琦撕了一片煎餅放進嘴中細嚼,便在這個時候,又有數人走了進茶館,一看他們的裝束,滿臉橫肉打開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腰間都掛著卜刀,便肯定是江湖中人。
‘這趟鏢是萬無一失的了,老實說,二千兩銀子的鏢,竟要老子親自押運,也實在是欺人太甚。’一個大子率先在我們隔鄰的桌子旁坐下來,粗聲說道。其余幾人陪著坐下,其中一個堆起笑臉道∶‘鏢頭息怒!自從被那惡賊劫了兩次鏢后,咱們鏢局的生意一落千丈,總鏢頭也不是為了慎重起見才要鏢頭出馬,實是想穩住鏢主的心。’‘若然二千兩也保不住,老子去死了算!’那大子重重的拍了桌子一下,叫道∶‘小二!拿酒來!’‘鏢頭,明天交割了這鏢,咱們到院子去玩!’一個臉上掛著一條刀疤的漢子笑道∶‘現在將就一點好了。’那大子哼了一聲,接過了店小二送上來的酒,拿大碗斟滿了,一飲而盡,然后夾雜著粗言穢語的說著江湖上的軼事。我見人雜,也便不再言語,拿起煎餅咬了一大口。
‘那惡賊也不知道是不是和老子過不去,接連劫了咱們兩支鏢。’大子說道∶‘算是咱家倒楣!’‘運氣是不好,可能不知哪位兄弟得罪了那惡賊,但咱們鏢局也不算是倒楣了。前兩天老六傳來消息,說“天馬鏢局”一夜之間死個干干凈凈,雞犬不留。’‘咦?難道又是魔教所為?’我和琦對望了一眼,更留心聽著鄰桌的對話。
‘難道不是嗎?已經是這個月的第四家了。’‘是第五家才對!武漢的蔡老拳師、南京的尹老拳師、“雞山寺”還有“五禽門”都遭了滅門之禍。’‘有道是魔教所為,也有人說是神秘組織“九流”所干的,不知哪個說法才是真的。’‘老子不知道甚么是“九流”,鬼鬼祟祟不是好人┅┅’‘這陣子出了多禍事,五岳劍派和武當、少林自然針對魔教,但有謂“三教九流”,“九流”雖然惡行不彰,但也是一個禍胎!’‘江湖上誰人不知道“三教九流”都不是好東西!除了日月神教之外,明教和五毒教均是魔教,兩個月前廣西“鴨形門”死了三十八人,都是給毒死的!難道不是中了五毒教的毒手?’‘早年合少林、武當與五岳劍派之力和魔教大戰了數場,竟都不能滅了它,我就知道江湖從此多事!’‘這一兩年也是麻煩多多,海寧陳閣老一家六十余口給殺得一個不剩,不是說投靠了魔教的華山叛徒易一干的嗎?玄素山莊的石清卻替他說項,好像說又不是他做的。’‘金龍幫的事也不了了之啦!嵩山派吃了一記悶棍。’‘嵩山派不是把焦公禮都捉了的嗎?怎會肯罷休的?’‘聽東邪代金龍幫出頭,左冷禪也無話可說了。’‘不知道鏢頭聽過沒有,魔教血洗了廣東“五虎門”,但是廣東那邊的消息也不清不楚。’琦俯身到我耳旁∶‘原來這一個月發生了言么多事,在玄素莊都不知道。’我小聲道∶‘我們離開了玄素莊也有十多天,不知道也不要緊,只是連我也拖進水里,實在可惡。’琦說∶‘雖然海寧血案與你無關,但是這件慘事與魔教有關亦是很有可能的。’我眉頭一緊,說∶‘照理說,江湖真是風起云涌,短短一段時間便有四五宗武林血案,說是偶然也不會有人相信。依我看,他們還不知道有一個神龍教存在,對中原武林是虎視眈眈。’‘別說神龍教的事了,’琦搖頭說道∶‘那次形勢雖然險惡,但神龍教不過是化外一個細小門派。’琦不知道我服了神龍教的‘豹胎易筋丸’,自然當是小事。想到這里,才記起自己只余下四個多月的時間,既未找到五毒教的消息,又擺脫了陸高軒,到得明年新歲,上哪里找解藥?
