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更)
11點多,李雪燕陪著彭遠征和馬自返回了鎮政府。《》./
李雪燕讓彭遠征和馬自在她的辦公室稍坐片刻,然后她就匆匆出門而去,說是去安排飯,其實是去找鎮委書記郝建年匯報。
彭遠征提的建議很好,引發了李雪燕的共鳴。不論是涉及鎮里長遠的發展目標定位,還是出于這一次的宣傳基調以及宣傳重點,都讓人眼前一亮。不過,李雪燕只是副書記、副鎮長,鎮里的第三把手,這種事情她做不了主,必須要由主要領導拍板,甚至要開黨委會研究通過 李雪燕走后,彭遠征起身來打量著她的這間辦公室。辦公室不大,設施也很簡陋,一張桌子一把椅子部電話,兩個小沙發,如此而已。辦公室沒有一點女性特色,唯有墻角的一盆郁郁蔥蔥的蘭草和一個掛衣架上掛著的幾件女性外套,告訴外人這是一個女干部的辦公室。
鄉鎮沒有集體供暖,一律都是點爐子燒暖氣包。暖氣包上擺著一個精美的不銹鋼保溫杯,保溫杯邊上還有一把紅色的小梳子。
彭遠征站在李雪燕的辦公桌前,無意間發現她的桌上有一張合影照,壓在玻璃板下,就下意識地看了看。
照片上,李雪燕略顯青澀和稚嫩,還梳著流行的麻花辮子;而她的旁邊則是一個五六十多歲的中老年男子,姿態沉凝,一看就是政府領導。彭遠征訝然,因為他認出了這個人。這人是市里的老領導——在新安市市委副書記任上退下來的駱天年,也就是謝小容的公公。
李雪燕跟駱天年啥關系?看兩人的神態和眉眼間的相似,應該是父女,但…···一個姓駱,一個姓李,莫非是李雪燕隨母姓?
后來的事實證明·彭遠征的猜測是極準的。李雪燕是駱天年的小女兒,隨母姓。謝小容,正是她的嫂子。
彭遠征早就看出李雪燕不是一般家庭出身的女子,但也沒有想到她竟然是市里老領導家的千金。以駱天年在市里的影響力而言·雖然是人走茶涼,但把自己女兒安排進市級機關應該是問題不大的。但李雪燕卻堅守在鄉鎮,想起來應該與李雪燕個人的志向有關。
彭遠征與李雪燕的接觸雖然不多,但也能看出這是一個很有工作激情和思想抱負的女子。這樣的女子在基層是不多見的,大多數基層女干部其實都是不愿意下到鄉鎮去的,就算是沒辦法下去了,也是當成鍍金的跳板·只要一有機會,馬上就會調離。
而這個時候,在鎮委書記郝建年的辦公室,卻發生了一點小插曲。
李雪燕將彭遠征的建議和思路,仔仔細細向郝建年做了匯報,很快也得到了郝建年的認同。郝建年在鄉鎮工作十多年,自然有他獨到的眼光,他馬上就意識到·彭遠征抓住了他長期以來忽視的關鍵點,而宣傳基調的思路也更是畫龍點睛,對于宣揚云水鎮黨委政府的政績有著莫大的裨益。
也不能說鄉鎮干部追求政績是錯的。因為辛辛苦苦干幾年下來·如果不宣傳,上級就不知道。如果工作得不到上級的肯定,鄉鎮干部就會長期被壓在鄉鎮,很難得到升遷。
郝建年當即就拍板決定按照彭遠征的思路來。但李雪燕卻提醒他,要不要跟鎮長嚴康打個電話通通氣。
嚴康跟郝建年不合,矛盾很深。其實嚴康不是出差在外,而是有意躲在了家里不上班。因為他對郝建年搞的這一套很不以為然,聽說郝建年又要給自己歌功頌德,他心里很反感,就借故不來上班。
雖然鎮長書記不合·但因為郝建年是一把手,在一把手決策一切的體制背景下,嚴康也阻擋不住郝建年的行動。況且,在班子里,郝建年掌握了大多數人的支持。
郝建年皺了皺眉,但在面子上·卻還是抓起電話往嚴康家里打了一個電話。嚴康家在市里,不在鎮上。
