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父親和阿依一聲聲地急喚著她的名字。
腹間的痛再次襲來,聽見穩婆道:“十一姑娘,快用力,再不用力,孩子會憋死在里頭了。”
“諾諾。”青衣慘白著臉,雙手緊緊抓住身后車沿,咬緊牙關,沉著氣一下一下地用力。
她和肖華的前世今生的賬,可以慢慢地算,但孩子無辜,如果真讓他就這么離世,她真妄為人母。
上一世,她對孩兒有愧,這一世不能再愧對他。
攥緊車沿的手緊了又緊,連續的棱角硌進手掌,卻渾然感覺不到痛。
這時的雨越發的緊,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讓她越加清明,也不知哪里來的力氣,盡數灌向身下,身子極痛而縮,忽地身下一空,象是被人生生地挖去一塊,風雨中傳來嬰兒響亮的啼哭聲。
青衣呆了一下,淚直涌上來,和著雨水一同滑下。
耳邊是穩婆顫巍巍得歡喜聲音,“出來了,出來了,總算是出來了……”
青衣緊繃著的身子霎時一松,象灌了千斤的鋁,軟倒地車沿上,再不能動彈,眼框赤熱,淚卻止不住地流下。
一時間竟辯不出是歡悅,還是心疼。
她在生死邊緣滾打無數,都從來沒有象今晚這樣怯怕過。
害怕就此死去,累得孩子胎死腹中。
此時嬰孩劃破夜空的啼哭對她而言,是世最美妙的聲音。
阿依照著穩婆所說剪了臍帶,打好結,清理了嬰孩子口中羊水,可是這馬車上再沒有一件干衣。
青衣已經咬牙撐身坐起,阿依忙將孩子用濕衣裹了,遞她懷中。
她接過嬰孩,嬰孩子便止了哭,一只小手軟軟地擱在耳邊。
軟軟的小身子躺在她懷里,雨水將孩子打得透濕,青衣鼻子一酸,說不出的心疼,忙背轉身,用自己的身體為孩子盡自己所能地遮去風雨。
輕柔地抹去嬰孩小臉上的雨水,心里象淌過一灣春陽水,滿心說不出的滋味,低頭下去,在小臉上親了親,小嬰孩子竟慢慢睜了眼睛,水汪汪地一晃,瞧了她一眼,便又合了起來。
青衣喉間哽咽,再出不得聲。
“青衣。”身側傳來父親隱忍的聲音。
回頭見父親一直繃緊著身子,豎著耳朵微偏向車廂,理好裙子,深吸了口氣,微笑道:“爹,是個男孩。”
楚國公飛快轉身,老眼已經落下淚珠,這一程路,他雖然不便回頭,但后頭的聲音卻是一直聽著的,他害怕孩子不能順利出世,害怕青衣死去。
他一輩子也不曾這么害怕過,不過是一個時辰的時間,卻象過了一個輩子那么長。
聽到生了,一直懸著的心才算落了下來,早想轉過來看一看他們母子,聽到叫喚急急轉身,望著青衣懷中嬰孩,哆嗦著唇,想去抱那嬰孩,卻見他軟軟小小地,怕傷了他,不敢伸手,半晌才出聲道:“好,好,很好。”
雪狼聽見嬰孩哭聲,打馬奔來,瞧見車上情景,吃了一驚,連忙打馬跑開,眨眼間功夫,趕了另一輛車過來,那馬車是骨打母子所用。
這輛馬車上,除了骨打,便只有孩子蘇合的奶娘烏瑪。
他們走的急,并沒有多余的馬車,只有骨打母子這輛車最為寬松。
青衣剛生了孩子,他們母子淋在雨中太過危險,雪狼不理骨打是否愿意,強趕了過來,讓阿依扶了青衣抱著孩子換過那輛干爽的馬車,又令人取來阿依的干衣,給她們更換。
而受傷的穩婆便送去了族大夫處醫治。
青衣怕凍了孩子,顧不得自己渾身濕透,接了阿依遞來的干巾,細細地擦拭嬰孩。
骨打不喜青衣,自從她母子上車,就縮坐到車廂一角,不理不睬。
烏瑪不敢得罪阿依,將睡著的功蘇合放在身側,上前幫忙。
小嬰孩又再睜眼,睨了眼身邊的蘇合,突然背上顫顫地竟伸出一雙軟巴巴的小翅膀,他想將那雙皺巴小翅膀抖開,然初生的嬰孩哪有什么力氣,抖了幾抖,竟沒辦法抖開,軟巴巴地委實難看,小嬰孩漲得小臉通紅。
烏瑪看得目瞪口呆,尖叫出聲,“妖怪。”
青衣忙將嬰孩抱進懷里。
骨打興致勃勃地湊了上來。
在一旁整理干衣的阿依急忙回頭,對上嬰孩烏黑的無辜大眼,瞪向烏瑪,“你胡說什么?”
