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衣手指緊攥著床沿,指節根根青白。
彩衣滿意她的表現,她就是想要從精神上折磨青衣,做這么多,總算是看到了一點收獲,“這才只是開頭,好戲還在后頭,你以后會在這里看著我與他恩愛纏綿,卻只能一個人流血,一個人心痛,然后一個人舔傷口,一直到這么死去。”
青衣突然間覺得體內的蛇鰻輕輕一動,軟綿綿地拿一根針都吃力的身體,突然有了力氣,飛快出手,閃電般卡住彩衣的喉嚨。
彩衣驚愕地瞪大眼,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事,但喉間的緊痛讓她無法否認事實,她用力地呼吸,但能吸到的空氣實在太少,憋得臉龐紫漲,艱難出聲,“怎么可能?”
那軟骨散是她高價購得,而且在人的身上試過不下三遍,從來沒有出過紕漏。
青衣在蛇鰻安分下來,繼而身體就有了力氣的那一瞬間,就想明白了其中的來龍去脈。
拜蛇皇之毒所賜,尋常的毒對她起不了作用,之前身體的刺痛和軟柔無力,都是蛇鰻初初進入她的體內,對她的身體抵觸造成,至于軟骨散對她根本沒有起到作用。
蛇鰻剛開始適應她的身體,她的行動還不能象以前一樣靈活,但搞個突然襲擊,對付自持萬無一失的彩衣,還是沒有問題的。
她雖然想明白了其中道理,但沒有興趣滿足彩衣的好奇心,冷冷道:“把我的劍和綾帶還我。”
青衣在昏迷中被人剝去衣服,里里外外盡數換過,身上的東西自然一樣不少的被搜去。
這世上,值得她留戀的東西實在有限,別的東西,她可以不要,但這兩件,絕不能丟。
彩衣是在青衣手上吃過苦頭的,別說這時候屋里只得她和青衣兩人,就算有別人在,只怕也難在青衣手上把她安全地解救出來。
心中氣苦自己太過于依賴那軟骨散,雖然不敢和青衣硬來,卻也不愿就這么妥協,視線飄忽,佯裝透不過氣,不直接回答。
青衣嘴角抽起一絲冷意,手上用力,將她卡得幾乎閉過氣去,才略松了些,令她憋漲得難受,又不至于死去,森森然道:“我沒有多少耐心,要跟我玩花樣,我不介意殺了你,再自己找。”
彩衣卻青衣的話卻沒有半點懷疑,飄忽的眼神瞬間呆滯,往屋子一角的花格架望去。
青衣手掌一松,接著快如閃電地切向彩衣頸側,任彩衣人事不知地軟倒在腳邊。
她長噓了口氣,咬牙走到花格架旁,摸索一陣,果然尋到個機關,打開一個暗格,暗格里果然放著從她身上取下的所有東西,包括赤水劍和鳳雪綾。
她將屬于自己的東西,盡數收起,回到床邊,軟坐下去直喘粗氣,這一會兒功夫就已經耗盡她才恢復的所有力氣,哪怕再多支撐一會兒都不行。
如果彩衣咬死不說,她為了那兩樣東西,倒不敢把她怎么的,還好彩衣是個軟骨頭,被她一嚇就露出破綻。
青衣休息了一陣,開門出去。
一為了保住這間密室,二來彩衣怕人多口雜,進入內室的時候,不允許任何下人跟隨,所以外間此時也沒有一個下人。
青衣站到窗邊,揭開窗簾,往外張望,見是一座二進院的四合院,幾個下人散落在院中各處,凝神細聽,院子里除了這些人,沒有另外潛伏在暗處的隱衛,略松了口氣。
青衣避開那些下人,閃身出屋,不敢走正門,攀上一處角落的假山,正要探頭躍墻出去,突然一道亮光一晃而過。
這么多年刀尖上打滾的經驗,那是兵器的反光。
陡然一驚,忙縮身回來,完全隱去身形,尋了處假山縫隙向墻外看去。
墻外稀稀落落地分散著一些小攤小戶,這些人落在尋常人眼中,定看不出任何異樣,卻瞞不過經過嚴格訓練的青衣。
這些看似毫無章法的攤戶和來往過客,卻從四面八方把這間宅子包圍的密不透風。
青衣捂了捂腦門,果然……
肖華怎么可能對彩衣沒有絲毫懷疑,可以放任她我行我素,他這是在放長線釣大魚。
至于這條魚是什么,不用想也知道。
青衣的心怦怦直跳,只要翻過這堵墻,就可以與他相見,就再也不用與他天各一方。
念頭一動,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見到他。
青衣慢慢從假山后探出頭,就在這時,額角的蛇鰻花突然動了一下。
如一桶冷水當頭淋下,見了他又如何?告訴他自己已經半人半妖,與他一起,會吸取他的元陽?
