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兒,我不想和你分開┅┅’我沒有聽清楚焦宛兒往后的說話,只是焦宛兒的去意已決而感到著急,因此用力抓住她的雙臂,唯恐她就此跑了∶‘你就別要走,留在我的身邊──這些日子我已習慣了和你在一起啦。’‘易大哥你┅┅’焦宛兒想要掙扎,一邊把我的手撥開一邊小聲叫道∶‘給韓姑娘見到不好。’‘怕甚么,我們一直都很要好,琦是知道的,而且我倆又沒有┅┅’我笑著說,突然想起了甚么,心中一凜,失聲道∶‘啊!你┅┅’焦宛兒趁我松開了手,連退兩步,低著頭不說話。我望著她,良久,長嘆道∶‘對不起,宛兒。我┅┅’‘你何必要說對不起呢?這句說話應該由我來講,’焦宛兒吸了一口氣,說∶‘是我想左了,易大哥。’一陣令人難堪的沉默,我竟不知如何開口。或許是怕說錯一句話,焦宛兒會立離開,又或者┅┅總之,彷佛我們不出聲的話,時間就這樣停止,焦宛兒也就不走了。
‘我┅┅你┅┅我┅┅’又過了好久,我忍耐不住想要說點甚么,可是卻怎么也想不出話頭來。焦宛兒看著我的窘態,‘嘿’的一聲笑了出來,悠悠說道∶‘別你你我我了。夜已深,要易大哥為了小妹的事折騰了半晚,小妹實在過意不去┅┅回去吧。’‘你不走了嗎?’雖然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但聽見焦宛兒的語氣,我仍是大喜過望。
‘我才說過,是我想左了。’焦宛兒臉上只有苦澀的笑容∶‘你說得對,回南京只是送死,若給嵩山派的人捉了去,更加救不到爹爹。’說著,瞄了我一眼,嗔道∶‘在易大哥你面前,我還走得了?’一直西行進入湖廣,因為經過打聽,嵩山派的人老是陰魂不散的追蹤著我們,所以我們不敢大意往北走,不覺間過了八九天,我們已來到洞庭湖畔。
第3年4月‘洞庭湖的名勝可多,而且也是武林之中較熱鬧的地方。’當大車停在洞庭湖旁邊一條小村的村口前面時,程英一邊笑著說一邊揭開車簾往外望。
‘和太湖相比又是另一番景色。’從沒有到過內陸的琦當然是第一次游洞庭湖,說道。我笑著說∶‘太湖的氣勢浩大,自然是有其風格。但洞庭湖亦不錯──雖然是儲水的湖,卻比太湖還要來得大,而且比起西湖的嫵媚來得自然。’‘剛才師姐說“熱鬧”是甚么意思?’琦一邊問,一邊躍下大車。
‘對呀!江湖上所謂熱鬧的地方,怎么說?譬如說嵩山有少林和嵩山派,而且更時不時有武林人士前往拜訪;又或者南京石頭城除了金龍幫和鷹爪雁行門外也有不少武林中人住在里面;至于洞庭湖┅┅“八大莊”洞庭湖獨占其三,三個莊于就座落在這湖畔,而且還有丐幫根據地之一的君山,附近又有座鐵掌峰,盤據著一個“七幫十八派”之一的“鐵掌幫”。’‘咦?除了太湖外,洞庭湖又有另外三個莊子?比太湖還要厲害!’我贊嘆道。
‘湖畔景色優美,一直都是建莊的好地方,除了“八大莊”外,還有很多其他山莊呢!’程英笑說∶‘不過武林中人所立的莊園尤其是“八大莊”,都是與眾不同。’‘這里的三個“八大莊”倒底是甚么莊?莊主又是誰?’‘讓我數數看∶包括“鑄劍山莊”,還有“藥王莊”┅┅’程英數著手指。
‘藥王莊!’這個名字聽著有點熟悉,稍為想了一想,我終于記起來了,當年尋找‘毒手藥王’無嗔大師時,袁承志曾提起藥王未出家前本來是在洞庭湖邊居住的,因此也不足為奇∶‘是藥手藥王的“藥王莊”嗎┅┅還有最后一個是甚么山莊?’‘啊!江南“玄素莊”你都不認識?’焦宛兒也指著我笑說。
