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更)
康棟其實比誰都郁悶。為了這一次的宣傳,他這個副秘書長親自靠上抓,沒日沒夜地跟工作組的人員一起討論方案,提出策劃,進行各種籌備。同時還要協調其他部門,對工作組的工作進行配合。
比如說這一次的展覽吧,他就協調了市里十幾個部門參與,還從財政上爭取來了一塊專項資金。費心費力,結果卻換來了這么一個結果。轟轟烈烈地開始,慘慘淡淡地收場,所有的努力和心血都打了水漂。
可這個時候,要了他的命也不能再強調客觀理由了。領導本來就不看過程,只看結果。你過程再復雜、再艱難、付出再多,沒有取得成果,也就等于是一個零。如果再跟領導強調理由進行自我辯解,只能讓領導更加反感。
康棟尷尬地苦笑著,望著陳言兮輕輕道,“陳秘書長,這一次是我的工作失誤,我們準備不足,考慮不周,影響了市里申報工作的推進,我必須要向市委做深刻檢討”
陳言兮擺了擺手,神色稍霽道,“老康,現在不是追究誰的責任的時候,我們必須要抓緊想辦法扭轉頹勢,把宣傳搞起來,聲勢越大越好。要不然,咱們的競爭對手就會越跑越快,到時候想要追也追不上了”
“東方書記對這一次的工作失誤非常重視,親自做出了批示。他指示我們,要趕時間、搶速度、爭分奪秒地開展工作,不能因此宣傳不到位,影響到市里的申報”
“請領導放心,我這就去召集工作組的成員開會,力爭在最短的時間里拿出一個方案來,報請市委領導審批。”康棟霍然起身,神色鄭重嚴肅地表態道。
陳言兮點了點頭,又凝聲道,“我看,還是把宣傳部的彭遠征抽過來吧,這個年輕人是干宣傳的一把好手。東方書記點了他的名了,這一次的宣傳推廣,由彭遠征具體抓。”
康棟一怔,雖然心里覺得不以為然,但卻不敢當著陳言兮的面反駁什么,立即點頭答應下來。
彭遠征這兩天忙完了手頭上的材料,又幫著云水鎮把這一次的系列宣傳稿子修改完畢,跟日報和晚報都溝通好了,從3月3日開始,連續一個星期在兩家媒體刊登精心準備的組合報道。至此,他總算是覺得可以喘一口氣了。
王娜和馬自熱烈地談論著最近的國際局勢以及即將要在七八月份召開的奧運會,錢剛大踏步走了進來。
彭遠征第一個看見了錢剛,就立即站起身來迎了上去,“錢部長。”
“嗯。遠征同志,根據市委領導指示,你從現在開始放下手頭上的所有工作,全身心地投入到辦公廳那邊的宣傳工作組的工作中去。陳秘書長和鄭部長溝通過了,宣傳工作組的工作由你具體抓”
錢剛板著臉道,“謝小容他們這一次在省里的活動很失敗,市委領導很不滿意。這一次,市委點名抽你過去,也算是臨危受命了。無論是鄭部長還是我,都希望你能挑起重擔、干出成績,給咱們部里爭爭光”
彭遠征一怔,旋即苦笑道,“錢部長,我雖然也是工作組副組長,但只是掛掛名而已。他們前期的工作我沒參與、更不了解,現在讓我過去,兩眼一抹黑,恐怕……”
“市委領導相信你,部里領導也相信你的工作能力。遠征同志,你放手大膽地去做,市委領導有言在先,要人出人要錢出錢,但前提是時不我待,必須要盡快在最短的時間里見到成效”
“好了,你去吧,康秘書長正在召集開會。遠征同志走了以后,科里的日常工作,諸葛逅你先擔起來。”錢剛說完,扭頭就走。
彭遠征苦笑著一路將錢剛送出了門,也沒有再回辦公室,直接就去了后面小樓上的市委辦公廳那邊,推開市委辦公廳小會議室的門,工作組所有成員都已經到齊,就等他一人了。
康棟端坐在那里,面色沉凝。而謝小容則臉色微微漲紅,首戰告負,她的臉上無光;而高懿宣就更不用說了,他本來信心滿滿參與進來,把事情想得太簡單,結果鬧了個灰頭灰臉。
彭遠征向康棟笑笑,“康秘書長我剛接到錢部長通知,來晚了,抱歉”
康棟微微欠身,點點頭,“不要緊。好了,既然遠征同志來了,我就先說說。”
“前期,我們準備了很多,策劃方案也經過了多方修改和論證,工作組的同志們做了大量的工作。我也知道大家都很辛苦,但是——不管怎么說,我們的工作沒有收到成效,首戰告負,這意味著我們的工作存在漏洞,甚至是思路和方向出了問題。”
