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老是待在桃花島也沒有用,正好借此機會和阿琦一起闖蕩┅┅況且有你在的話,我更加放心。’黃藥師說∶‘易一惹的麻煩實在太大了,你們到襄陽去找你師姐,由她與及郭靖出面,必定可以平息這個紛爭。嵩山派雖然橫行,但還是要忌憚郭靖的。’想不到黃藥師會為了我而搬出郭靖黃蓉夫婦,我實在有點受寵若驚。
柯鎮惡說道∶‘如果不是身子有點不舒爽,我一定陪你們回去,看看有誰夠膽欺負兩個小朋友!哼!嵩山派算甚么?華山派算甚么?’我苦笑道∶‘我深受師門大恩,今次闖下大禍,自知有愧,實在不敢說師門的不是。’的確,我希望華山諸人能明白真相,那么事情就好辦得多,只不過希望歸希望,我也自知機會渺茫得很。
‘或許華山派諸人不知道事情經過,假若分說清楚,化解雙方之間的誤會也就是了。’程英對眾人說道。黃藥師又點了點頭,道∶‘希望正如阿英所言,不過,若然回到中原,情勢依舊不妙的話,依我的指示去找你師姐,有她兩夫婦撐腰,天下沒有人敢動你們。’黃藥師的女兒黃蓉和女婿郭靖江湖地位超然,加上他們背后有號稱‘天下第一大幫’的丐幫和‘十八派’之一的全真教的力量,雖不致於呼風喚雨,說出來的話卻也沒人敢不信和不聽,如果真的得到他們二人擔保,左冷禪、余滄海也不能不讓步。我笑了笑∶‘如此一來,生受你的大恩,實在不知如何道謝。’‘說甚么話?別和我來這一套!’黃藥師對程英說道∶‘阿英,這是我的親筆書函,你隨身帶著,可能會有意想不到的效用。我已吩咐大武、小武先回襄陽通知你們師姐,相信她會派人接應你們。’程英和琦答應著,黃藥師甚是滿意,手捋長需,轉頭對我道∶‘你跟我來。’說著,已站了起身,向內堂走去。
我跟著黃藥師,穿過兩道竹簾,來到一間內室。室內乎空無一物,就只中間放了一個蒲團,與及在四面墻壁掛了十數把兵器,當中以劍為主。
我左顧右盼∶‘原來島主了這么多長劍。’‘?’黃藥師笑道∶‘我從來不會為了┅┅兵器是讓人用而不是讓人看,這些兵器均是我曾經用過,也只有我用過的兵器才有資格放在這里。’說著指了指其中一把掛在門口旁邊的劍,說道∶‘好像這柄劍,本來沒有名字,也并非甚么好劍,卻是我在三十歲后最喜歡用的一柄劍,旁人都稱它為“東邪劍”。’‘那一定有甚么特別的地方。’我說道。
黃藥師說∶‘它是我在三十歲后仗以行走江湖的防身利劍,《兵器譜》上排名天罡三十六位以內。我自四十歲后已很少用劍,就算要用,也不會自行帶備配劍。因此,以前用過的都放到這里來┅┅易一小友!’他指了指其中一面墻,走上前去,把掛在上面的一柄劍取下來,轉頭對我說道∶‘你看這把劍怎樣?’我細心一看,這柄劍恰長三尺三寸,黑色的劍鞘上用兩個銅圈緊緊箍實。劍柄和劍鍔金光燦然,看來是黃銅打做,再鑲嵌了一塊綠祖母,沉實得來又有非凡感覺。
‘天下第一劍的而且確是天下第一的神兵利器,《兵器譜》上不會有錯,’黃藥師言道∶‘那是千年難得一見的江湖奇才──超級鑄劍師劍皇;與及無所不知的武林怪人──南賢傾二十年之力寫成┅┅這部《兵器譜》可說是曠古爍今的奇書。真正的天下第一劍我自然未有見過,原來落到一字慧劍門手中,又輾轉給你得到┅┅真是難得的機緣。’我苦笑道∶‘只可惜失落錢塘江中,想要打撈是沒有可能。’‘依我看,天下第一劍并不適合你。’黃藥師撫著手中那柄長劍,說道∶‘雖然同樣是劍,但也分為很多種類,好像你的劍法較偏向輕靈及迅疾的路數,因此也應該使用輕便或一般的長劍,而非好像天下第一劍那種大劍,那天下第一劍于你不但無用,反而成為了負累。’對于黃藥師的說法我并無異議,我也早已覺得用一般長劍比 天下第一劍還要得心應手。