絕無惡意。’事已到此,我可不能窩囊得不敢去見一個女人,便點了點頭。側頭望了藍鳳凰一眼,但見她冷冷的望住我,不再理會,跟著少女便往廳后走去。
我們一行三人又去到囚禁林平之和岳靈珊的后山,老遠便看見亭子里坐著一人,依稀是個女人。我們上到山頂,只見亭里石板已經重新鋪好,不見地底囚室的痕跡。月光下只見云鬢霧鬟,里面坐著的果然是個中年美婦,臉上沒有甚么化妝,甚是清淡儒雅。
‘小姐,易相公來了。’少女向那美婦福了一福。原來她便是這少女的主人,還以為稱呼做小姐的年紀不大,豈料已有三四十歲,而且看其打扮已然嫁人,心中‘啊’的一聲,難道她是為其夫君報仇來了?’‘易公子,’那美婦沉默了好一會,終于開口道∶‘敢問易公子,你是否認識金蛇郎君夏雪宜?’我心里一呆,萬料不到她劈頭第一句便是問起金蛇郎君。我不禁和藍鳳凰對望一眼,俱不知道此人和夏雪宜有甚么關系。
‘易公子請不要見疑┅┅我雖姓溫,又一直住在溫家,但其實我的心早在十八年前已經死了。’那美婦哀怨的長嘆一聲,道∶‘打從十八年前,我爹爹親自算計自己的女兒開始,我便與溫家再無任何關系,這廿年來我無時無刻不想辦法報復他們。今日易公子雖是殺了我爹與四位叔伯,但于溫儀來講,卻是一種解脫。’
剛才她的丫環來請我們時曾提到她是三房的人,許便是五老中排行第三的溫方山的女兒。我試探著問道∶‘這位┅┅這位夫人怎生稱呼?溫氏五老是貴親?’‘溫方山便是我爹。’美婦冷冷的道∶‘我小名一個‘儀’字。’頓了一頓,又道∶‘這些年來爹我嫁人,但我一直堅忍留在家中。易公子以為怎樣?’我不明白溫儀何以問我如此,雖然她的年紀比我大上十年,也實在太沒矜持。溫儀笑了一下,不待我回答便道∶‘因為我早已把自己許了給人啦┅┅我的夫君姓夏。’這種事虧她可以說出口,在這種時代┅┅且慢!她的丈夫姓夏?‘莫不成?’我以眼神相詢,溫儀點頭道∶‘沒錯,我的夫君便是夏雪宜。’‘甚么?’我和藍鳳凰齊聲叫道。
溫儀望著我,問道∶‘那十二枚金蛇錐是夏郎給你的嗎?剛才我爹爹他們問你,你說不認識夏郎,那是騙他們的吧?’她的語氣焦急中帶著喜悅,竟似是為將要得到丈夫的消息而興奮 。我想了一想,也不知道如何向他解釋,最后只好道∶‘是我師父給我的。’‘你拜了夏郎為師?’‘不!┅┅我師父另有其人。’我一來不想順口開河,二來有些事情又不知道應該如何表述,可真是苦了我∶‘┅┅對了!我師父卻是得自金蛇郎君沒錯。’其實我只知道這金蛇錐和金蛇劍是袁承志從一位過世的前輩高人處得來,而且聽他語氣,不是親自傳授,但當中詳情如何,便無從知曉了。
‘是嗎?’溫儀有點失望,問我道∶‘你見過夏郎沒有?’我搖了搖頭,她又問∶‘那么你知道他在哪里嗎?’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其實我對袁承志提到的那位前輩是否夏雪宜可沒半點把握,總之機會極大便是了。若然真是夏雪宜,那對溫儀來講則是殘酷之極。我吸了口氣,思慮半晌,終于還是道∶‘這┅┅這位夫人,我師父告訴我這金蛇錐的主人,他┅┅他早已仙游啦!’到了最后,我還是選擇讓她知道真相較好。
溫儀先是僵住,然后身子一軟向后便倒,那少女搶前一步將她抱在懷中,只見她臉色慘白,連嘴唇都毫無血色。
過了半晌,溫儀才悠悠醒轉,淚珠簌簌的流了下來,卻咬著下唇忍住了沒哭一聲。看她傷心成這個樣子,對夏雪宜顯然情意很深,怎么溫方山他們的態度會截然不同?而且又提到甚么藏寶圖,想來當中必有極大隱秘。
‘我苦苦等了十八年,只盼他來接我離開這地方,哪知他竟一個人先去了。這些年來我到底在干甚么?’儀聲音充滿了絕望∶‘爹害了夏郎,也害了我。若非為了等他,我早就死了,也不會受這十八年的苦。’我想要安慰溫儀,卻無從說起。過一會兒,溫儀收了激淚水,對我道∶‘請┅┅請你把他死時的情形見告。是誰害死他的?他┅┅他死得很苦嗎?’說到這里,不禁聲音發顫。
‘我可從沒見過他,這一切都是我師父告訴我的。’溫儀一時無言,一雙妙目直望天際,又過了良久,才問我道∶‘那金蛇錐┅┅可以讓我看看嗎?’我抵不住她軟語相求,又覺其可憐可悲,便不細想,將十二枚金蛇錐都取了出來,交到她的手中。當然我已查看了她的戰斗力,不過是14點,不但完全不會武功,簡直是弱質女流,諒她想用金蛇錐來害我也沒這個能耐。
溫儀道了聲謝,將金蛇錐反反覆覆的翻看,喃喃的道∶‘十九年前,我也是這般翻弄著它們┅┅十九年過去了,金蛇錐依舊金光燦爛,夏郎卻已不在了。’我暗暗嘆息,溫儀忽地抬頭問我和藍鳳凰∶‘你們知道我和夏郎,還有溫家之間到底發生了甚么事嗎?’轉頭對那少女道∶‘雙兒,這事發生時你還沒出世┅┅我屈在心里頭十八年,今日便都說與你們知道。’我們都很想知道個中原因,自然不會反對。溫儀便把前因后果娓娓道來∶‘十九年前我還只有十七歲,待字閨中,只知道有日會嫁出去為人媳婦,可也沒想到情愛甚么。一日,我與幾位姊姊上街添置胭脂水粉,卻給我在廟里遇著了夏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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