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讀萬卷)
李向東坐在茶具前用熱水燙著杯，然后，用夾子把燙好的杯放在市長面前，斟滿了茶，說，喝茶吧！他還是不動氣色，還是等市長先開口，慢慢領悟他的來意。
市長說：“聽說，你一回來，就到辦證大樓去了解情況了。你還是很關心辦證大樓的嘛！”
李向東笑了，說：“你也挺關心嘛！我也聽張建明說了，你為如何辦好辦證大樓，提了很多具體意見，具體作法。”
市長說：“關心是應該的。可以這么說，辦證大樓是我們的心血結晶，是我們改革創新走出的一大步。”
李向東說：“看得出來，你對辦證大樓還是很滿意的。”
他要把市長的話套出來，聽聽他對辦證大樓的具體看法。
這次，市長卻把難題推給李向東了。他說：“我倒想先聽聽你的看法。”
李向東沒想到他會反將他一軍，掩飾地笑了笑，腦子里迅速尋找回應的字句。
他說：“雖然說，辦證大樓是我具體負責的工作，但是，我離開了這么長時間，對現在的情況了解得還不深。不過，我對張建明還是滿意的。這個年青人是有能力的，能在這么短的時間內，把辦證大樓運作起來，已經是件不容易的事了。”
肯定張建明，也就是肯定自己，肯定自己對了人，選好了人。
李向東繼續說：“這是一項新生事物，是一項改革創新。我們還處在摸索階段，有一些不完善的地方，也是難免的。”
他說，聽說，一些企業，對這種作法，對他們的服務還滿意，還沒有聽到什么反對意見。不過，一些部門單位有不同看法，諸多挑剔，這倒是正常的。畢竟，辦證大樓多多少少損害了他們的利益，他們在心理上還不能接受，還希望再回到原來的軌道。所以，對他們的看法和意見要正確看待。
市長說：“你分析得很全面，也還客觀，但是，你就不認為，辦證大樓還存在什么不足？”
李向東笑著說：“我倒沒看出來。你市長水平高，目光遠，分析問題，思考問題層次比我要高得多。不知還有哪些需要改進的地方？”
市長說：“辦證大樓在省里也算是一項改革先例了，別人都還沒這么干，我們先干起來了，而且，還取得了初步成效，但是，為什么我們就不能成為省、地級市典型呢？這是值得我們深思的問題。”
李向東喝著茶，耐心地等著他往下說。
市長說：“雖然，辦證大樓也算是一項改革創新，但是，還太表面化，還不令人滿意，就還未具有太強的說服力。既然，我們要改革要創新，就要來一次徹底性的改革和創新。”
市長說：“這事還是要你來牽頭。你是我的左臂右膀，沒有你，很多事情都不會取得現在這么好的效果。”
他說，當然，具體的事你就讓張建明去干，你給他壓壓陣，我做你們的堅強后盾。這件事辦成了，對提高你的威信是很有好處的，又為你以后競爭市長加重了一塊砝碼。
這些話對李向東來說，是沒有多少誘惑的，不說他是否有能力，是否夠資格與別人競爭，只要他一天不處理好他和綺紅和小姨子的問題，市委書記這一關他就通不過。
目前，他也沒想要處理綺紅和小姨子的問題。
回過頭來說，他即使處理好綺紅和小姨子ap.l6.cN的問題，他又憑什么與人競爭呢？何況，市長的話他也不相信，不相信不久將有一個市長的位置空缺。那么，他又何必去承受痛苦非要處理綺紅和小姨子的關系呢？
不過，李向東是一個想干事的人，是一個閑不住，不忙碌就會出毛病的人。
他問：“你認為，我們的突破點在哪里？”
市長說：“我們的改革還沒有真正讓一部分人痛起來，也就是說，我們的改革還沒改革到點子上。”
他說，我們這個辦證大樓雖然把那些厲害部門單位都集中起來了，但只是一種形式，并沒有觸及實際，觸及靈魂，只能說是一種不痛不癢的小革新。哪一天，讓那些部門單位感到痛了，跳起來了，千方百計要阻止我們，最終，我們又沖破了種種助力，那才能說，我們的辦證大樓是一項真正的改革創新。
他說，不客氣地說，我們現在這種作法，多年前就已經有人干過了。現在，我們的菜市場經營不就是這么運作的嗎？政府出錢建菜市場，然后交由工商局管理，工商局就把菜市場分成無數個攤位，出租出去。我們的辦證大樓進駐的各個單位雖然不私人小販，是政府執法部門，但形式是一樣的，到頭來，利益還歸屬原部門單位。
市長說：“真正的改革，能夠讓那些部門單位感到切膚之痛，觸及了靈魂，就要改變這種形式，把各部門單位的利益統收上來，把各部門單位分流的資金劃入市政府，由市政府統一安排，再回歸社會。比如，加強社會公益建設，讓這些資金真正起到為社會為民眾服務的作用。”
他說，這是一個利益再分配問題。各部門單位舍得放棄這些利益嗎？舍得割舍那些油水窗口嗎？當然舍不得！那么政府就要實施強有力的手段，就要用狠招，下大力氣。這才是改革，這才叫創新！
他說，我們的突破點在哪里？要在制度上改革，要上管理上創新，要真正做到對人、財、物的管理。也就是說，要把辦證大樓辦成一個獨立的單位，要真正做到三個獨立，一是對人員管理要獨立，二是對錢財管理要獨立，三是對物業管理要獨立。
他說，一句話，我們要加大改革力度，加快改革步伐。只有實行徹底改革，才有說服力，才能成為地級市、省的改革典型，才能成為一面旗幟！
李向東心里一跳，覺得這番話有點耳熟。在辦證大樓，張建明也說過類似的話，只是說得沒那么系統，理論性也沒那么強。結果目的卻是一樣的。所有進駐辦證大樓的窗口單位都要與原部門單位脫鉤，全部劃歸辦證大樓統一管理。
他懷疑，這其實是張建明的主意，便試探性地問：“市長對辦證大樓很關心，對張建明的了解也越來越深入了。”
市長說：“我和你有同樣的看法，對張建明我也是滿意的。這是一個有能力，值得我們關注的年青干部。”
他說，這個年青人很虛心，不擅做主張，自把自為，許多個人想法都能先征求領導的意見，都希望領導給他把把關。看得出來，他是一個肯干事能干事，又不狂妄自大，懂得尊重領導的好干部。
他說，我見過許多青年干部，有了一點成績，總這也看不慣，那也看不慣，不把領導放在眼里，手里捏著一點點權力，就覺得天下老子第一，結果呢，犯了錯誤自己還不知道。
市長說：“關心培養年青人的成長，也是我們每一個領導干部所必備的素質嘛！”
李向東他意識到張建明與市長的交往已經不僅僅是上下級之間的關系，有可能已經發展到了某種程度。
他心里很不愉快。
每一個人遇到這種事總是高興不起來的。不愉快的。都覺得不好受的事情，自己把一個有能力的人提拔上來，本是想要他為自己服務的，到頭來，這人卻發現自己被這人利用了，成了這個人的一塊跳板。
他想，張建明是這樣的人嗎？是不是他只把自己當成一塊跳板，從他這里跳到另一個高度？
他想，難道自己又看錯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