黃藥師又道∶‘除了天下第一劍之外,《兵器譜》上記下了一百零八種兵器,都是非常厲害的神兵寶物┅┅其中尤以長劍占了總數的過半,此外,刀、槍、鞭、棒等都有在《兵器譜》上記名的。你應該找一把適合自己的劍──這柄長劍有個名堂,叫做“英雄劍”,雖然及不上聞名中原的倚天劍、屠龍刀,距離天下第一劍也有一段距離,《兵器譜》上的排名卻也在十名以內,于你非常合適。’我心中一陣錯愕∶‘我?’黃藥師把那柄劍塞到我手中,說道∶‘現在是你的了。’我緊緊握著手中長劍,只覺重量適中,長短趁手;劍鞘敲上去鏗然有聲,似金非金似鐵非鐵;啷當一聲抽出了半截劍身,雖然并非甚么閃閃生輝,卻自有一種光華;兼且手感良好,有一種彷佛是一百年前已注定會和它相遇的感覺,自是大喜過望,顫聲道∶‘這怎么說的┅┅實在是┅┅多謝島主。’‘好了,事不宜遲,你通知眾人去準備一下,收拾行裝,明天就起行。’黃藥師拍著我的肩頭說道∶‘易一小友,你還有一條漫長的路要走,過程中上了甚么并不重要,只要不放棄,你一定可以找到你想要的東西。’得到英雄劍第二天,我一早起來,就和焦宛兒趕到碼頭,程英、琦已在那里等候。
篤、篤、篤的撞擊聲音傳來,我們便知道是柯鎮惡以鐵杖支地探路行走而來了。果然,柯鎮惡撐著鐵杖從林子轉出,一蹺一拐的緩緩向我們走近,后面跟著黃藥師和傻姑。
‘我和柯瞎子在島上不用人服侍,你們即管放心去吧!好好歷練自己。’黃藥師笑道。
于是這一日,我和琦、程英及焦宛兒四人上了大船,向中原進發。
琦、程英加入隊伍,得到九花玉露丸、銀兩坐在大船向東駛去,程英說只要一日就可以回到中原。
‘現在我們正處順風,相信可以在一日內到岸。’程英掀開門簾,走進來說道。我和焦宛兒及琦坐在船艙中閑談,聽見程英這樣說,均感安慰。我笑著道∶‘程姑娘,其實我是畏水的,不過竟先后兩次因為和人打斗而落水,回想起來實在驚險。’焦宛兒蠻有興趣的,問道∶‘除了在錢塘江一役外,還有另外一次嗎?’琦笑道∶‘嗯,我們試過在長江給巨鯨幫的人打劫,要把阿一推下海去┅┅最后我還因此得遇恩師他老人家。’程英說道∶‘世事往往這般,冥冥中自有主宰。幸與不幸根本沒有必然,師妹亦知道,我之所以會跟隨師父也是因為童年是遭遇禍事。’正自感嘆,有人在門簾外叫道∶‘程姑娘!’我認出了是其中一個船的聲音,這船大船總共才有兩個船,一個掌舵,一個掌艄。程英應道∶‘怎么?’‘前面發現一艘木船在漂流著,樣子似是失去了方向,船上的人正在呼救┅┅或許是壞了舵也未知。’程英不假思索,便說道∶‘快駛過去把他們接上船。’琦也點頭表示贊成,我和焦宛兒畢竟只是客人,不便說些甚么。我們站了起身,走出船艙跟著船走到船頭,果然見到不遠處有一艘船打橫攔在我們前面,甲板上數人正不斷揮手吸引我們的注意。
船把船盡量駛近,然后用跳板接連兩艘大船。豈料跳板還未放好,嗖、嗖數聲,衣衫颯颯,數條人影已先后從對面躍了過來,身法極佳。此外還有兩人留在那艘船上,直接跳板放得安穩,才小心翼翼的走過來,不過看其步履,還是身負武功。我和程英對望一眼,心里均感到疑惑。
來者共有六人,當中男女僧俗,配搭不倫不類。看著這伙‘江湖異人’,不禁心中一凜,心想早知不讓他們上船,省卻多少煩惱。程英的個性和琦有點相似,都是天性恬淡自然,不急不亂,倒是焦宛兒臉有戒備之色,暗自擔心。
‘你們是哪里人?何故停在海中?’我雖只是桃花島的客人,但除了兩個船外,作為唯一的男人,只好開聲問道。
