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亦官亦商  三人回鎮政府的路上,張建中突然想起還沒給阿花準備住的地方,就叫外甥女騎支書的單車去一趟阿啟家,叫他拿招待所房間鑰匙。自從捉奸在床,辭退了阿嬌,招待所就不再設專職服務員了。
  看著外甥女騎單車離開后,阿花收回目光問:“你天天都這么忙嗎?”
  “有時候吧?”張建中搖晃了一下,也有喝了酒的原因,但主要是腳下踩了一塊小石仔,“有時候比今天還忙,現在還在下面村委會。”
  阿花想扶他,還是沒有扶,說:“在村委會喝酒是不是?”
  “這喝酒并不是單純喝酒,你都看見了,也有工作性質。”
  “那些話就一定要在酒桌上說嗎?”
  “酒桌上說的效果會更好。”張建中又晃了一下,意識到離阿花太近了,挪開一點。
  “走都走不穩了。”
  “沒喝多少。”仿佛證明自己還沒醉意,張建中甩著手,走得很堅定。
  “就你這舉動,已經醉了一半了。”
  張建中擦了擦頭額上的汗,說:“離一半還遠呢!”
  只要出汗,他酒量可以增長一倍。
  “以前,你是不喝酒的。”
  “你都知道是以前。”
  “不喝不行嗎?”
  “好像還真不行。村干部大多喝酒,不喝酒,很難找到共通點。”
  “應該是借口吧?”
  有時候,張建中也覺得這是個借口,就像吸煙的人一樣,總把吸煙說得多重要非吸不可。
  “有沒想過回城?就這么一直呆在這里?”
  “我是身不由己,不能跟你比,想去哪就去哪。”
  阿花低頭喃喃:“其實,其實,我很猶豫,不想跟他去。”
  “這怎么行?跟著老公是天經地義的。”
  “重新換一個環境,一個熟人也沒有,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開始。”
  “這些只是暫時的。我剛到這也一個熟人也沒有,陌生的人,陌生的環境,現在都熟悉了,大家相處得也還融洽了。”
  “我沒你那么聰明,罵了他們,他們還不生氣,還要感謝你。”
  “這也聰明沒多少關系,主要還是掛著‘副鎮長’這個官職。”
  “看得出來,他們很敬重你。”
  圩鎮也有街燈,但很顯得昏暗,前方鎮政府大院的燈火反而明亮得多。那是燈光球場,每晚都有人在那里打球,走到院墻了,可以聽到那邊傳來球被扣在地上發出的“嘭嘭”聲。
  “晚上,就是打球嗎?還干什么?”
  “也有打牌的,下棋的。還有在辦公室看報紙的。”
  “你干什么?是不是寫小說?”
  “好久沒干那種事了。”
  “下棋嗎?”
  張建中笑了笑說:“復習看課本。”
  “那個大專班的?”
  “讀了那個大專班,好像每個月都要考試,想偷偷懶都不行。”
  “你不回去復習嗎?”
  “今晚放放假吧!”
  他們已經走過了鎮政府圍墻的大門,還繼續向前走,那里是一片開闊地,一塊很平坦的大草坪,便有涼涼的風吹來,有螢火蟲在草叢一閃一閃。
  “好多事都像夢一樣。”
  張建中看了她一眼,不知道她想些什么?
  “以前的事,好像昨天才發生一樣。那時候,我成天罵你,成天使喚你。你從來不反抗。”
  “也有過吧?”
  “有嗎?”
  “當然有。”
  “沒有吧?”
  張建中笑了笑,過去的一幕幕真的就像昨天才發生的一樣,歷歷在目。
  “現在,發現你像是一下子長成大人了,再罵也罵不出口了。”
  “你不是吧?不會現在才發現吧?”
