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承志在一張八仙桌前坐了下來,示意我陪他一道坐下,說道:‘“衡山派”和我“華山派”同是“五岳劍派”之一,我們五岳結為同盟,同氣連枝,共抗魔教。今次聽說是“衡山派”第二高手劉正風劉師兄要金盆洗手……’‘金盆洗手?’‘所謂的金盆洗手,是江湖人物表示從此洗手不干,不再接觸江湖恩怨,也就是向人宣布要退出江湖的儀式了。不知道是甚么原因,劉正風劉師兄正當盛年,竟突然決定要封劍歸隱,不再理會派中一切之事項。為了向武林中人說明前因后果,表示將所有恩怨一筆勾銷,便舉行金盆洗手了。’就在這個時候,有三四人先后從正門走了進來,其中一個說道:‘師父正在偏廳見客,聽說是一位來頭很大的客人……’另一個男人說道:‘我們要小心在意一些,“鷹爪雁行門”的人可能仍未心息。’一個女子說:‘爹爹在偏廳嗎?我找他去。’我聽見聲音覺著耳熟,回頭望去,剛好看到一個少女和其它幾人說著話走近,不禁失聲叫了出來。那少女不是別人,正是今天中午我在橫巷中撞見被人欺負的焦大姑娘。
那少女也看見了我,臉露驚訝之色,迎了上來,襝衽著道:‘易公子。’陪著焦大姑娘一道進來的那兩個男人望著我,其中一個道:‘師妹你認識這位兄臺?’焦大姑娘點頭問道:‘嗯!他是……’另一個男人搶著說道:‘他是同來的客人,華山派的易一。’‘原來公子是華山派的?’焦大姑娘望著我問道。我笑了一笑:‘“金龍探爪,焦雷震空”──姑娘是“金龍幫”的,在下早應想到了。只是不知貴幫幫主焦公禮焦前輩和姑娘怎生稱呼?’‘是我爹爹。’焦大姑娘低頭道。那一個男人向我們走過來,抱拳道:‘易兄弟,在下羅立如。’‘羅兄。’我立即還禮。羅立如又轉頭問袁承志道:‘未請教?’我笑著道:‘他是我的師父,姓袁。’焦大姑娘和羅立如見我倆年紀相若,都是不敢相信,但又不好意思質疑,只得尷尬地笑著互相問信。
穆人清在焦家這一耗就耗上了一個夜晚,我們由羅立如陪著用了晚飯,焦大姑娘才又從偏廳走出來,代穆人清告示我們先行離開。
第二天一大清早我便起身,走到袁承志的房外等候指示。不料卻聽到穆人清的聲音自房內傳出。
‘承志,你知我叫你收易一為徒的意思嗎?’‘師父的心意,徒弟只是猜度而已……’袁承志猶豫著道,穆人清笑著道:‘但說無妨。’袁承志繼續說:‘阿一的資質的確不錯,師父是不是覺得他是可造之材,能夠在將來光大華山門楣?’穆人清靜了一會,說道:‘這個或是其中一個原因……要是一個庸材我也不會如此費心。但最重要的是,我從他的眼里看到一種光芒。’我在房外大氣也不敢呼出一口,靜息凝神傾聽。袁承志表示不解,穆人清問道:‘你覺得易一這個人怎樣?’‘嗯,我覺得他為人不錯,對人有禮,說話頭頭是道。對了,說偷了卓不凡的劍,但也事出有因……師父這樣問是不是為了偷劍一事?’‘不是這樣,’穆人清道:‘當然從偷劍之中也能略見一二,但主要原因還是他的眼神──老實說,我從他的雙眼中看到了邪氣。’我心中一凜,記得黃藥師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當下湊近窗口,果然又聽得穆人清繼續說道:‘其實也說不上甚么邪惡,這樣說太過苛刻了。但我在他的眼眸里看到一種隱藏的光芒。擁有這種光芒的人永遠不會甘于屈居在別人之下,都是要做一番大事,在世上大放異彩,成為極出色的人物。你岳師兄不收他作徒弟不教他武功,他終究是會向其它人學。’頓了一頓,穆人清又說道:‘如今在江湖上正邪之勢斗得難分難解,魔教勢力日大,早已凌駕于少林、武當之上,甚至我們正道合力也不過與之斗個不分上下。如果他日易一投在魔教門下,勢必成為魔教一大助力,我看易一的眼神總不是大義凜然的人,好象偷劍一事便透著邪道,只怕受到外力引誘會把持不住,再加上他的學武資質果是不錯,若然真的投身魔教,正道將會遭遇史無前例的巨禍。所以我是希望你在教他武藝之余好好教導他做人處事,將來能為俠義道出力。’‘徒兒知道,一定會好好的嚴加管教,不讓阿一誤入歧途。’袁承志道。
‘又不能這樣說……現在就甚么誤入歧途,倒變得像是處處防著他。我既叫你們成為了師徒,總是一種緣份,以后大家就是一家人,順其自然,稍稍留心便是了。’我知道房間之內是兩大高手,只要有甚么風吹草動一定會給發覺,如果被他們知道我在他們房外偷聽,又不知道會想到甚么地方去。于是把心一橫,吸了一口氣,大踏步走向門口,敲門道:‘師父,阿一來問候你了。’袁承志打開了門,我望了望穆人清,又作揖道:‘太師父早。’二人不知有詐,點頭微笑。
我不知自己的眼神所流露出來的究竟是哪一回事,為甚么黃藥師和穆人清都會有這種感覺?雖然一個將我拒諸門外,一個選擇列我入華山門下,但當世兩位高手的本意相同。黃藥師說的心術不正,穆人清口中的邪氣,令我大是不解,亦感難過。我想我自己是不愿做一個壞人的,如果可以的話,誰人不想成為英雄?況且E34曾提醒過我在這個計算機游戲中,正邪之間的選擇會影響到中間所發生的事件,雖然在這個游戲沒有所謂結局走線,但不同事件存有難度的差異,這種差異甚至可以令我失去回到現實世界的機會。
究竟我應該為了‘回去’而不擇手段,抑或以俠義道去行事,一步一步的挨下去呢?我已迷茫了,經過一個月的飄泊,尤其最近自己孤單一人,開始時的雄心壯志,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氣幾乎磨滅殆盡。
‘這是一個游戲,最適合我的了!’我曾這樣對瑱琦說,不過現在我只想盡快玩完,至少在這個階段知道武功低微的我實在沒有闖蕩江湖的能力,想拜師又四處碰壁,好不容易投入華山門下,穆人清竟又認為我心存邪念,那豈不是冤枉嗎?
我那接近二十年的生命之中,除了孩童時代不計,我總是過著得過且過,無欲無求的生活,人們都說我吊兒郎當、優柔寡斷甚至不思進取,說得再難聽點便是沒有出色、毫不長進。我一向以來都是這樣,雖然是有很多缺點,但我自問從不會為了一己私欲而傷害他人,難道這樣也能說是心術不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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