‘你是此間主人?’其中一個身材甚矮 ,卻又長得極橫的漢子望著我說道∶‘這船是到哪里去的?’我看他說話竟如此無禮,完全不把我們放在眼內,心中有氣,也就隨口說道∶‘回中原的┅┅船程不過一日。’‘我們原本要向北駛,’那漢子左顧右盼,打量我們的船,道∶‘你戴我們到東北,我如數計回船錢給你們。’我強忍怒火,冷冷的說道∶‘不用想了,你還是跟我們大船一起回中原,再行覓船出海。我們既不是船家,又不缺錢用,再者也趕時間,沒可能如你的要求。’那漢子竟皺著眉頭說道∶‘少棉唆!識相的照大爺吩咐去做,大爺我不會虧待你們!’對方由‘我’變成‘大爺’,事情已十分明顯。我望了望程英,看她沒有話說,便冷笑道∶‘才一上船就忘了自己身分──你們是遇難被救的人!天下哪有這等厚顏的惡人?’那漢子頭頂只到我的肩膊,卻陡然伸右手抓住我的頸旁鎖骨,朗聲大笑道∶‘小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我雖早已有所防備,還是料不到他出手會如此之快,一只大手掌把我抓得痛入心肺,幸好他看不出我們是學武之人,沒有使出全力,連忙把肩頭一擺,已然甩開了他的手掌。那漢子想不到我竟然可以輕易擺脫他的手掌,現出驚訝的神色,我趁勢轉到他的身旁,右肘一撞,重重撞中他的胸口。這矮小漢子一身肌肉練得像鋼鐵一樣堅硬,我不敢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雙拳同時使出破拳,擊中他的兩肩,把他打得直飛出去。
其余五人想不到會立即打起上來,想要來救那漢子的時候,給程英和琦攔住打了一陣,竟敗下陣來。原來他們五人的武功和我、程英及琦相比,有一段距離。
琦‘嘻’的一聲笑了出來,忍不住道∶‘以你們的身手,竟想學人做海盜?’矮子漢子爬了起身,狠狠的望著我,一雙和他的身高不相襯的粗壯手臂格格作響。六人之中數他最強,不過我仍足以制住他。我笑道∶‘你竟看不出我們也是行家,實在太大意了!你不是我的對手,想做大爺,看來你找錯地方了┅┅不!應該說是上錯了船。’頓了一頓,又道∶‘喂!你好好的聽著∶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我不會把你們踢下海里。但是在我們的船上最好規規矩矩,否則我拿你喂鯊魚!我問你,你叫甚么名字?’那漢子看來已經看清形勢,也就放棄了反抗,哼了一聲說道∶‘我姓梁。’‘好,姓梁的!’我指住船尾方向對他說道∶‘你和你的同伴在后艙休息,到岸之后立即離船,別在船程中騷擾到我們。’對于我的處置,程英大概也覺不錯,對我微笑點頭。我看著對方六人繞過船艙往船尾走,才招手示意船繼續航程。
我和琦、程英及焦宛兒三女在船艙里面圍住一張小幾坐著,商討接下來的事情。我和焦宛兒今次回中原,自是為了想方法化解種種誤會,一直逃亡始終不是辦法。亦是因為這樣,黃藥師才派他的兩名弟子,程英和琦來幫我。
琦托著香腮,一邊考慮一邊說道∶‘或者事情不如你所想的壞,只要如實向他們解釋清楚,便可以┅┅’我截斷她的說話,道∶‘解釋甚么?’‘解釋┅┅譬如說,解釋你并沒有殺人全家!那是近年來江湖中聞之即感頭痛的“九流”所為,這樣一說不是很合理嗎?至少你的師門會相信。’‘沒有證據啊。’我搖頭不敢認同∶‘那個刻在安瀾園上的“玖”字給一把火燒掉了,見過的除了我以外,就只有“紅花會”的總舵主,這時候也不知道到哪里找他作證,而我又不可以把紅花會和陳閣老一家的關系講出來┅┅再者,“玖”字和“九流”扯上關系也只是我一廂情愿的想法,未必是真的,我還要細查。’程英把弄著手中的玉簫,說∶‘即使易公子說了,對方也是不會相信,因為這樣的大話,誰也可以編出來。“九流”的確作惡甚多,但若在這個時候把一切都說成是“九流”干的,別人會覺得太過“順理成章”了。’我點頭說道∶‘程姑娘所言甚是,這也是我憂慮之處。若未找到足夠證據,不如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