以他的性子,就算知道她成了妖,也不會嫌棄她,但天要滅他,他就偏偏要逆天而行。
她如果貪圖一時的溫情,定會把他逼上絕路。
如果能找到解決體內蛇鰻的辦法,她與肖華仍是可以再續前緣。
但現在絕對不是與他見面的時候。
青衣探出的頭,又再慢慢縮回,重新盯著墻外那些‘點子’。
那些固定的點,位置都設得極為巧妙,可以眼觀八方,就算她尋到機會出了這院子,也難從他們眼皮下通過。
正無計可施,突然見一個相貌平平的道士緩步走來,在墻外站住,向青衣藏身的假山上望來,那道士很年青,穿著一件半舊的灰色袍子,毫不出眾,但青衣卻感他的目光,竟象是穿透假山石,看見藏身假山后的她。
那目光也不多凌厲,卻讓她莫名地心慌。
道士對著假山望了一陣,忽地笑了,朗聲道:“妖孽,還不現身,是等著貧道上去抓你嗎?”
青衣吃了一驚,向左右看去,哪里還有別人,道士的聲音又再傳來,“別找了,說的就是你。”他聲音一落,周圍那些‘點子’紛紛向青衣藏身之處望來。
青衣眉頭微蹙,握緊鳳雪綾,看樣子,只有硬沖了。
這時一隊人馬匆匆而來,帶頭的竟是賈亮。
青衣眸子微沉,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賈亮看見道士,翻身下馬,三步并兩步地跑來,先望了一眼墻上假山,不見異樣,才向道人抱拳問道:“請問道長可是天星子?”
道士點頭,“不錯,貧道正是天星子。”
賈亮神情越加恭敬,“我們陛下令卑職迎接道長。”
天星子眼里閃過一絲驚詫,但只是一剎,便象是了然,天族世子雖然被貶落凡塵,但與身俱有的靈力卻非常人可比,所以他剛到凡間,就被他察覺。
向賈亮回過禮,仍看向假山,眸子里多了分謔戲。
賈亮不知那堆石頭有什么好看,不解地問道:“那上頭可有什么?”
天星子揚了揚眉,“不過是一只小妖。”
“妖?”賈亮怔了一下,但很快想到肖華說的話,說天星子看似年輕,實際上法術高強,這些年斬于他劍下的妖魔不計其數,他這次來增城是為了清除霧竹林的瘴氣。
既然他是殺妖除魔為生,那么發現一些他不能發現的另一類生物,也不足為奇,但‘妖’這東西終究是讓人心驚,緊張地望向假山石,“道長說,那里有一只妖?”
天星子‘嗯’了一聲。
“那是不是要……”在賈亮心目中,那些斬妖除魔的道人,見著妖魔一類,總要出手清理清理。
天星子聽了這話,卻又是一笑,“不過是只初生的鰻兒,如果不為惡,我也不為難她,但如果敢作惡,就算它逃到天涯海角,我也會把她斬在劍下。”
這話自然是說給假山后的青衣聽的。
青衣對道士不以為然,但聽他一口道出鰻兒,也是一驚。
又探頭向石縫,向天道士看去,哪知他卻正盯著這條石縫,隔著石縫,竟明是與他四目相對,那目光平淡無奇,她不覺得什么,體內蛇鰻卻不安地躁動起來,令她的心跳也跟著加快。
青衣倒抽了口冷氣,難道這個天星子竟是紫薇大帝座下的七星子這一的天星?
賈亮見天星子并沒有打算捉妖,忙道:“我們陛下令卑職領道長前往霧竹林。”
天星子點了點頭,望著假山石又是勾唇一笑,才灑然而去。
青衣突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天星子進了霧竹林,定會發現蛇鰻的尸身,蛇鰻和喪尸一起禍害人間,那么他還會不會放過她這條‘幼鰻’?
有賈亮一行人的出現,監視宅院的次序有所打亂,被青衣尋到空子溜了出去,去成衣店買了幾身衣衫,混在出殯的隊伍里出了城,乘人不備,閃身進了一旁林子,等出殯的隊伍走遠,長松了口氣,總算自由了。
戴上慕離帽,正要踏上官道。
身后傳來一聲冷哼,“貧道一念之差,差點放虎歸山。”
青衣肩膀一僵,慢慢轉身,對上一雙平淡無奇的眼,嘴角的笑剎時凝住。
真是好的不靈,壞的靈。
“道長怕是有些誤會。”
“誤會?”天星子冷笑,“等你長成,再回頭來尋仇,禍害百姓?”
青衣眸子發亮,“道長可以滅了我體內鰻兒?”
天星子道:“殺了你,自然也就滅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