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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奇兵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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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道明,朕已等了兩個時辰。你那位李百將,究竟是何打算?”眼看太陽越升越高,雖有宮女撐傘,苻堅也覺有些等不下去了。

  上一輪新兵演練時,他聽慕容垂與釋道安兩人都喊出了那年輕百將的表字,便知這百將著實不簡單,因此增了幾分好奇,點了名要瞧他的演練。本來希望能夠再看到一場如河道之戰那般精彩的戰事,沒想到這攻城戰,竟然如此無聊,過了整整兩個時辰,城外的李穆然只是好整以暇地休息,渾沒進攻的打算。

  不只是苻堅等得不耐煩,在場所有人,不管是旁觀的,還是負責演練的,除了李穆然一人外,上上下下,都猜不透那前軍百將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而此時,李穆然的額頂,也已冒了汗。

  他托慕容烈在簽上做了手腳,故而如愿抽中了攻城的簽,看著呼延飛不情不愿地撤了四十人,而后罵罵咧咧地進了假城門,拉起了吊橋,李穆然才松了一口氣。他倒不是害怕打不過呼延飛,不過慕容烈昨晚派人傳話,說呼延飛帶的隊并非新兵,他才下了決心暗中謀劃。

  而在得知呼延飛帶的是老兵之時,李穆然立時想起了桐柏山一戰后,他一直確然的那件事情:后軍率先沖上山頂的兩個戟陣,訓練有素,是慕容山私帶的老兵。此后他若猜得不錯,慕容山帶到南陽辦差的,也是這個百人隊。

  數月前在桐柏山中,呼延飛的這支百人隊武力已超過自己手下這些燕國降兵,不知經了這些日子的練兵,冤家重見,竟是孰高孰低。

  李穆然暗忖呼延飛的百人隊攻擊力在軍中數一數二,此刻有了城墻依靠,更是有恃無恐,因此打定了主意,在城外候著,只等對方出城奪旗。然而呼延飛也是老將,自然不甘心輕易放棄城墻。兩隊僵持不下,過了半個時辰后,呼延飛忍耐不住,命百人隊開始對城下破口大罵,李穆然倒也不甘示弱,便命下屬回罵。

  一時間你來我往,唾沫橫飛,場面甚是熱鬧。

  但兩位百將都下定了決心不肯先攻,兩面士卒苦苦罵了大半個時辰后,口干舌燥,漸漸偃旗息鼓,便又都靜坐了起來。

  而觀戰眾人一直耐著性子等著,好不容易等來了一場罵戰,也算新奇,沒想到聽來聽去就那幾句話,更過分的是沒罵上幾句,兩邊就又靜了下來。慕容垂等人是打仗的行家,自然明白場上雙方是在磨著對方的性子,可是隨在苻堅身邊一心想看熱鬧的文官們卻想不通這許多,登時哄了起來。

  苻堅一直耐著性子,但也受不了下屬官員的吵鬧,便將難題拋向了慕容垂。慕容垂這時心中也有些怪責李穆然,便看了慕容烈一眼,道:“傳下令去,再有一個時辰,倘若李百將還不進攻,便算他輸。”

  “這……”慕容烈欲幫李穆然開解幾句,卻見慕容垂眼中隱著惱火,也只得點了點頭,向城墻走去。

  然而他還未走到城墻,就見李穆然隊中一陣騷動。他定睛瞧去,見是陶諾拿了兩張弓遞與了李穆然,李穆然接過弓來,并在一處,隨后取了枝箭,搭在兩張弓的弓弦上。

  那箭的箭頭早已窩去,從他所在射去,即便是合弓之力,即便能射在城上人身上,也傷不了人。慕容烈不明他的用意,然而稍稍一愣,便見烏丸序真掏出了火石,在箭頭上打著了火。

  慕容烈大驚,險些跳起來,他見李穆然弓在弦上即將發射,忙大吼了一聲:“且慢!”

  吼罷,慕容烈三步并作兩步跑到李穆然的百人隊旁,喝道:“李百將,把弓箭給我!”

  李穆然似是早已料到他要來,笑了笑,道:“軍侯,我這箭不是用來射人的。”

  慕容烈卻不管三七二十一,伸手便去搶弓箭,然而方要上前,李穆然手下的一什親兵已攔住了他。李穆然對他又是一笑,隨即弓已拉滿了懷。隨著“錚”的一聲,那箭如流星般射出,直向城墻而去。

  “你!”慕容烈大怒,兩指一并,指向李穆然,“你若傷了人,誰也保不了你了!”

  李穆然不語,自顧自又將另一支箭搭在了弓上。正在此時,前一支箭業已中的。

  這城墻搭的比較簡陋,那城門前的吊橋不是用鐵索連接,而是用兩根麻繩連接著絞盤。李穆然射出的弓箭,便正射在其中一根麻繩上。為了絞盤省力,麻繩上本就涂著菜油,此時被他火箭射上,登時著了起來。

  不過片刻工夫,麻繩被燒斷。吊橋猛顫了一下,偏斜過來。然而顫勢未停,另一支火箭已接踵而至。

  “啪”的一聲,吊橋落下,震得塵土飛揚。城門再無屏障,只消攻到城門底,便能長驅而入,李穆然隊中立時發出一陣歡呼。

  城墻之上的百人隊一片嘩然,同時一眾官員也發出一陣驚呼。慕容山更是一下子站了起來,喝道:“他用火攻!圣上,這廝目無軍令,末將請命嚴懲之!”

