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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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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遠征這話一出口,縱然秦鳳高高在上穩如泰山,也忍不住有些惱羞成怒的跡象。
她自小在軍營里長大,而14歲那年被特招入伍,進了部隊文工團。但她后來發現,吹拉彈唱并非她之所愛,盡管她在這方面擁有一些過人的天賦。
于是,20歲就毅然脫下軍裝轉業進了機關。從市委機要員起步,副科長、科長、教育局的副局長、新安區副區長、區委常委、常務副區長,到區委副書記、區長,再到區委書記,她一共用了十年的時間。
實事求是地講,在新安市里,她的升遷速度算是比較快速和平穩的,幾乎沒有任何波折。她能有今天,一方面是占了女干部的先天優勢,因為黨政機關里需要女干部占有一定的比例;而另一方面,則就是工作能力突出的表現了。當然,她的出身背景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絕不是關鍵因素。
甚至可以說,以她的家庭出身,十年的時間混上一個縣處級的級別并不難,但能主政一個縣級行政區,做區委書記一把手,單靠出身沒有能力和手段,那是癡心妄想。新安區是新安市的中心城區,能做新安區的區委書記,又是女性,足見她的不凡和魄力了。
她很強勢。雖然在很多時候,她帶給別人的感覺都是很平和、平易近人。但真正熟悉她并在她身邊工作過的人,都知道。在她平和的外表背后隱藏著多么強大的氣場和能量。
很少有人敢當面頂撞、忤逆她的意思。哪怕是資歷比她深、年齡比她大的區長顧凱銘,也不會。
她骨子里并不是那種頤指氣使的女子,但長期的上位者和說一不二的權力生活,也慢慢讓她變得驕傲起來。
她萬萬沒有想到。自己一個堂堂的區委書記,新安區的一把手,放低身段找上他——而他,不過是一個科級鄉鎮長,可他偏偏就敢給她一個軟釘子碰!
她沒有想過自己的方式方法有沒有問題,也沒有去想自己的“要求”對別人來說有多難。因為她是領導,說了就算的區委書記!
他怎么敢?!
秦鳳嘴角輕輕抽動了一下,清秀精致的臉蛋就沉了下去。
她冷冷凝視著彭遠征。
淡淡道,“顧區長那邊,我會跟他打個招呼的。但是區委的指示,你也不能給我打折扣!你先做著。按照我的思路,有什么困難,直接來找我!”
秦鳳壓制著自己的火氣。她雖然強勢,但卻是很少發火的。可面對彭遠征這張猶自波瀾不驚不咸不淡的面孔,她突然有一種想要大吼大叫的沖動。
她心道:以為是宋炳南的人。就可以在我面前囂張嗎?別人怕他宋炳南,老娘卻是不怕!
此時此刻,彭遠征沒有惶恐,更談不上畏懼。卻有些無奈。
真是無妄之災啊!莫名其妙地攤上了這檔子事,又莫名其妙地惹上了這位強勢的女區委書記!
可他也是寧折不彎的人。他認定了的事情,只要符合他的人生原則。他就不會退讓。秦鳳的咄咄逼人,讓他感覺了發自肺腑的反感,也觸發了他內心深處的傲骨。
況且,按照秦鳳的意思去做事,反過來會得罪顧凱銘,而這邊也會吃力不討好。
領導怎么了?領導也不能蠻不講理,強行壓人!況且,你們區里兩位黨政領導如此勾心斗角耍這種沒技術含量的小心眼,卻要把老子推出來當槍使,老子就不干!
但此刻他說什么話,都不太妥當,真要跟區委書記頂起牛來,對他影響太壞。他只能保持異樣的沉默,默然的反抗是最好的武器。
其實,無論是秦鳳還是顧凱銘,都沒有把彭遠征當槍使的用意,今天這種局面,大概就是陰差陽錯的結果。
顧凱銘之所以布置這么一場宣傳活動,當然是為了政績考量。而最近比較急,則是因為他得到消息,說秦鳳列入了省委組織部的視野,準備作為援助貧困地區的青年女干部,調任澤林市干一個縣的縣委書記。當然,這看上去對秦鳳來說有些“冷處理”的味道,但實際上這也算是一種考察和鍛煉,只要在那個崗位上秦鳳再干出成績,幾年后升遷為副廳級干部,那是指日可待。
所以,顧凱銘這才迫不及待想要推銷自己的政績。他雖然是實干家,但實干還得“巧干”,同時亦需要宣傳推介。在這個關鍵時刻,如果宣傳到位,政績宣揚到位,在市長周光力的大力推薦下,他有九成的機會接任新安區委書記。
之所以不肯讓區委這邊介入,在宣傳口徑上動些擦邊球的小心思,無非還是利益考慮。一旦作為新安區的整體成績宣傳,受益的首先是一把手,其次才是他這個區長。如果那樣,他豈不是白白為了別人做嫁衣裳?
