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兩天天氣更寒冷,萊州城也下起大雪來。講到這雪,其實并不常見,或許是游戲設定的關系吧!各地氣候變化較少,除了春夏秋冬四季基本溫度的變化外,一向少雨少雪,每天幾乎都陽光普照,最多也只是陰天有云,就算是冬天一季也難得下幾回雪,這是我在此兩三年間的體會。我曾聽李思豪說,天山那兒倒是長年積雪,就算春天來到,氣候較和暖且不下雪,地上積雪也輕易不會溶掉。我想這游戲設計南方溫暖,北方寒冷,低地潮濕,高山積雪,這種變化較大,大約是設定上的小小瑕疵。
因此遇著這難得看見雪景,我便帶著阿九獨自出門,到渡頭那邊看看海上飄雪的絕麗景象。胡斐本來也想同行,但因為身子有點發熱,所以留在客店中休息,洪勝海則在客店負責照料他。藍鳳凰和鐘靈兩人本來想跟著我,但聽到我只是來看海,立即打退堂鼓,兩個不知跑到哪里去。
‘阿九姑娘,’當我披著玄色斗蓬站在渡頭之上,望著面前一片浩瀚的大海,加上漫天飛雪,四周一片迷蒙,白茫茫的水天一色,情不自禁的起了‘念天地之悠悠獨滄然而涕下’之感,便回首對身后的阿九說道∶‘你有沒有見這如此景象?’阿九微笑著搖了搖頭,我又望著大海道∶‘我曾經出過海,在一片茫茫的大水之中也會感到一陣迷失。不過如此景色,倒像是要把天地萬物都比下去。’‘易大哥說的好深奧,阿九不明白。’阿九笑著站到我的身邊,說道。我輕嗯了一聲,說∶‘或許你年紀還小,不過我認為人定本來就不能勝天,究竟我現在干著的事會不會成功?’‘易大哥果然是有大事要干。’阿九說道∶‘易大哥和胡三哥你們不讓我跟著到大都去,是否怕阿九危險?’我微微點頭,半晌,才道∶‘那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最重要的是本來就和你沒有關系,又何苦它去冒不必要的險?不過我所說的大事并不單指大都此行。’頓了一頓,又道∶‘人要走的路總是非常漫長,你看這片天地,我們就是生活在此之中。大自然是不可抗拒的,我不認為我們要克服,而是應該順從著它,嗯,那叫做老莊之道,我一向也是本著無為”的思想行事┅┅對不起,你一定不明白,我把奶悶著了。’‘易大哥別這樣說,’阿九抬頭望著我笑道∶‘四書五經阿九讀過,記得阿九的老師曾經這樣講,若以消極的不作任何事,那只是誤解,易大哥是這個意思嗎?’我‘咦’了一聲,怔怔的望著阿九,一時之間竟說不出話來。良久,才能勉強笑道∶‘我早說阿九不是一般的姑娘,只是想不到你年紀小小卻如此知書識禮,若非大家閨秀不能有這種見識。你到底是哪一戶人家的千金?’‘就算是大家閨秀,說出我父母的名字來易大哥便會認識?’阿九微笑道∶‘既然不認識,那么又可必說呢?我總是沒惡意,易大哥便放心吧。’雪如鵝毛般飄下,而且越來越大,阿九打開了傘子,說道∶‘不過我說呢,儒家方為天下正統,天下也不可能時常以無居,更何況是做人?我們還是應該更積極的主動解決困難,一定可以的。’其實我是因為看到這個震撼人心的景象而一時迷茫,這天地之大使我想起自己要走的路是如何漫長而且遼闊──不單走之不盡,甚至不知道該如何去走。一直以來我從來沒有懷疑過能夠找全十四顆神石然后回到現實,因為我知道這是一個電腦游戲,游戲設計出來便是讓人完成的,只是一看到眼前天蒼蒼地茫茫,便感到疑惑∶這片天地真的只是一個游戲版圖?在這里沒有宿命嗎?沒有‘無論如何也無能為力’的時候嗎?
我真的可以成功嗎?
