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務副主任宣布散會,李向東馬上就被記者包圍了。這個事先安排好的記者采訪,并沒有因為當選人的更改而更改。甚至于,更激起記者們的興趣。他們捕捉到了一個最具有新聞價值的線索。有人已經按捺不住了,扯直嗓門喊,請你談談當選市長的感想？
你是看待這個選舉結果的？這是不是人民代表的意愿？是不是民主的勝利？
麥克風、錄音筆都遞到了李向東面前。
李向東笑了笑,問："這是會議安排嗎？”
記者們說："是的,是的。”
李向東說："但我到目前為止,還沒接到任何通知。”
他左右張望,看到常務副主任還站在臺上,便指著他說,你們還是采訪他吧！他是人大會議最有言權的人之一。
說著,他想撥開人叢離開,卻怎么也擠不出一條縫。
有人說,你是人民代表選出來的市長,就不能當著人民談談自己的感想嗎？
有人說,你能不能說說你應該怎么回報人民代表？在任期間應該如何為青山市的經濟展做出更大的貢獻？
李向東看了看身邊的記者,問："青山市的記者是不是能讓讓路？”
熟人好說話。他說,我給你們開個后門,下午,可以到我辦公室來采訪。
非青山市的記者便問："為什么就要給青山市的記者開后門？為什么就不能現在就回答我們的問題？”
李向東往青山市的記者堆里擠,很容易就擠出去了,一離開人叢,他便大踏步地步出了會場。這時候,跟上來的非青山市記者也被會議工作人員攔住了。上了自己的車,回頭一看,卻見楊曉麗也坐在車上。雖然,她不是人大代表,卻以部門單位主要負責人的身份列席了這次會議。
李向東說："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
楊曉麗說："你心里明白。”
李向東愣了一下,明顯感覺到,楊曉麗不是搭順風車的！
他對司機說："回家！”
車啟動了。
李向東在二河市聽說自己當選市長時,曾心花怒過好一陣,然而,車離青山市區越近,他就越覺得這節外生枝非但不是好事,相反地,卻是一件壞事,這無異于拔苗助長。
有那么一刻,他曾沾沾自喜,以為自己從表妹那汲取的某種神威揮了作用,但他現,這神威非但不是助他,卻更像是害他。想表妹真是個白虎女人,一個克男人的白虎女人。
如果說,表妹助他,那只能說是助過了頭,越現實的東西,即是不實際的,是有害的。好端端的楊曉麗不就被折騰得苦不堪言嗎？再如此下去她會怎么樣？當她得到的只是痛苦而不是歡悅,她還會覺得那是一件值得去做的事嗎？好端端的組織安排卻被這么一場選舉搞得一塌糊涂,組織上也一樣是苦不堪言的。那么,你李向東會有好果子吃嗎？
強大有時候未必是一件好事,只有強大得讓人能于接受,那才是一種真正意義上的強大！
楊曉麗問："今天的結果,都是你一手策劃的？”
李向東說："我有那個能力嗎？”
楊曉麗說："哪又會是誰？”
李向東說："我不知道。”
楊曉麗問："你不想說還是不知道？”
她說,誰會相信不是你策劃的？誰會相信你不知道？
她說,你可以不對我說實話,但是,你不可能不對組織說實話。
她說,你認為,這事就這么結束了？你這就當上市長了？省里會派調查組下來的,會調查整個選舉情況的。這包括選舉前,都有什么人在搞陰謀詭計。這么多代表都選你李向東,你想想,私底下要做多少工作？你覺得,這能瞞天過海嗎？
李向東的手機響了起來。
從一上車,他的手機就沒停過,都是祝賀他當選市長的電話,他真不知該跟這些人說什么？你們討好他,也不看看時候,也不替他想想,他這么當上市長值得高興嗎？
李向東干脆不聽了,干脆把手機關了。
楊曉麗說："你給我一個解釋吧？你要我怎么向組織上匯報？”
李向東說："這還用我教你嗎？你知道什么就說什么？”
楊曉麗說："我什么都不知道。”
李向東說："不知道就說不知道。”
楊曉麗說："人家相信嗎？我是你老婆,人家會相信我什么都不知道嗎？”
李向東說："我自己都還一知半解呢！”
楊曉麗叫了起來："李向東,我真沒想到你會變成這樣？竟然連我都信不過了？你覺得,讓我知道真相,我就會害你嗎？就會把什么都說出去嗎？我只是想知道到底生了什么事？只是想知道,組織調查我的時候,我應該怎么應對。”
李向東說："你相信我好不好？相信我根本就沒有參與這事好不好？”
楊曉麗說："我確實想相信你,但我做不到。”
這是在家里,她雙手抱著胸,把那胸擠得又圓又大。李向東很不喜歡她這個動作,你在家里怎么樣都行,但你習慣了,在外面,在別人面前也把胸擠得那么呼之欲出,別人還不想入非非？
李向東笑了笑問："你能不能把手放下來。”
楊曉麗問："怎么了？”
李向東說："不好看。”
楊曉麗說："你還有閑情管這些。”
她還是把手放下來了。
李向東說："你相信我,這事與我一點關系也沒有。我可以告訴你,這是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然而,我們卻都被砸暈了。”
楊曉麗問："在青山市,還有誰有那么大的勢力？”
李向東說："這不是某一個人的實力。”
他說,你知道賈保煥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嗎？他得罪了太多人,不是因為他回到青山市才得罪的,十年前,他離開青山市開始,就一直在得罪。
他說,當我知道,有人不想讓賈保煥當市長的時候,我并沒想到會有這種可能,沒想到青山市的人會那么仇視他。如果沒有太深的仇視,說什么他也不會落選。
他說,這只能怪他自己,但是,無端端的,我卻成了替罪羊。
楊曉麗問："你認為,他們選你當市長是害你？”
李向東說："他們是出于好心,卻辦了壞事。”
楊曉麗又問："你真沒有參與這事？”
李向東搖頭說："沒有。我一直都在躲避。知道我為什么年初二就回市縣嗎？我就是在躲避,就是想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楊曉麗說："這事是副書記策劃的？”
李向東點點頭。
楊曉麗說："其實,你心里也希望這個結果！”
李向東說："當時沒想那么多,確實希望能通過這種形式當選市長。但是,真正當選時,才想到這是非常不明智的。當時,我應該極力制止他。”
楊曉麗似乎松了一口氣,說,只要你沒參與就好。她說,真搞不懂,還有這樣的人,處心積慮地冒那么大的風險為別人當市長。她說,你李向東真的就那么重要嗎？當這市長就一定能加快青山市的展嗎？
李向東笑了笑,說："我想,至少比賈保煥好吧！”
楊曉麗說："我倒擔心你還沒坐熱這把椅子,就被組織挪到其他地方了。”
她說,即使調查組下來查不出你有什么問題,也會對你進行變相處理,不可能讓你留在青山市,讓你穩穩當當坐這把椅子。
她說,組織上不會這么容易服輸的。
李向東笑著說："不管怎么說,這一當選,我還是混了個正廳,再把我挪開,這正廳還是保留的。”
他說,目前,我最擔心的還是大書記,他不會像你這么信任我。不管我怎么向他解釋,他也不一定會相信我。即使,他知道我沒有那個能力,也認為是我與副書記聯手干的。
他說,大書記也有可能因為這個負領導責任。
他說,賈保煥也不會那么輕易服輸,他的在青山市不怎么得人心,但他與上面的關系,卻是不容輕視的。
楊曉麗問："你怎么辦？”
李向東說："似乎只有任人宰割了。”
兩人便坐著誰也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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