而對于秦鳳來說,她突然插手這件事情,同樣也是為了宣揚政績。
顧凱銘得到的消息是她即將調任澤林市,而實際上,作為當事人,她太清楚——明年年初市里會退下一個副市長,而她則是最為有力的競爭者之一,列入市委領導考慮的,除了她之外,還有開發區管委會的主任張劍秋。
張劍秋能力比她弱一些,但資歷比她深。當然,市委領導還是有些傾向于她的,否則市委書記東方巖就不會在某次匯報工作時,暗示了她幾句。
秦鳳對這個副市長職位志在必奪。雖然家里人認為,一個普通副市長,遠不如一個中心城區的區委書記絕對權力大而且實惠。但秦鳳是一個有“野心”的女人,她想要走上更高的權力舞臺,如果不走副市長這個路徑,她日后怎么當市長?又怎么當市委書記?
本來秦鳳就有些不甘心和不服氣的。
作為中心城區,新安區的前任區委書記都是市委常委,然而秦鳳因為年輕、資歷淺薄,一下子擢升為副廳級不太現實,就耽擱下來。后來,秦鳳幾次爭取,都沒有能進入市委常委。
她就憋著一口氣,準備突破這個副廳級的門檻。
因此,目前對于秦鳳來說,也是一個關鍵時刻。
她聽說顧凱銘在忙活宣傳的事情,就耐心等待顧凱銘來向她匯報,她才好順水推舟“草船借箭”,卻不料等來等去顧凱銘毫無動靜。她是一個驕傲的人,要她放低身段去求顧凱銘,她做不到。
而再者,她如果自行組織宣傳活動,就肯定會與顧凱銘發生沖突。而在這種時候,黨政領導之間出現不合、傳出任何的風吹草動,都對秦鳳大為不利,破壞她的官聲清譽。
于是她就靈機一動,把彭遠征找來,準備哄一哄、壓一壓、敲一敲,讓彭遠征去做個傳話筒。她相信,只要彭遠征的話傳到,顧凱銘就不敢再裝糊涂。
然而,她想的是挺好、挺順暢,卻沒想到遇到了吃軟不吃硬、“越挫越勇”的彭遠征。
秦鳳幾乎要暴走了,要想罵娘,但她卻不能暴走、更不能罵娘,那太失區委書記的風度和涵養了。
眼前這年輕男人死活就不吭聲,以沉默來應對她的怒火,讓她的怒火再直線上升到一個頂點之后,瞬間像是吹滿氣的氣球被繡花針扎了一下,跐溜一聲就泄了個干干凈凈。
秦鳳驟然之間感覺非常疲倦,疲倦地想要躺下一動也不動。她霍然起身,大步走到水壺跟前,取過水壺來哆嗦著手往自己水杯里倒滿水,然后才抬頭來望著彭遠征,卻是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來。
自己怎么遇上了這么一個滾刀肉和刺頭兒球?!
秦鳳長出了一口氣,揮了揮手無力道,“你先回去吧,回去吧!”
彭遠征哦了一聲,立即起身來淡淡笑了笑,“好,秦書記,那您忙,我先回去了。”
說完,彭遠征當機立斷地轉身就走,等秦鳳反應過來,他早就離開她的辦公室不知所蹤了。
秦鳳忍不住憤怒地猛然拍了桌案一下,大喝道,“沈玉蘭!”
沈玉蘭在隔壁聽見嚇了一大跳,趕緊跑過來,見秦鳳臉色非常難看,甚至瘦削的肩膀頭都有些輕微的顫抖,心里咯噔一聲,隱隱猜出是彭遠征讓秦書記生氣了——兩人之間似乎發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
“秦書記!”沈玉蘭恭謹地低低道。
“沈玉蘭,你馬上打電話給顧凱銘,說——就說我讓他過來一趟,有事跟他商量。”秦鳳的聲音里明顯有些顫音,豐滿的胸前劇烈起伏著,可見她此刻內心情緒的激動。
沈玉蘭不敢再說什么,立即應下跑出去打電話。
她正在打電話的當口,又聽到秦鳳辦公室里傳來噼里啪啦的雜亂聲響,也不知道是倒翻了什么東西,還是秦鳳摔爛了什么東西。
沈玉蘭打著電話,臉色一變再變。她大學畢業就跟著秦鳳,還從來沒有見過秦鳳這般盛怒而失去控制的樣子。
太不尋常了。
這個彭遠征……可怎么會?他一個鎮長,敢跟區委書記鬧騰,不是自尋死路嗎?就算他有宋炳南做后臺,但所謂縣官不如現管,作為區委書記,秦鳳如果想要收拾下面一個鎮長,那還需要費多大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