烏瑪抖著手指了指青衣懷中嬰孩,“這孩子有翅膀。”
阿依怔了一下,迷惑地望向青衣。
方才情境,青衣看得一清二楚。
肖華本是應龍,她與肖華前世的孩子生來便是應龍,應龍原身自然是有翅膀的,而這孩子是他們前世的孩子小龍兒轉世,也不知是哪里出了差錯,竟讓他帶了雙翅膀下來。
對她而言,應龍有翅膀天經地義,但在這凡塵便太過驚世駭俗,然這是她的孩子,她絕不容自己的孩子因為長相異類,便受人歧視,坦直地迎上阿依迷惑的目光,將懷中嬰孩露了出來,既然他帶了一雙翅膀下來,便讓所有人知道他生來便是如此。
如果誰以此來嘲笑她的孩子,她不會客氣。
然阿依看過青衣懷中嬰孩,卻越加迷惑,瞪向烏瑪,冷臉罵道:“什么妖怪?我的鞭子可是許久不曾飲血,你敢造謠生事,我不介意用你的血肉來喂喂我的鞭子。”
烏瑪不服道:“長著翅膀的孩子,不是妖怪是什么?”
阿依怒道:“哪來翅膀?你眼花了不成?”
烏瑪剛才看得清清楚楚,哪能被阿依一罵,就把有的硬說成沒的?向青衣懷中重看去,然這一看,完全懵了,嬰孩子背脊光滑,哪有什么翅膀,目瞪口呆道:“剛才明明有的。”
阿依抽出鞭子,虎著臉道:“你再胡說一句。”
青衣阻止道:“算了,快換衣吧。”只有她看得明明白白,親眼看見那雙皺巴巴的小翅膀縮回身體。
青衣和阿依換下濕衫,青衣抱了孩子背轉身,解了衣襟喂嬰孩。
阿依拭著濕發,“這孩子真叫莫忘?”
青衣“嗯”了一聲。
阿依從來不曾聽青衣提起過孩子的爹,這時見著孩子,再壓不下好奇,又問:“孩子的爹姓莫?”中土的人都有姓氏,不象他們雪狼族,只有名字,沒有姓。
青衣道:“他生在雪狼族,自然是照著雪狼族的習俗起名,哪來什么姓。”
阿依與她相處近數月,哪能聽不出她的口是心非,笑著道:“他好歹也是中土人氏,難道就不給他起個中土的名字?”
青衣輕一咬唇,道:“單名諾。”
肖諾……
那個人再是可惡,這終究是那人的孩子。
時間一點點過去,阿依和骨打,以及阿烏已經睡得死沉,只剩下車廂外枯燥的馬蹄和車輪聲。
青衣將小龍兒喂飽,等他睡去,才疲軟地靠了車廂,油燈已滅,黑暗中只能看見孩兒隱隱地身影。
暗嘆了口氣。
她到現在,總算知道,她為什么肖華如此抵觸。
為什么明明知道他的好,卻死活不肯與他一道。
那是因為,她上一世,對他賭下的咒。
上一世,她母親曾告訴過她,她會讀心術,不過她的讀心術,一輩子只能用一次。
在他告訴她如何真正毀去戰劍里的靈根時,她對他用了讀心術,是她一輩子只能一次的讀心術。
他說:“除非在我這劍重鑄之時,以我致親之血魂生祭。”
這句話,并沒欺騙她,但他的話沒有說完。
用他致親之血魂生祭他的戰劍,確實可以毀去他劍里的靈根,但他這脈至親的生魂卻會化成他的劍靈,讓他毀去的法器重生……
他終究是再不相信她,那話是說給她太佬佬聽,也是說給她聽,讓她死了助玉帝太子的心。
她所做,都是想他能撇了她,脫身而去。
他一怒之下撇了她,那就一了百了。
可是,他偏偏不肯撇下她,既然不肯撇,卻又不肯再信她,她包了一包苦水,又哪能不惱,哪能不恨?
既然他不肯撇她,便由她來撇下他。
橫豎她一死,玉帝太子便再不能威脅母親,而他也不必再與玉帝太子為敵,所有一切,也將就此打住。
如果她能活著,能遠遠地瞧他一眼,瞧著他好好地活,她不會有任何遺憾。
但如果她死了,再見不著他,她又豈能甘心?
讓她眼睜睜地看著他逆天而行,總有一天會墜入魔道,被天地誅殺,倒不如由她來做個了斷。
她可以死,卻要他生生世世忘不了她,要他生生世世心里只有她一個。
要一個人永遠記住另一個人,除了愛極,就是恨極,如果愛極再加上極恨,真會記上生生世世。
她毀他畢生修練出來的法器,便以身還他。
他以為她那么做,是為了玉帝太子,恨她入骨。
這入骨的恨再加上以往的愛,只要他活著,絕不會再忘了她。
或許等到天荒地老,沉睡在他戰劍中的她,終會醒來,那才是她的永生……
自己現在不過是一縷殘魂,過了今生,不知下世。
他糾纏著她這縷殘魂,終是逆天而行,只怕等不到她醒來,他便已經被化在八荒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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