  慕容垂也起了身,他抬手按在慕容山肩上,低聲道:“區區兩支火箭若算目無軍令,你那一百名老兵又算什么?”慕容山被他的話堵得怔住,重重嘆了一口氣,卻依舊存著幾分希望,看著苻堅。

  然而苻堅這時正驚喜于李穆然箭技之準,只知感嘆上天也送了個神箭手到自己身邊,再加上四周一片喧鬧,竟沒聽到慕容山的請命。

  看到圣上力挺,眾人再無二話,只得眼睜睜看著李穆然的大隊伍用獸面鐵盾擋在頭頂,悠哉悠哉地沖進了城墻內。

  見敵軍進了城墻,呼延飛的部將士氣登時大頹。雖然論起武力,他們不弱于對方,可是四十人的差距,使得這場奪旗之戰在半個時辰內塵埃落定。李穆然以“傷三十四人,死二十九人”的戰果,全殲對方的六十人。

  第二輪演練后,結果公布如李穆然此前推測,赫連克與郝南均得了勝,第三輪演練開始時,前軍剩五名百將,中軍剩六名,而后軍只剩四名。

  仿佛是上天眷顧,之后的第三輪演練及第四輪演練,安排給李穆然的敵手都是中軍后軍的平庸之輩;然而郝南的運氣則更好了些,第三輪因為十五個百將對敵,他竟成了輪空的那一個,直接進入了下一輪。養精蓄銳,郝南的百人隊休息了十天,再次演練時,一個個如下山猛虎,沙地一戰,風卷殘云般搶了軍旗,兩隊正面相扛,他隊中“傷亡”竟不到對方的一半。

  經了四輪演練,六十支百人隊只剩下最后四支:分別是前軍郝南、李穆然,中軍宇文青,后軍烏桓仲。這四支隊伍百煉而出,皆已成了全軍上下統一認可的鐵軍。此時大部分新兵已在演練之外,閑極無聊,軍中逐漸行起賭博風氣。

  這賭風起源于第四輪比試中赫連克與烏桓仲一戰,始作俑者是兩軍的主將——拓跋業與慕容山。那時絕大多數人看好被慕容垂譽為“前軍刀鋒”的赫連克,拓跋業也覺赫連克穩勝券,高興之余,便去了酒樓。然而酒樓上巧遇慕容山,他二人當時喝得都有點高,拓跋業平時雖對慕容山百般忍讓,但那天也不知哪根筋沒搭對,聽慕容山口中貶低赫連克,一氣之下,就與他打起了賭。

  私下賭博,兩人賭得倒也不大,只是區區一百兩銀子。然而讓拓跋業沒有料到的是,赫連克極不走運,第四輪演練中,抽中的地貌竟是灘涂。灘涂位于渭水畔,是一大片泥地,人若走在上邊,腳直陷入泥中,極難行進。雖說雙方事先都備了竹席木板,但是走在其上,仍不好騰挪轉圜,故而陣法的優勢便大打折扣。

  赫連克本想陣法不行則依靠自己的武力強攻,孰知烏桓仲也是位武道高手,兩人當面相拼,不相上下。隨著兩位百將拼斗,士兵們也犬牙交錯,戰在一處。到了此時,那已不關乎陣法,只在于個人。這一場打得甚是慘烈,兩邊“傷亡”幾乎相同,甚至可說是拼到了最后的一兵一卒。到了這時,已經不是在比實力,而烏桓仲能夠拿到那軍旗,也不過是他比赫連克多了幾分運氣而已。

  拓跋業因此輸給慕容山一百兩銀子,本來軍中賭博是大忌,然而慕容山仗著與慕容垂掛著親戚,又壓抑不住心頭的高興,三言兩語,就將贏了銀子的事傳得滿軍皆知。主將尚且如此,底下的士卒們便樂得自娛,賭得一發不可收拾。

  眼下的四支隊伍中,宇文青是慕容德的嫡系,也是軍中的老將;烏桓仲剛實打實地拼贏了赫連克;李穆然雖是后起之秀卻屢出奇計;倒是郝南最不起眼。第五輪的演練安排中,郝南與宇文青對戰,李穆然則與烏桓仲相爭。軍中風評認為郝南的好運大抵到此為止,倒是李穆然的奇兵和烏桓仲的強兵誰領風騷,更難以判斷。

  “李兄,我是賭一賠十,你卻是賭一賠五。”郝南派手下親兵暗地去軍中私開的賭局問了信回來,聽了賭率后,不由撓了撓頭,苦笑了兩聲。

  李穆然“呵呵”笑道:“問這個干什么?你也打算去給自己投幾注?”

  郝南眼睛一亮,笑道:“你這話倒是提醒了我。總之眼下進了前四,名兒也有了,若是爭那個第一,未免有些困難。倒不如借這個機會自己發點財。”

  李穆然嘆了一聲,搖頭道:“虧你叫這個名字,‘好男’啊‘好男’,我看你卻是一肚子的壞水。你想買宇文青贏,然后自己故意輸么?”

  郝南道:“雖說宇文青只是賭一賠一,可是也能賺一倍呢!”

  李穆然知他不是當真,遂笑道:“你這話要叫底下人聽了,小心半夜三更,有屬下摸到你帳篷里捅刀子。”

  郝南一挑眉,道:“可惜現在手里沒什么本錢。再者,我們也要為常武打算。你放心,正事上我可不敢馬虎,希望咱們能在決賽匯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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