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復也是嘆息不已,說道∶‘那四人的確緊守約誓,這件慘事從來沒有人知曉。若非這封書信落到我的手中,我也不會猜到當日還有這樣的一件事。’我點了點頭,事實上江湖中只知道王重陽臨終前曾拜訪過不少人,卻沒有人提及少林派和蕭遠山這一節。而且對于那幾位參與伏擊蕭遠山的中原武士之死,亦有另一番解釋。
‘這位寄信人是誰?’李思豪問道。慕容復搖了搖頭∶‘你又何必知道?這位前輩的確在信寄出后不久便逝世,可能正如信中所提及,是自盡贖罪的。當日沒有死去的四人,如今只余下帶頭大哥一人仍然在生!’我‘啊’的一聲,表示詫異,慕容復點頭道∶‘或許是報應┅┅我查過了,除了寄信之人死因沒有公布,另外兩人都是壯年病死,可也算不上善終。’我和李思豪都是無限感嘆。良久,我才省起,問慕容復道∶‘此信說的是三十年前那件虧心事,那與喬幫主的身世有甚么關系?’‘自是大有關系。’慕容復說道∶‘當日大家殺得性起,除了蕭遠山外,連武功低微的一眾家丁及其夫人都沒有放過,到了后只余下一個生還者。’說到這里,我好像猜到一點甚么,果然,慕容已然說道∶‘那是一個不滿周歲的嬰孩┅┅這個嬰孩自然是蕭遠山的兒子,也就是如今的丐幫幫主喬峰了!’‘喬幫主是那位蕭遠山的兒子?’我訝然問道。慕容復點頭說∶‘信是這樣講┅┅帶頭大哥把那嬰兒交給丐幫養育成人,并取名喬峰。發信的武林前輩再三叮囑帶頭大哥好生照料喬幫主,并于將來把真相告訴他┅┅此事至今仍不為人知,喬幫主一直被蒙在古里,那位帶頭大哥看來亦不會把真相公諸于世。茲事體大,我不敢自尊,想要請問兩位意見。’李思豪沉默不語,過了良久,才轉頭問道∶‘阿一你有甚么意見?’我不知道可以有甚么反應,唯有搖頭苦笑,李思豪也很無奈,斟酌道∶‘此事事關重大,如今江湖正值多事之秋,到底有沒有這個能耐再承受如此風雨,殊屬難料┅┅其實事態有多嚴重,還看位帶頭大哥究竟是誰。若然仍是領袖江湖的前輩名宿,那么此事一被公開,武林正道一定會大受打擊。’慕容復并不同意,搖了搖手∶‘我只擔心這人眷戀權位,掩藏真相,這樣的人內心何其鄙陋,怎可以領導群雄?’‘慕容兄如此一說,看來這人果真仍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我說。慕容復再次站了起身,再次拿出信箋,語氣嚴肅的說道∶‘這封信就是寄給帶頭大哥的。而當年帶領中原高手偷襲蕭遠山的帶頭大哥,正是嵩山少林方丈,玄慈大師!’李思豪失聲驚呼,我則不禁苦笑道∶‘可不可以有一點新意呢?’慕容復奇怪的望向我,我解釋道∶‘通常去到這個地步,真正的幕后黑手不是少林便是武當名宿,那才叫震撼。’‘胡說八道。’李思豪嗔道。慕容復不理會我,又問李思豪∶‘你認為我們應該不應該把這一件事告知喬幫主?’李思豪想了一想,小心翼翼的說道∶‘雖然喬峰一向都是北方群豪的代表,丐幫更是抗蒙主力,可他卻是胡人,我們不得不妨他會起異心。這喬峰雖然大不了你我幾歲,但已是公認的十大高手,兼修降龍十八掌及打狗棒法,集郭大俠與郭夫人之大成,聽聞更曾得到北丐洪七公的親自指點,就連少林派亦有高僧傳授過他武藝,當今武林新一代,要數他最厲害,前途無可限量。即便我們揭穿他的真面目,亦未必可以制得住他。’‘且慢!’我雙手一擺,說道∶‘喬幫主還未知道自己的身世吧!即便知道那又如何?你們怎可斷定他必會反宋?這樣又和當年伏擊蕭遠山的玄慈方丈及一眾中原武士又有甚么分別?’‘易兄,你太宅心仁厚了。’慕容復搖頭嘆道∶‘喬峰身為丐幫幫主,掌十數萬幫眾,若然他賣了我們,中原群雄死無葬身之地!’李思豪點頭道∶‘我的意思和蒽容兄一樣,寧可小心一點,萬不能拿中原氣運來賭這一鋪┅┅我最擔心的反而是玄慈方丈,因宣揚,喬峰下場如何那非我們中原武人 所擔心的,只是一直作為正道領袖的玄慈方丈一旦下臺,難免引起一番混亂。’我呆在當場∶無論慕容復也好李思豪也好,我不懷疑他們的人格,可是如今他們為當年做錯事的人而擔心,反而置無辜的喬峰于不顧,難道這就是正義?還是一切以大局為重才叫成熟?我終于有了全新的體會。