‘易大哥,只要用心去做,只要合乎仁義,一定能夠成功。’阿九小聲說道。
我微微一笑,見阿九身子顫抖著,便把身上那黑色斗蓬解下來披在她的身上。有內功在身雖然還會感到寒冷,但身體還是支撐得住。阿九已經穿上絨毛大衣,卻還是冷得打戰。‘你放心吧!盡 管我是如此渺小,但我擁有無比重要的東西,也有無比重要的理由┅┅’我說∶‘我只是不知道未來的路向而矣。’‘未來的路向?’阿九側頭小聲念道。我不再理會她,逕自沉醉在眼前這一片白色之中。所謂未來的路向,其是我和李思豪之間的一段對話。在參合莊的那一晚我們談到了許多,由梅莊底細、慕容復得來的書信、襄陽英雄大會,以至我和琦的之間關系,然后還有。
‘未來的路向?’我愕然問道。
‘對!這個武林已經到了分歧的路口了,我不知道它會如何走。’李思豪倚著欄桿,把手中的干糧拋進湖中,引來一群魚兒爭食。
‘分歧?甚么分歧?’我忍不住又問。
‘管它叫江湖也好武林也好,我們投身其中,不知道何處才是安身立命之所。’‘你是紅梅山莊莊主,怎可以說這種話。’我失笑道∶‘你累了的話還可以回家,我們這種連家也沒有的人豈不是要隨風飄蕩?’‘有家業又如何?可以安身,難道還可以安心?’李思豪搖頭說道∶‘在中原這一年有余,我只是感到一種前所未有的不寧,一切彷佛都是風雨前夕之象┅┅嘿嘿!山雨欲來風滿樓呀!’‘先別吟詩,你說的這個分歧到底是?’‘便是“隱忍”與“奮起”的分歧。結果呢?大概便是興盛與衰亡兩個結局吧。’‘隱忍與奮起?’對于這個我完全不能理解。李思豪轉過身來,挨著欄桿緩緩說道∶‘江湖本來便是無盡的沖突,否則學武要來干甚么?強身健體?保家衛國?用得到的地方畢竟不多。華山論劍、以武會友的事千古傳訟,其實當中還關乎到一部《九陰真經》。而且還有一大幫狼子野心的惡徒想要稱霸武林一統江湖而開展殺戮,又或為得到榮華富貴功名利祿而投效朝廷┅┅因此爭斗是在所難免。不過我們這個武林看來已經到了非揀選要走路向不可的時候了。’‘我們要走的路向┅┅’我呻吟道∶‘便是你所說的繼續隱忍,又或者是奮起糾正?’‘正是。只要是名利場中,就好像走鋼線一樣,一切只在一念之間,而且只要走錯一步也會萬劫不復。武林已經越來越偏離正道,這一切都是因洛刻意或不經意的摩擦造成∶明教和中原武林的不諒解、日月神教的肆虐、九流那看不見的黑手、蒙古韃子的入侵、滿清的陰謀,正道一而再的退讓,結果就造成如今這個形勢。’‘那,那你認為我們可以怎樣辦?’‘阿一,單單選擇讓自己的心被名利蒙蔽還是堅持自我是否足夠,你認為呢?’‘我是身不由己。’我嘆了口氣,心道∶‘除非不想回去現實世界,否則一定要奮起爭取,那管是行善還是行惡,總而然之隱忍是不可能的了。’想到這里,我自然是不會把這種心事說出來,便轉頭問他道∶‘你一定已經有所選擇了?’李思豪笑了一下,把最后一片干糧用指力彈出,說道∶‘大概是吧!英雄大會之后,我就會把我選擇的路向告訴你的了。’我深深的吸了一口冰冷空氣,人也清醒了許多。當然了,現在的我已經知道李思豪的選擇∶他打算回去紅梅山莊歸隱。若然不是遭逢喪妻之痛,又遇著打狗棒失竊,他應該會回到天山去。
但是無論怎樣也好,我總算熬過了,甚至熬出頭來。不單功力提升甚多,名聲亦日漸響亮,而體內豹胎易筋丸這一大禍患也已經消除,從此以后雖然未至于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但也應該越是玩下去越是容易。