又是好熟的一個名字┅┅一時之間想不到這次是在哪里聽過,不禁隨手拍了車轅一下。突然,往事都涌上了心頭∶‘是了!玄素莊不正是在上清觀遇見的那兩個人──是石莊主和石夫人!’既然憶起石清的事,我突然心血來潮∶‘程姑娘,我想到玄素 莊去看一看,你知道莊子在哪里嗎?’‘嗯,江南玄素莊在武林中非常出名,莊主夫婦號稱“黑白雙劍”,是江湖上有名的謙謙君子,俠名不下你華山派的掌門岳先生。’程英微笑著說道∶‘家師曾經向我提起過,說道位莊主石清是一號人物,對他評價比起對岳先生┅┅猶有過之,我想我應該知道玄素莊在哪兒。’‘我已經不是華山派的人了,你說話也不用諸多顧忌。’我聳了聳肩,滿不在乎的道∶‘不是我反臉不認人,老實說遠在我被收為華山門徒那時,我已覺得岳不群只是一個偽君子,又怎及得上玄素莊的石莊主呢?’琦可能覺得奇怪,問我道∶‘阿一,為甚么你會想去參觀玄素莊呢?人家可能不歡迎外人訪。’我搖了搖頭,表示不相信∶‘不會的,石莊主是何等樣的人?一定不會自恃身分不見我們┅┅況且我沒有說過要進莊去拜會他們啊!我只打算遠遠望一望玄素莊是何模樣,那是慕名而來,無傷大雅。’‘易公子,聽你的語氣好像認識“黑白雙劍”?’程英望著我問道。我摸了摸后腦,笑而不答。
一行人棄了大車,緣湖畔而行,行不多遠,已見一座莊子筑在湖邊。洞庭湖本就是一個不規則的大湖,湖岸線曲折多彎,又細分做不少個面積較小的湖泊,玄素莊正是建在這么一個所在。玄素莊比起我以前見過的奇跡山莊,可說感覺大異∶奇跡山莊來得較為巍峨,聳立在風陵渡附近的一個山崖之上,甚具氣勢;玄素莊的面積不大,在湖邊筑成,房子卻是起得四平八穩,實而不華。
我們四人站在玄素莊外面,只見門口那對石獅子,一個玩球,一個頷首,都望著我們,刻工精致,不怒而威,倒也配合我記憶中的石清形象。單看門面,也唯有這對獅子比較突出。琦有點失望,問程英道∶‘師姐,不是說“八大莊”都是出色的莊子嗎?’‘我也沒有來過,但師父是這樣說過,或者里面別有格局也未可知。’程英說∶‘不過“八大莊”講的始終是武林身分和江湖地位,莊子只要見得人也就是了。’這時候,一個家人模樣的中年男人打開了棗紅色大門,拿著掃帚步出,大概想要清掃門前的空地,一抬眼望見我們正站在不遠處望他,于是把掃帚倚著墻邊放倒,緩緩走近前來。
我細心一看,只覺這個男人目光炯炯,步履穩重,顯是武功不低,卻不知道如何會在玄素莊干這仆從廝養的賤役,抑或是玄素莊人人會武,連家人從仆也是高手?程英本就站在我的身邊,突然小聲說道∶‘依我看這個男人的武功不在陸先生之下。’我點頭稱是∶‘即便不及,亦不遠矣。’那家人裝束的中年漢子走到我們跟前,禮數十足地彎了彎腰,才問道∶‘幾位客人是路經此地,還是有事拜訪找敝莊莊主?’程英望了我一眼,走前一步正想回話,我突然有一股沖動,搶前拱手作揖,問道∶‘這位兄臺,未知你家主人是否在莊中?’那家人打量了我一下,依舊保持禮數∶‘敝莊莊主的確是在莊子之中,這位先生┅┅’我笑著說道∶‘麻煩兄臺通報貴莊莊主一聲,就說武林后學易一登門拜訪──煩請煩請!’那家人不再多問,點頭轉身走了進莊。琦和焦宛兒一起來到我身邊,焦宛兒瞄了琦一眼,問我道∶‘易大哥,你是怎么了?聽說“黑白雙劍”對是非黑白很是執著,如果他相信了你就是投身魔教和做下海寧鉅案的人,一定不會放過你的。’我心中一凜,卻還是道∶‘沒事的,沒事的。’琦望著我,問道∶‘你是否認識這個石莊主?’