我也站起身來,伸了一個懶腰,然后用手背抹掉眼角的淚水,說道∶‘慕容兄早已有了決定,只不過想聽聽我們的意見,不如就說出來聽聽吧!’‘易兄真是快人快語。’莫容復笑了一下,說道∶‘此事總不能就了善罷。玄慈大師乃佛門中人,竟然隱瞞惡行,是可忍熟不可忍?依我之見斷不能就這樣放過他。喬峰既是契丹人,丐幫絕不能再交到他手上。玄慈大師亦然,以他的性行怎能再當‘天下第一大派’的掌門?’說到這里,慕容復神色沉重的道∶‘只要喬峰讓出幫主之位,離開中原;玄慈大師坦承其事,讓江湖公決,那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李思豪皺眉不語,我問道∶‘這樣作于江湖何益?于慕容兄何益?’慕容復一摔手,說道∶‘為了維護武林正道,此事決不能就此罷休。’‘怕只怕已動蕩不堪的武林,再抵不住這樣的打擊。’李思豪非常擔心∶‘此時此刻,外憂內患,外有蒙古西夏對我中原虎視眈眈,內有三教九流殘害武林,若少林、丐幫兩大幫派遭此鉅變,恐怕再無力對付外敵了。’慕容復點頭說道∶‘言之有理。然則你有甚么好提議?’李思豪有點為難的望了望我,咬著下唇說道∶‘這樣吧?此事雖然重大,卻也不急在一時三刻,如果可以在武林大會之后才再考慮更好┅┅郭大俠要我們的力量對付蒙古韃子,我們斷不能在這種時候弄出這么一個大麻煩來,給郭大俠抽后腳。’‘嗯!’我立即表示贊同∶‘先趕走蒙古韃子,消滅日月神教和九流,再談這個不遲。’‘那到何年何月才能揭開他們的真面目?’‘相比起這里,’我說道∶‘中原武林的氣運更重要吧!’慕容復默了好一會,才點頭道∶‘兩位都說得對,是我太過莽撞了。’李思豪和我互望一眼,便知道我想要告辭的意思。他笑了一下,對慕容復說∶‘此事先擱下來也是好的,事關重大理應萬事小心。對了!慕容兄,若這件事暫時于到一旁,我們明天便要趕去杭州了。待我們辦完正事,才參加了武林大會,才再想辦法。’慕容復又點了點頭,背負著雙手踱了兩步,轉頭問道∶‘話說回來,你們到杭州是為了甚么事?’我心中吁了一口氣,到了這個時候慕容復才問起,真不知道是否應該請他幫手。但是李思豪已說了出來∶‘我們要拜訪梅莊。’‘‘梅莊’?那是‘八大莊’之一的梅莊?’慕容復臉現驚訝之色,追問道∶‘你們去梅莊是為了甚么事?據我所知梅莊住的是四位世外高人┅┅武功未必怎么高強,但‘江南四友’的名頭在這一帶無人不知,都說是江湖中少有的清高之士。他們幾乎退隱江湖,不理武林的事,我實在想不到你們去梅莊是干甚么?’‘那和慕容兄大有關系啊!’李思豪笑道。我見慕容復不明白,便說道∶‘此事還得從‘天下掌門人大會’說起。’慕容復‘啊’的一聲,其實剛才他陪我們用飯時已聽過李思豪簡單的敘述京城所發生的事,對于得到紅花會的幫助搞垮了那‘大會’,慕容復真恨自己不在現場。然而我們并沒有提到夜闖公爵府的事。此時李思豪把事情前后都告訴了他,然后我再說道∶‘我們打聽得當日殺了‘大內七大高手’之一的瑞棟,逃出公爵府的黑衣人極有可能是日月神教的長老,而且得到可靠的線報,他們到了梅莊去┅┅’‘怎可能?’慕容復霍然說道∶‘魔教和梅莊有甚么關系?’‘看來此事就連慕容兄也不知情呢?’