那班人只是喝酒,不一會便喧鬧著離開。琦呼了口氣,說∶‘阿一,你以為這些事情是否與神石有關?’我咬了一口鹵牛肉,說道∶‘這個嘛┅┅當然是玩者要解決的重要事件,我們決不能置身事外。嗯,下一步便是尋找出背后的真相。’琦把茶杯放到嘴邊,點頭說道 ∶‘橫豎沒有鴛鴦刀的線索,唯有這樣做,那么我們是到那個天馬鏢局去查問嗎?我怕阿一你出現的話會很敏感呢!石莊主沒錯是替你分說清楚,江湖上的人信不信卻是沒得計算的。’‘君子不立危墻下,’我把茶都喝干,又斟了一杯,繼續大快朵頭∶‘奶說得對,但我們不能不去,一定要干點甚么?’話還未說完,就在我滿口都是牛肉的時候,從茶館外涌進了十數個手握鐵棍的高大漢子,當先一人指住坐在茶館角落的那個戴斗笠的男人叫道∶‘終于找上了你!看你這次哪里跑!’那男人拉了一拉斗笠,自斟自飲,不理眾人。茶館里的人嚇得躲到一旁不敢作聲,琦捏了我的手背一下,我用眼神示意她不用驚惶,靜觀其變。
說時遲那時快,茶館里面已經打成一片,那十余人圍著戴斗笠的人來打,那人也從桌上抽出了單刀,一時間處處刀光棍影,戰斗圈子越來越大,波及了我們的桌子。我左手抓住一把牛肉,右手拿起了茶杯,退到一旁邊吃邊觀戰,琦抱著我們兩把長劍,站在我的身旁,眼也不眨的望著戰團。我啜了一口龍井茶,笑道∶‘奶擔心甚么?讓他們打個落花流水,奶不知誰是誰非嘛┅┅這些人武功太弱,而且地方狹窄,棍招伸展不開,雖然人多,沒多少用。’‘話雖如此┅┅’琦拉了拉我的衫角,說道∶‘那是鐵棍呢!打中了不是說笑的。’‘奶是如此的不想看見殺傷人命嗎?真是悲天憫人啊!這叫做┅┅’我用手背輕輕抹了抹嘴角,笑說∶‘這叫做菩薩心腸,身在江湖中仍是如此慈悲為懷,真是武林中的異數,干脆拜入“恒山派”或“峨嵋派”去做尼姑好了。’琦打了我一拳,正要說話,茶館中的戰情又起變化。戴斗笠的那男人雖砍傷了兩個敵人,卻連遇險招,眼見其中一枝鐵棍直掃他的后腦,在間不容發的一剎那給他低頭避過,頭上斗笠已被掃脫。
那人回身擋棍,刀鋒和鐵棍相碰,并出了無數火花。當我看清楚他的臉面時,心中的詫異和震驚實在難以形容,失聲叫道∶‘胡斐!’戴斗笠的那人正是胡斐。多日不見,已是成熟了不少,重遇故人,我的心里面實在歡喜,一見另外兩枝鐵棒正襲向他的后背,忍不住便跳進圈子之中,左手抓著其中一枝鐵棒的棒端,右手茶杯已向另一人的雙眼電射出去。
連消帶打的接了兩招,又不忙還擊,胡斐也抽出了身來,和我背靠背的站在中央,叫道∶‘咦?是你!’聲音也是充滿了驚喜,我加入了戰團,形勢立轉,那幫人本來沒有一人可以和功力與我相若的胡斐相比,現下再加上我,更是節節敗退,琦一聲輕喚,英雄劍出鞘向我擲來,我伸手接過了劍,更是如虎添翼,轉眼間十多人中已有過半數身上帶傷,更有四人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為首那個漢子發一聲喊,扶起上地的死傷者轉身便逃了出茶館。