‘也算不上甚么認識,叫做有過一面之緣┅┅’在和黃藥師在長江邊上分別后,于上清觀的這段小插曲我竟未有對琦提起過,如今想來,許是忘了。不過當我一聽到‘玄素莊’這三個字,石清那穩重的模樣,與及閔柔那柔弱的臉龐立即浮現眼前,雖然我不確定他們是否還記得我,畢竟也已有兩年了,可是仍忍不住要見他們一見。
些時,那個家人再次拉開了大門,快步跑了 出來,叫道∶‘易公子!我家主人請你們進去!’我低頭望了望自己的一身行頭,不禁自覺好笑。雖然程英一直叫我做‘公子’,但也不過是她講究禮數而矣,其實我的打扮絕對是個江湖粗人,稱不上甚么公子不公子。我心想或許要換個裝束,才不枉了‘公子’這個稱呼。
我向琦等三人招了招手,率先跟著那個家人步上門前石級。才走了兩級,一個黑衣男子從門口迎了出來,向我叫道∶‘小兄弟,好久沒見!’我抬頭一看,正是玄素莊莊主石清,慌忙上去,叫道∶‘石莊主,久違了。何勞你駕?’石清執著我的手,上下打量著我,說∶‘難得你來拜訪我┅┅這兩年來你也經歷了很多。’我搖頭答道∶‘晚輩和石莊主只是萍水相逢,今日造訪,原沒指望石莊主還記得易一┅┅只是當日一別,晚輩經常想起石莊主的恩德,所以厚顏登門拜會賢夫婦,冒昧之處,望石莊主見諒。’‘小兄弟何必如此客氣?’石清一邊與我攜手走進玄素莊,一邊說道∶‘你別老是自稱“晚輩”┅┅我比你不過虛長二十年,稱得上是忘年之交吧。’我笑了一下,搖頭道∶‘易一不敢當,石莊主是武林中有名的前輩俠客,一而我易一在江湖上不過是一個無名小卒而矣┅┅越是在江湖上打滾就越知道尊卑之分,我也不是當日那個不懂事、連武林規矩都不知道的易一了,又怎敢拿石莊主當朋友?’‘我說你當得就當得!’石清一直帶著我走到前廳之中,說∶‘我石清也不是甚么大英雄,不過是江湖上的朋友賞面,你就別婆婆媽媽的了┅┅你坐!’說著,伸手指了指兩旁的椅子。我道了聲多謝,石清又吩咐琦三人都坐了下來,然后自己坐在正中的一張太師椅,笑問∶‘這幾位姑娘是小兄弟的朋友?’我點了點頭,逐一替石清介紹。石清聽完,對她們點頭算是打招呼,再次望著我問道∶‘小兄弟,你洛u在此處出現?早前我還聽到消息,你在江東一帶,才數天就趕來這里,莫非有要事在身?’我接過了家丁送上的的香茶,呷了一口,才道∶‘也不是有甚么特別事,只不過┅┅’石清問道∶‘小兄弟也不能稱之為無名小卒了。你的名字在江湖上經常聽人說起,初時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你不是,后來確信傳聞中的人就是你。那次在長江江邊一別,原來投身華山派,那也是一個好去處。’‘易一不才,’我不無尷尬的抱一抱拳,說∶‘卻又被逐出師門┅┅’石清嘆了口氣,問道∶‘未知小兄弟能否告訴我,究竟發生了甚么事?岳掌門傳書天下各大門派和前輩高人,言明把你逐出華山的事宜,我在福建的莆田少林曾看過此信┅┅信中說你投身魔教,殺傷正派人士,未知是否真有其事?最近江湖傳言,小兄弟你牽涉在海寧城的滅門慘案里,這一切一切,說實在我不敢相信,但又不得不信。’我站了起身,躬身說道∶‘石莊主,我為人有點隨便放浪,這是不錯,但我絕對沒有勾結日月神教。至于殺傷正派中人,那是有的,因為嵩山派等人認定我已投身日月神教,不容我分辯,二話不說就要置我于死地,為了自保,我先后傷了“青城四秀”,又殺了昆侖派的高則成,就連渤海派的人也┅┅不過,我只是為了活命而矣,更沒有殺傷海寧陳家的任何一個人。’