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立冉坐在辦公室里微微有些緊張,。他剛出去給劉盟打了電話,讓對方馬上通知張大虎的人。泄了密,他心頭總是有些不安。
彭遠征的雷霆手段和冷酷作風,讓他心驚膽戰,按說,如果是聰明人,在現在這種背景下,有藺大庸的教訓在前面,不應該再有所動作,免得撞在彭遠征的槍口上。但錢立冉沒有選擇,他陷得實在是太深了。
這些年,他從張大虎手里撈到的好處數不勝數,整個人都被拖下了水,很難洗白了。
他心里很清楚,如果張大虎被干掉,第一個倒霉的就是他。況且,前兩天,張大虎還親自約他見了一次面,明里暗里地威脅著他,他怎么敢不就范?
錢立冉不得不給老虎幫通風報信。他現在唯一的依仗就是姐夫計超,計超才是鄰縣實際上的權力掌控者,鄰縣本土勢力的代表,縣委書記孫雪臨早被架空了。在他看來,只要有計超在,彭遠征多少也得留幾分情面。
他卻不知,縣里的權力格局早就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早已不是往日計超暗中操控一枝獨大的局面了。現如今,不僅有彭遠征這個后起之秀的抗衡,縣委書記孫雪臨也日漸強勢起來,而縣委班子里抗衡本土派的“龔彭系”正在崛起之中。
他正在患得患失之間,突然門被推開,仲修偉帶著幾個彪悍的刑警走進來。他大驚,霍然起身。還沒有來得及說什么,仲修偉已經大喝一聲:“拿下!”
幾個刑警沖上去牢牢將錢立冉控制住,錢立冉臉色發白,卻是怒沖沖掙扎道:“仲修偉。你瘋了?你這是要干什么?”
仲修偉冷冷道,“錢立冉,據查,你私下向不法分子通風報信,泄露局黨委的會議精神和執法活動機密,證據確鑿——我奉命將你拿下,!”
“來人,將他帶走!”
錢立冉心里涼了半截,但嘴上卻咆哮道。“放屁!仲修偉,我也是局班子成員,你們沒有權力隨便動我!我要向縣委控告!你們擅自抓人,違反組織程序!”
“你放心。彭縣長已經去縣委向孫書記當面匯報了……錢立冉,你有沒有問題,自己心里有數!你給我老實配合,別逼我動粗!”仲修偉神色不善地揮了揮手,“帶走!”
錢立冉被拿下的消息旋即在局里傳開。上下震動不已,而對于一些屁股擦不干凈的人來說,這無疑又是當頭一棒。
縣公安局政委孫大乘更加忐忑不安,他雖然這一次沒有敢給張大虎通風報信。但往日跟張大虎這些人走動密切,身上想干凈也干凈不了。
況且。他養了一個小情人,這兩年如果沒有從張大虎那里拿紅包。單憑他的工資收入,早就入不敷出了。
孫大乘一時間有了離崗潛逃的念頭。可一時間,又放不下現在的一切,準備先觀望觀望看看風聲再說。
這個消息很快就傳播了出去,縣委那邊,計超和尤濤等人勃然大怒。
計超沉著臉抓起電話給彭遠征打了過去,沒有人接,便直接去了縣委書記孫雪臨的辦公室。推門一看,見彭遠征和龔翰林也在,臉色驟然變得非常難看。
錢立冉也是副科級干部,公安局的黨委委員、班子成員,按說彭遠征應該先請示縣委,經過縣委同意后,履行有關組織程序然后再抓人。但特殊時期,特事特辦,為了防止錢立冉潛逃,彭遠征還是當機立斷,先抓了再說,。
但在仲修偉抓人的同時,他為了防止計超的反彈,還是在第一時間通報了龔翰林,并趕到了孫雪臨的辦公室進行匯報。
孫雪臨有些吃驚,但彭遠征提供了強有力的證據,他也無話可說。唯一擔心的就是彭遠征這般不給計超留面子,計超肯定會暴跳如雷,雙方從暗斗直接演化成明爭,傳揚出去,對縣委形象影響不好。
“老計,正好你來了,有個事兒,咱們碰碰頭。”孫雪臨勉強笑了笑道。
計超黑著臉坐下來,聽孫雪臨說了抓錢立冉和劉盟的事兒,盡管他再三控制自己的情緒,還是忍不住怒形于色道:“孫書記,錢立冉再怎么說也是縣公安局的黨委委員,班子成員,是組織部任命的實職副科級干部,怎么能說抓就抓?走組織程序沒有?”
“孫書記,我們不能讓一些人在縣里搞法西斯主義的那一套!不向縣委匯報,擅自抓人,無組織、無紀律、無原則!”