‘易大哥,這個時候竟然有船想靠岸。’阿九突然對我說道。我回過神來,抬頭一望,已然見到一只帆影朝我們這邊飄來。
‘大概是來過年吧!’我‘啊’了一聲說道。
‘易大哥,我想,我想回家了。’阿九突然說道。我輕咦一聲,問她道∶‘為甚么突然之間,你知道我也想你回家,只不過實在是路途太遙遠了,我絕對放心不下你一個人上路,所以一直想辦法找人送你回金陵。我聽你說讀過四書五經,就想你并非一般人家的 姑娘,你的父母一定更加緊張。’‘嗯!如果給我父,給我爹爹知道我不見了,一定緊張得不得了。不過他不會知道的。’阿九說道。我不是十分相信,搖頭說∶‘哪有父母不知道自己子女的行蹤。’阿九幽幽的道∶‘我爹爹自己非常忙碌,很少會見著家人,況且我經常出外到其他,其他親戚的家里去住,所以一時三刻見不著我也不會起疑的。’‘原來如此。’我苦笑道∶‘有錢人家也未必活得開心,對不起,我不是說你。’阿九搖頭表示不介意,我見她雙手赤紅,便道∶‘讓我來打傘。’我才一接過油紙傘,阿九便將雙手放到嘴邊呵暖。
我抬頭望去,海面上那只帆船已然接近岸邊,正朝渡頭這兒靠過來。‘好了!’我拍了拍阿九的肩頭,道∶‘我們回去吧!’阿九側頭望著我問∶‘易大哥看完雪了嗎?’我聳了聳肩∶‘別阻著人家上岸,況且今日系大年初一,這景色雖美,總是不能久觀,還是回去和大家一起熱鬧熱鬧。’頓了一頓,又道∶‘再不走的話藍鳳凰又會吵個不停的了!’說話間又望了望那只帆船,只見船上是幾個蒙古打扮的男女,站在船首的一個男子衣著很是華麗,昂首挺胸氣宇軒昂。這種人不惹為妙,忙拉著阿九就走。
我轉過身便要離開,卻看見不遠處臨風站著一個姑娘,一身紅色長裙,外披黑色貂裘,衣衫飄飄,一把秀發隨風飛揚,臉上薄施脂粉,長眉入鬢、鳳眼含春,顯得極是艷麗綽約。阿九在一旁好奇的說∶‘咦?甚么時候來了一位姑娘?’一時之間我也答不上來。渡頭這邊十分空曠,今日更是一個人影也沒有,四周除了不響的風聲之外就是一片寂靜。如此安寧之中竟然有人走近而毫無知覺,自我武功有一定修為后久未試過,可算是不小心之極。我轉念一想,許是剛才想事情想得太入神所至,也就不以為意。
我打著傘和阿九并肩走下渡頭,漸漸走近那位姑娘。這時近距看真一點,只見她身量適中,和我差不多高;年紀不容易估計,或許比蘇荃還要年長一些。此刻風勢雖不甚猛烈,她的身上又披有貂裘,但這里畢竟也是海邊,她竟然可以昂首挺胸的站著,頭上肩上鋪滿雪片而面不改容,使我不其然的多望兩眼。
這紅衫姑娘從剛才開始便一直眺望遠方,此時把目光倐地收回,轉頭向我望來。就這么隨意一望,竟是杏眼含威,自有一股氣勢。我呆了一呆,也知道是自己先望人不對,有些不好意思,便微微躬身以示歉意。
那姑娘見我作揖,也就隨意的福了一福,算是還禮。這么一個微小動作,卻也媚態橫生,簡直是傾國顏色。我見她身上已滿是雪花,便把手中傘收起,雙手遞上,道∶‘此時正是天寒地冷,姑娘肅立此處,怕會感染風寒。如不嫌棄,請用在下此傘以擋風雪。’那紅衫姑娘并不答話,只抬頭瞥了我一眼,我有點尷尬,還是說道∶‘姑娘請不要誤會,在下實在系一心借傘,別無他意,這把紙傘不過值數十文錢,而在下和這位姑娘亦正要回客棧去,姑娘不必介意,這就取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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