石清微微點頭,道∶‘你說的又是一個故事,這叫做各執一辭,一時三刻是講不清道理的┅┅當初你好好的在華山,又怎會無端發生這種事情?’我指了指焦宛兒,說∶‘這位焦姑娘,是南京金龍幫幫主焦公禮的千金,焦公禮無辜被仙都派的人誣蔑與魔教勾結,嵩山派的人插上一手,布置妥當召階uU派人手,要將金龍幫挑了。我當時正在焦家作客,因顧念太師父穆人清與焦幫主的交情,出手救了焦姑娘,竟成了被追殺的目標,這件事焦姑娘可以做證。’石清望了焦宛兒一眼,微微頷首,我繼續說道∶‘逃亡過程中打了幾場,我殺傷了數人,自己也受了重傷,談不上誰對誰錯┅┅至于海寧陳家一事,當晚我遇見了紅花會的好漢,
他們答應替我查明真相。日前天地會青木堂堂主向我傳言,說紅花會已經確認了我與海寧血案無關。雖然我不知道他們找到了甚么證據,但我打算遲點找紅花會的人替我分辯清楚。’石清滿意地點了點頭,笑道∶‘我就一直懷疑,小兄弟會否做出那種事情┅┅我相信自己不會看錯人的,幸好你沒有讓我失望。早前聽人說起你在揚州城外和正派人士一起對抗魔教,更打跑了魔教長老,是不是?’‘那是偶然,我們從海上回來,遇上了這一場大戰,其實是我和寧師伯┅┅岳夫人聯手才將對方擊退。’我搖手說道。
‘啊!’石清微詫異,說∶‘岳夫人竟然會與你聯手抗敵,莫非岳掌門知道了你的冤屈?’我苦笑著道∶‘當然不是!岳夫人待我甚是不薄,再加上她較明事理,所以倒沒有甚么芥蒂。至于岳不群──我不妨直呼甚其名,他是偽君子!傳書天下假撇清,竟然想要殺我滅口┅┅’石清大驚,喝問道∶‘小兄弟!你怎能這樣說你的┅┅雖然你不再是華山派,但岳掌門是一代宗師,豈容你直呼其名?江湖中人最講輩份,這種說話讓人聽到了,都會說你是無義無恥之徒。小兄弟,剛才你說甚么殺人滅口?’我望了琦一眼,對石清說道∶‘美其名是清理門戶,實際上是不想我影響他“君子劍”的聲譽。或許他知道我沒有投身日月神教,害怕人們會說他冤枉了我,便要把我殺了滅口。’或許我說的太過匪夷所思,石清一臉不信,大搖其頭。我說道∶‘程姑娘和韓姑娘是誰人門下,石莊主大概還不知道┅┅她們都是東邪黃藥師的入室弟子!’石清這時才第一次認真留意兩人,喃喃的道∶‘是東邪黃藥師黃前輩?真想不到黃前輩到了現在還會收弟子┅┅’我笑道∶‘這兩位是他的關門弟子!我在海寧城外給昆侖派的人伏擊,殺了一個高則成,卻受到連番追殺,一直逃到錢塘江,身受重傷,危急之際讓韓姑娘把我救到桃花島上,是黃藥師命她們二人陪我回中原希望可以搞清楚真相。當日在揚州城外我們救了岳不群的女兒,又合力對付日月神教。晚上這個偽君子竟然要把我們四人都殺了。這是事實,天地會青木堂的好漢都知道。’石清長嘆了一聲,說∶‘誰是誰非,現在是談不上的,或許岳掌門有他的道理。“君子劍”之名不是騙回來的┅┅’說著說著,臉上現出了一片茫然的神情,又難怪他會這樣子,因為武林中提到謙謙君子,自然首推岳不群,而石清卻也與他齊名。我抬頭望大廳橫梁上那塊寫著「黑白分明’四個字的牌匾,正是稱頌他的公允和正直。岳不群若真是卑鄙小人,與他雙提并論的石清茫然若失是理所當然的。
正在說話間,一身雪白衣裳的石夫人閔柔從外面走了進來,微笑著說道∶‘聽說有幾位少年英雄到訪,原來竟是舊識。’我連忙率琦等三人站了起身,躬身道∶‘石夫人好,易一冒昧到訪,還請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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