嚴康接起電話,兩人的話沒說幾句,就又開始頂了牛,氣得郝建 李雪燕站在一旁,無奈又尷尬,卻又沒法說什么。
云水鎮這一對黨政領導針尖對麥芒,在區里都出了名。只是令人奇怪的是,區里也不考慮把兩人調開。
按照常理,嚴康作為二把手,不能也不該跟一把手這么對著干,甚至是拍著桌子罵娘公開唱對臺戲。但嚴康的資格比郝建年老得多,他在云水鎮從辦事員、黨政辦副主任、主任、副鎮長,一直干到鎮長,在云水鎮干了20多年,卻一直沒有被提拔起來。
前任書記調離嚴康以為自己應該能順利接班了,但結果又上其他鄉鎮調來一個郝建年,不僅是郝建年,云水鎮黨政班子也被大換血,現在的班子成員,包括李雪燕在內,都是“外來戶”。
嚴康仕途不得志,加上被架空,非常郁悶和煩躁。到了后來,他見自己年紀偏大,已無升遷希望,便破罐子破摔,跟郝建年鬧騰了起來。這種鬧騰,其實也有做給上面看的意圖。反正以他的資歷,區里要調他肯定要給他安排一個新崗位,他正好趁機離開云水鎮。可不知道為什么,新安區一直沒有動他。
“不管他了······李書記,你去安排一下,別在鎮政府餐廳了,去鎮上的飯館,云水大酒店!人家上面的領導來一趟也不容易,再說咱們還要求著人家辦事,中午要好好招待一下人家。你先去忙,中午我親自出席作陪,你再叫叫其他的鎮領導。只要在家的領導,都作陪吧。”郝建年長出了一口氣,心里自有些氣不過,如果不是守著李雪燕一個女同志,他早就拍桌子罵娘了。
“好的,郝書記,你先忙,我這就去安排。”李雪燕輕輕一嘆,走了出去。
狗日的嚴康,什么玩意兒!麻痹的整天跟老子作對,遲早有一天,老子要整死你!望著李雪燕離開的清麗背影,郝建年在心里咒罵起來,手緊緊地攥住一支鉛筆,咔嚓一下就斷了。
回到辦公室,李雪燕見彭遠征正盯著她桌上看照片,就笑了起來,“彭科長,時間不早了,一會咱們去吃飯。郝書記做了安排,中午他要親自出席,同時鎮里的領導在家的也都過來跟彭科長見個面。”
彭遠征抬頭來望著李雪燕,微微一笑,“李書記,你們真是太客氣 彭遠征淡然笑著,沒有松口。這在李雪燕看來,分明就有些固執和僵硬了。
李雪燕跟彭遠征“商量”了半天,彭遠征依舊堅持吃工作餐。李雪燕沒有辦法,就回頭去向郝建年匯報。郝建年一怔,這么有原則的機關干部他還真沒有遇到過。不過,他旋即笑道,“算了,彭科長年輕有為目標遠大,可能對自己要求挺高,人家這是不想在外邊留下任何不利于他進步的小辮子——罷罷罷,工作餐就工作餐,標準高一些就是了。”
“既然這樣,李書記,我就不參加了,你陪著在鎮餐廳吃個工作餐。等做完了宣傳,咱們背后感謝感謝,表示一下心意,不比吃飯喝酒強?”
郝建年意味深長地道。
郝建年以為彭遠征是故作姿態,但李雪燕卻感覺不是那么回事。一個能在新安大酒店隨手簽下幾萬塊單子眼睛眨都不眨一下的人,能在乎一個鄉鎮背后表示的那點什么“意思”?
但李雪燕也沒有說什么,點頭應下,然后就回到辦公室,領彭遠征和馬自去鎮政府的餐廳吃工作餐。
標準的鄉鎮接待工作餐,三個人,三菜一湯,沒有什么花樣,就是普通的土菜。也沒有酒,主食是香噴噴的大包子。
李雪燕有些不好意思地替彭遠征拉開椅子,“彭科長,真是有些慚愧啊,我們鎮上食堂的師傅水平有限,做不出色香味俱全的菜來,只能是家常便飯。”
彭遠征哈哈一笑,“李書記別那么客氣,這就很好了。我嘗嘗!”
彭遠征夾起一筷子紅燒茄子來放進嘴里,咀嚼了一下然后笑道,“比市委機關食堂強多了,味道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