“這一次在省城的展覽,我在這里毫不夸張地跟大家說,效果很差,幾乎成了一場笑話。市委東方書記對此高度關注,親自做出指示。市委陳秘書長也親自靠上來抓這項工作——市委給我們的要求是,不惜一切代價、克服一切困難、爭分奪秒一炮打響”
康棟敲了敲桌子,聲音越來越嚴肅,“我們已經沒有了失敗的機會,如果再失敗,我們會遠遠落后于我們的競爭對手,直接拖了市里申報工作的后腿到了那個時候,我們誰都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眾人的臉色都很凝重。康棟沒有夸大其詞,宣傳工作做不到位、效果不好,倘若因此導致申報工作化為泡影,整個工作組的人都要受牽連。最起碼,只要市委書記東方巖還在市里工作,他們就別想再升遷了。尤其是謝小容這種有職務在身、對副縣級覬覦多時的人,更是想都別想了。
哪怕是康棟,最后也得受牽連。在政治上,會受到沖擊和打壓。
康棟說到這里,頓了頓,給眾人留出了一點消化吸收的時間來,又緩緩沉聲道,“市委主要領導和陳秘書長親自點將,要求把彭遠征同志抽調上來,脫離宣傳部的工作,將全部精力放在工作組的工作上。從今天開始,工作組由彭遠征同志具體抓,謝小容和高懿宣配合。遠征同志,你談談吧。”
康棟這話一出口,謝小容長出了一口氣,她其實早就猜到了這種結果。他們的工作搞砸了,市委領導肯定要臨場換將,這是毫無疑問的。不過,她也不排斥彭遠征的參與,畢竟彭遠征雖然年輕但工作能力很強有口皆碑,說不定他能帶給大家一個驚喜。如果宣傳工作組出了成績,她哪怕是“配合工作”,也是一筆可以載入履歷的政績。
高懿宣心里哆嗦了一下。彭遠征臨危受命,成了他的領導,雖然只是暫時的,卻也讓他難堪和不忿。
此時此刻,他已經將彭遠征列為了危險的頭號情敵。而事實上他的預感和判斷也沒有錯,隨著時間的推移和接觸的增多,李雪燕對彭遠征的好感正在逐步轉化為某種朦朧的情愫。或許李雪燕本人還沒有感覺出來,也或許彭遠征看出來也裝作看不懂。
彭遠征壓在他的頭上或許還不打緊,但如果因此讓彭遠征站在他失敗的起點上做出了成績,那就不僅僅是打他臉的問題,而是有可能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讓他在追求李雪燕的“戰斗”中徹底敗下陣來 高懿宣咬著牙,臉色陰沉地緊緊盯著彭遠征。
彭遠征從始至終看都沒看他一眼,這種有意無意的蔑視或者說是漠視,讓自視甚高的高懿宣心中的種種負面情緒瞬間沸騰起來。
彭遠征笑了笑,朗聲道,“康秘書長,各位,說實話,接到領導的通知,我感覺很突然,同時感覺壓力很大。”
“在來的路上,我想了想,咱們上一次的活動本身沒有太大的問題。以圖文并茂的展覽來宣傳本市形象,也是一條可行的路徑。只是大家可能疏忽了比較關鍵的一點:選錯了活動開展的時機和地點。展覽開幕時正好是周日,休息時間,雖然我們提前通過各種渠道發放了免費的參觀券,但有幾個人愿意犧牲自己的休息時間去看一個并不是很重要的展覽呢?還有,展覽放在省體育場,這個地方正是省城市郊,距離市區直線距離也有十公里以大家再想想看,又有幾個人愿意長途跋涉從市區跑來看展覽呢?同樣的展覽,如果是放在繁華的市區,效果一定會更好一些。”
“還有媒體的問題。說句實話,現在類似于展覽這種形式的活動,可以說是鋪天蓋地泛濫成災,從中提煉不出太大的新聞亮點來。既然沒有亮點,就顯得沒有報道價值,愿意來跑這種活動的記者就少,媒體也不太感興趣。”
彭遠征說到這里,停了下來。
眾人沉吟著,有不少人都豁然開朗,覺得彭遠征說得很有道理。
現在想想還真是這樣。
高懿宣皺了皺眉,突然插話道,“彭科長的話,我不是很贊同。這一次的展覽我們準備得很充分,之所以效果不好,出了岔子,我認為主要問題還是在于一個小小的細節上。我很清楚現在的媒體記者,他們參加活動不是奔著紅包就是沖著紀念品,而我們在這方面準備不足。”
“至于選址,我們畢竟不是商業活動,是政府行為,選在繁華鬧市區,且不說場館很難找,就算是找到了,恐怕來的人也是抱著看熱鬧的目的,不僅起不到正面宣傳的效果,反而會敗壞市委市政府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