龔翰林皺了皺眉沉聲道,“計書記,我和遠征同志這不是第一時間趕過來向縣委作匯報嘛,怎么能說不履行組織程序呢?”
孫雪臨也笑笑,“老計你先別激動,有話慢慢說!我個人認為,只要有證據,特殊情況下采取一點特殊手段,也是可以理解的。”
“首先說明一點,這不是逮捕抓人,而是控制,讓錢立冉接受調查。現在有充足確鑿的證據證明,錢立冉跟縣里黑社會流氓團伙有著密切的往來,收受賄賂為非法經營活動當保護傘,同時也涉嫌向老虎幫通風報信!”
“證據確鑿。為了防止嫌疑人潛逃,我讓人控制住了錢立冉和劉盟。相關的調查正在進行之中,最遲兩天,縣局就會向縣委、政法委和縣紀委提報相關調查報告!”
“我在電話里向孫書記和龔縣長兩位領導都做了匯報。特殊時期,特事特辦,沒有什么好說的,不要拿什么組織程序這一套來說事兒,!”
彭遠征的聲音冰冷,當即就頂了回去。
計超勃然大怒,起身指著彭遠征怒斥道:“彭遠征,你有什么權力隨便抓人?誰給了你這么大的權力?”
“我作為縣政府分管領導、縣公安局局長兼黨委書記,作為專案組的組長,在案件偵破過程中,有權采取緊急措施!”
彭遠征霍然起身,冷冷道:“你嚷嚷什么?!”
“你……”計超氣得嘴角哆嗦著,“就憑你一句話,縣委任命的干部,就成了犯罪嫌疑人,彭遠征,你真是好大的膽子!”
“我已經強調了好幾遍,證據確鑿!我可以在這里撂下一句話,如果最后錢立冉查無問題,我彭遠征向縣委、向市委引咎辭職!”
“誰的膽子更大?!”彭遠征冷笑著,揚手指著計超淡漠道,“我膽子是很大,為了打擊流氓犯罪,為了維護縣委縣政府的形象,為了全縣老百姓的幸福安康,我彭某人赴湯蹈火在所不辭!但有些人的膽子更大,無視黨紀國法,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卻是男盜女娼無所不為!”
“人在做,天在看。我也奉勸某些人趕緊懸崖勒馬,否則,國法如爐,絕不會姑息養奸!”
“孫書記,龔縣長,現在特殊時期,我必須要回公安局坐鎮,就先走了!”彭遠征怒氣沖沖,拂袖而去。
彭遠征的反應居然比計超還要強烈和猛烈,孫雪臨和龔翰林都有些吃驚,心里也隱隱猜出,他這是借題發揮,故意跟計超等人撕破臉皮——這意味著,彭遠征已經準備向“某些人”下手,到了圖窮匕見的關鍵時刻了!
而根據彭遠征的個性和作風來判斷,如果沒有十足的把握,他肯定是不會這么激進的,。這是龔翰林的真實心態。
而孫雪臨則有不同的心思。從市委主要領導的態度來判斷,彭遠征這一次推動主導的“打黑風暴”得到了上頭的強力支持,如果沒有市委主要領導的幕后支撐,彭遠征怎么可能繞過很多“障礙”、采取雷霆手段“直搗黃龍”!
這同時也意味著市委領導對鄰縣的亂局逐漸失去了耐心,急切想要改變鄰縣官場的現狀。在這種背景下,誰擋路肯定就會被拿下,包括自己這個縣委書記。
想到這里,孫雪臨瞥了一眼氣急敗壞的計超一眼,心里暗暗冷笑道,“老子忍了你們這些年,這一回,哪怕是不干這個縣委書記了,也非把你們連根拔起!”
一念及此,孫雪臨與龔翰林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各自拿定了主意。到了這個份上,他們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只有陪著彭遠征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因為妹夫錢立冉被抓,計超暴走了,據說不僅跟常務副縣長彭遠征鬧翻,還跟縣委書記孫雪臨頂了牛——這在縣委機關里傳為“美談”。但顯然沒有人敢在這時惹到暴怒的計超,哪怕是尤濤和黃子涵這兩個政治同盟也不行。
當天下午,謝輝帶人去機電設備公司的生活區將劉盟從家里帶走,而幾乎是與此同時,縣公安局治保大隊閃電般行動,直接搗毀了一個聚賭窩點。
整個晚上,縣城空蕩蕩的大街上警車呼嘯而過,警笛轟鳴。一時間,鄰縣頗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不僅官場上人人自危,坊間百姓也有所察覺。
這個非同尋常的夜晚,很多人輾轉無眠。接近凌晨時分,仲修偉的電話打到了彭遠征的宿舍,彭遠征其實還沒有睡下,接起這個電話臉色驟然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