李思豪說道∶‘梅莊的四位莊主,‘江南四友’,其實也是日月神教的教眾,誠然他們隱居西湖,但那個事卻是不能抹殺的!’慕容復‘嗯’了一聲,表情還是有點猶疑,我說∶‘這個消息是‘歸云莊’那邊得來的,十 分可靠。’慕容復有點擔心的說道∶‘說到魔教,即使是少林武當和五岳劍派公然與之對抗,也不敢主動進攻,若然梅莊真的是魔教分舵,你們若大意闖進去只怕落得全軍覆沒之虞。’‘所以我們想慕容兄一道去,只要你在的話我們就不怕日月神教了!’慕容復‘啊’的一聲,苦笑道∶‘你們太看得起在下了!即使喬峰坐擁數十萬幫眾,也不會有如此豪情壯語!’頓了一頓,有點猶疑的說道∶‘我也希望幫你們,只不過關于喬峰身世這一件事┅┅我們議定了暫時不說出去,我有要處理這個消息來源。’說到這里,只掌一擊,對我道∶‘易兄,你們先趕去梅莊,我一辦完正事后就到!’不待我回答,李思豪便已笑道∶‘只要你在外接應,我們便無后顧之憂!我始終認為梅莊并非日月神教的分舵,只是‘江南四友’加上兩三名老,也夠我們受了!’這個時候我不禁想起揚州城外一場大戰,與我們對敵的就有四名日月神教長老,其中一個姓賈的和我交過手,我明白以我現時的武功單對單的話根本不是對手。雖然我一意孤行的要前往梅莊搶回神石,其實我深知此行絕不輕易,所以琦要走我也沒有勉強。或許李思豪沒有見識過日月神教十長老的武功,可是我不認為他能夠與之匹敵──即使他的武功是我們當中最高的一位。
我和李思豪離開偏廳,兩人都沒有睡意,結伴走到莊子外面。參合莊建在水中央,這時一彎明月照在湖面,平靜的水波慢慢的蕩漾,使緊繃的心情暫時得到放松。
‘明天一早起程,下午可到杭州。’李思豪打破了沉默。我半轉個身去,說∶‘速戰速決。’‘不等慕容兄了?’‘我們還要趕去襄陽,雖然還有兩天才十一月┅┅’李思豪李思豪沒有說話,一陣寒風追過,他才說道∶‘即使是江南,看來也要加衣了。’‘啊?’我瞄了他一眼,笑著雙手合十的道∶‘你叫侍劍替你造件新的吧!道給我多造一件,拜托了。’‘對呢!’李思豪的笑容有點不懷好意∶‘韓姑娘走了,你也沒有人替你做縫紉┅┅不對!還有一位焦姑娘,也是很賢淑的吧?’‘她的針黹不成。’我苦笑著搖頭,望了望身上這一件長袍,簡直有不倫不類之感。
‘這一次我到中原來,沒有想到會發生這么多事。’李思豪嘆了口氣,說∶‘真是享往早幾年那種無憂無慮生活。’‘這個江湖,一踏進來就不能抽身┅┅這句說話我不知從哪里聽到,卻是千真萬確。’我搖了搖頭∶‘自你來到中原那一刻開始┅┅不!應該說自你當上‘紅梅山莊’莊主開始┅┅也不!你學了武功,就是武林中人了!這些事都躲不了的。’‘我可沒想過要躲,不過想盡快完結一切,然后我回我的天山。中原實在太復雜了!’‘復雜?哪里有簡單生活?’‘起碼天山那里沒有日月神教,也沒有九流,更沒有福康安。就連蒙古大軍也不會攻打我們啊。’‘你不能獨善其身吧?’我默然半晌,然后問道。
‘既然見到了,我也不會袖手旁觀。’李思豪苦笑了一下,攤開雙手說∶‘否則我也不會巴巴的陪你來到杭州。我決定了,查出日月神教到底有甚陰謀,還有九流的秘密┅┅再趕走古韃子,我便會回天山隱居,從此不踏中原。’‘那是很遙遠的事呢!’我嘆了口氣,望著那彎彎的下弦月說道∶‘很來沒有十年八年也不能做到┅┅不過如果真的成功,那武林從此風平浪靜,你也不用回天山啦。’李思豪拍了拍我的肩頭∶‘你還不明白嗎?人心就是兩個樣,有好有壞。只要有壞家伙,即使天下太平,也不會維持多久的。’李思豪的說話令我有點心灰意冷,只得不再說話。李思豪也是無話可說,便道∶‘明天還要趕路,阿一你就早點休息吧!’‘你呢?’‘我大概會找侍劍下一盤棋吧!’李思豪‘哈哈’的笑了一聲∶‘這一次我一定要贏一回。’我笑了一笑,轉身就走,李思豪卻突然把我叫住∶‘阿一,我說句不該說的話。’我呆了一下,半轉過 身去望著李思豪,只見他有些猶疑,最后還是說道∶‘恕我直言,你和韓姑娘是一對兒的吧?’我萬料不到他說的是這一件事,霎時間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李思豪笑了一下,又道∶‘你們的事我當然管不著,我卻有一言相勸。’‘這個┅┅’我有點心亂,不知道應否和他說這一件事。