‘大哥!’胡斐轉身一把抱住我,笑著叫道∶‘好久沒見啦!想煞小弟了!’我這才想起,當日我倆初見面時,雖然沒有多少時間相處,但意味相投的我們在臨別前結為異姓兄弟──真是忘記得一干二凈。想到這里,不禁笑道∶‘實在太久遠了,當日一別,至今怕有兩年吧!’胡斐笑道∶‘也差不多了。這段日子以來,在江湖上偶有聽到你的消息┅┅’琦拉了我的衣袖一下,問道∶‘我們是否要換個地方?才打了一架,留在這里不太好吧!’胡斐搖頭道∶‘不用!“五虎門”的人沒甚么了不起,就算掌門人鳳天南親自到來,小弟也不怕他。何況大哥也在這里,他們不敢再找上門的了。’于是店家重整樓面,我們又圍著臨街的一張桌子坐了下來。眼見周圍杯盤狼藉,其他食客都跑了,忍不住笑了起來。琦皺眉瞪了我一眼,我詐作看不到,叫店小二拿酒來,誓要與這個結拜兄弟大飲一場。胡斐望著琦問我道∶‘大哥,這位是┅┅’對于胡斐此問,一時之間我實在感到難以啟齒。在這個虛擬的武俠世界里頭,所有法則自然與中國古代無異,
根本沒有‘情人’這一個觀念,即使是兩情相悅,男女大防還是至關重要,非守禮不可,沒有我和琦這一種談戀愛的模式。這時想向胡斐介紹琦竟是無從說起,呆了大半天,才結結巴巴的道∶‘這位韓姑娘,是我┅┅是我青梅竹馬的好友,拜在桃花島主門下,現在┅┅現在是與我一起上路。’‘原來是韓姑娘。’胡斐倒沒有追問下去,只臉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令人尷尬。其實我心里面有一個更好的稱呼,或許胡斐應該叫琦做‘嫂子’,當然我是不敢說出口,怕琦不高興,而且這種玩笑在古代是開不得的。正在胡思亂想間,胡斐又問我道∶‘大哥,這陣子你的名頭在江湖很是響亮,早前說你和那個魔教勾結,甚至做下大案,后來又聽見你反出華山。做兄弟的當然相信大哥你,但究竟發生了甚么事?’我嘆了口氣,道∶‘一言難盡。難道三弟你不知道后來的事嗎?’胡斐反問∶‘甚么事?’我說∶‘也是不久前的事,我在玄素莊“黑白雙劍”的幫助之下,已經交待清楚種種誤會,證明了我沒有與日月神教勾結,至于海寧血案更是與我無關。’胡斐搖頭說道∶‘小弟在這數個月來一直在廣東一帶,那邊武林自成一角,沒有中原的消息。原來大哥已洗脫了嫌疑,實在可喜可賀。’
‘有何可喜?有何可賀?’我苦笑著搖頭道∶‘華山掌門岳不群已把我逐出門墻,又得罪了青城、昆侖兩派。青城派素有積怨也就不說了,只因誤會以致殺傷了昆侖派一條人命,不是解說清楚便可以沒事的。’琦在一旁也是洛u嗾A我拍了拍她的肩頭,對胡斐說道∶‘不過也想不了那么多,現在我有更重要的事要辦┅┅’說到這里,自覺失言,慌忙掩飾道∶‘我也是立志要在武林中闖出名堂,早前讓人抹黑了,真是可惡┅┅’頓了一頓,轉換話題道∶‘對了,三弟,你為甚么會招惹了這些人?看他們的模樣,真想把你殺之而后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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