  “準確地說,是你,是你到別墅來之后。”
  這是一個敏感的話題,彼此都沉默了。
  “總有醒來的時候。”張建中莫明其妙地冒出一句。
  阿花看了他一眼。
  “幸虧醒得早。”
  阿花就不說話了,是的,他們還沒真正逾越到那種程度,就及時醒了過來。她問自己,貌似你還沒有吧?你跑到這來就說明你還沒醒,或者說,你還不想醒。然而,不是你不想醒就不醒的,他醒了過來,你不醒也不行了。
  外甥女拿了招待所房間的鑰匙趕回鎮府,以為張建中和阿花在一邊看打球一邊等她,用目光找了一圈,也沒見到他們,抬頭看看張建中的房間,燈光還沒亮,就找到農辦,那里有兩個人在看報紙。
  她問:“見到張副鎮長嗎?”
  人家說:“沒見。”
  “一直都不見嗎?他沒有回去吧?”
  “上班的時候在。”
  “沒問上班,問現在。”
  人家像是故意逗她,說:“現在在不在你看不見嗎?”
  “吃了晚飯,他有沒回來過?”
  “好像沒來過。”
  外甥女知道上當了,說:“沒來過就沒來過,說那么多廢話。”
  說著,扭頭就往外走,差點闖在一個人懷里,嚇得她尖叫起來,那人是阿歡,一見外甥女,他就跟上來了。
  “你怎么不聲不聲的跟在后面?”
  阿歡說:“我知道張副鎮長在哪。”
  “在哪?”
  “你先告訴我找他什么事?我才告訴你。”
  “我為什么要告訴你?”
  “隨你的便。”阿歡撇下她走去報紙架那邊拿報紙,外甥女卻跟在他后面。其實,她很不喜歡“你說啊!張副鎮長上在哪?”
  “小女孩子知道那么多會學壞。”
  “你這是什么話?”
  阿歡問:“縣城是不是有一個女孩子來找他?”
  “上午就來了。”
  “他們是不是一起吃晚飯?”
  “我也跟他們在一起的。”
  “后來,你怎么沒跟他們在一起?”
  “我去拿招待所的鑰匙了。”
  “應該是張副鎮長叫你去拿的吧?”
  “這又怎么了?”
  阿歡笑著搖搖頭,說:“你還要我畫公仔畫出腸?一點沒覺得他嫌你礙手礙腳,故意支開你?”
  “他們根本不是那種關系。”
  “你也太天真了吧?那么大老遠的,她怎么跑到這來了?你以為,從縣城來一趟容易啊!這陣,張副鎮長很少回縣城,她是來看他的。你別那么不知趣了,給人家留點空間吧!”
  阿歡很不高興外甥女成天圍著張建中轉,人家對你愛理不理你看不出來?今天又發生了這么明顯的事,你還傻乎乎的,是中了邪,還是少了一根弦?看來不讓她親眼看見還不行了。
  “我讓你見識見識。”阿歡拉著她往外走。
  剛才,張建中和阿花在街上,他就一直跟著,后來,見他們沒有回鎮府大院,一直向那塊大草坪走去。然而,外甥女說什么也不相信,他們怎么可能去那沒有人的地方,他們又不是戀愛。
  “什么?那女的結婚了?”阿歡精神為之一振,更拉著她不放了。
  “你放手。”
  阿歡這才放了手,嘴里卻說:“你跟我來。”
  不可能啊!絕對不可能!張建中怎么會干樣的事?然而,她又覺得不是不可能,那個阿花的老公不是在香港嗎?張建中和她不是青梅竹馬嗎?外甥女的心里“撲撲”跳起來,跟著阿歡走出鎮府大院,向那塊大草坪走去。
  這是一個月亮很好的晚上,草坪又很平坦,幾乎可以一覽無遺。
  “沒有啊!哪有人?”
  “你以為他們站著啊?他們早就躲起來了,在草叢里干事了。”
  “你流氓。”
  “你小聲點!”阿歡又說,“我流氓,應該是他們流氓吧?”
  “我們還是回去吧!”外甥女不想見到那么尷尬的場景。
  “你別走,跟我來。”
  阿歡貓著腰,一步步輕輕地向前,盡量不發出聲音,卻豎起耳朵聽草叢里有沒有聲音,草有半人高,這對狗男女一定躲在什么地方。媽的,張建中跟前書記也是一類貨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