‘我和你初相識時,你與焦姑娘正被正道追殺。雖然你們孤男寡女日夜同行,那時我并不以為你們是那種關系。’李思豪干咳了兩聲,繼續道∶‘我再遇你時,已看出你和韓姑娘的關系非比尋常,當然即使是胡兄弟和袁兄弟也看出來了。我們江湖中人講的是至情至性,也不用理會甚么禮數。只不過┅┅’李思唄說到這里,語氣變得非常猶疑,我便問道∶‘只不過甚么?’李思豪吸了口氣,終于下定決心,直言道∶‘只不過這一次我們到南京來,你再見到焦姑娘后便有些奇奇怪怪了。’我訝然反問∶‘甚么奇奇怪怪?’李思豪嘆了口氣∶‘韓姑娘和焦姑娘也是好女子,可是你總不能如此優柔寡斷的啊!’‘原來是這件事!’我用力搖了搖頭,不知道應該如何解釋,此事連胡斐亦曾問起,想不到竟是如此惹人懷疑。
李思豪又道∶‘這一次韓姑娘不到杭州,莫不是為了你和焦姑娘的事?’‘完全不是那回事!’我有點說不出話來∶‘她只不過想要早一點見到她的師姐罷了。’‘那就好!’李思豪點了點頭,道∶‘其實我不應該對你說這些話,但這樣下去對你們三人也沒有好處,早點揀定一個吧!’‘根本與焦姑娘沒有關系!’我開始有點煩燥,我知道我和琦看來難以再發展下去,這絕對和焦宛兒無關吧?我深深明白到她不過是一個電腦模擬出來的人物而矣∶‘我和韓姑娘性格不合,其實已經┅┅’‘難道你已經┅┅’李思豪訝異的望著我∶‘你們那個┅┅那個‘分道揚鑣’了?’我苦笑了一下∶‘雖未至此,但亦不遠矣。我們對事情的看法差天共地┅┅好像她根本不贊成我們去動日月神教,還有很多其他的分歧,使我們難以相處下去┅┅她走了也好,不用爭論。但你要明白這個和焦姑娘是沒有關系的。’李思豪‘啊’了一聲,才說道∶‘那也好!對韓姑娘講清楚會好一點。當此之時實在不宜談男女私情,還是老實面對日月神教吧!’頓了一頓,對我笑道∶‘對不起,其實你沒有必要和我交代,我只是為你們好而矣。’‘不!能夠和你詳談,我感到很高興。’我伸手拍了拍他的肩頭∶‘之前我也很不高興,現在說了出來反而舒服一點。’然后,我們到了杭州西湖。
‘這個就是梅莊了?’琴兒望著不遠處的湖邊小山上聳立著一座莊子,只見它坐落在西湖旁,說大不大說小可也不小,和玄素莊相比面積是差著一點,看來氣勢沉穩不足但嬌柔有余,四周株株垂柳,夾雜一大片梅樹,和莊子朱門白墻互相調和,紅紅綠綠的滿有江南情調。李思豪轉頭對侍劍和琴兒道∶‘那里有個亭子,奶們兩個把大伙兒的坐騎系在亭邊柳樹,然后待在那邊休息一會,我和阿一他們去拜莊。’‘我們不能去嗎?’琴兒抬頭問。侍劍卻拉了她一把,點頭道∶‘知道了,相公。’李思豪笑了一下,拍了拍侍劍的肩頭,道∶‘我不知道里面的底細,或許有危險也不知道┅┅再者對方未必喜歡女兒家去拜訪。’‘這個也好,’我說道∶‘宛兒也留下陪侍劍她們一道在這里吧!你們在這兒等待慕容公子前來接應,好嗎?’焦宛兒有些不愿,但她的可愛之處是很少逆我的意思。我和胡斐及李思豪點了點頭,轉身向梅莊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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