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娘口口聲聲害怕,神情間也是怯怯弱弱,卻清清楚楚地揭穿錦娘剛才的謊言,并不是什么有死奴誤入,怕打攏蛇皇,才令姑娘在外等侯,而是蛇皇屋里空置,蛇皇才會燥動。
被襲擊的那個人,并非十一,而是錦娘身邊的人。
也正是因為那姑娘常跟隨在錦娘身邊,才會靠近蛇皇,被蛇皇擒住。
錦娘后背爬起一縷寒意,這賤婦居然敢……
正要反駁,已經感覺到女皇向她投來的目光轉冷。
打了個哆嗦,哪里還敢再辯,磕頭下去,“屬下失職,以后再不會有這樣的事發生。”
女皇冷哼了一聲,示意人起了門柵,將門推開一條細縫,往里望去,里頭果然是一個不認得姑娘,并非十一。
松了口氣,又橫了錦娘一眼,“今天這件事,也就算了,以后再有這樣的事,你就自個服侍皇蛇。”
“謝謝陛下。”錦娘慘白著臉,又磕了個頭,才起身站到一邊。
女皇重看向月娘,“這里沒你的事了,你下去吧。”
月娘不動,道:“婦人驗出潭水里的那味藥是什么了。”
女皇眸子一亮,“當真?”
“婦人不敢欺騙陛下。”月娘遞上寫著藥物名稱的方子,“婦人隨家祖研究香料,對一些與混入香料的藥物,也有些研究,下面的藥方,可以解去這味香料產生的血脈閉塞之癥。”
女皇接過方子,忙傳了越國最高名的幾個香料調配師和御醫過來。
御醫看著那方子,嘖嘖稱奇,“沒想到世間竟有人能將這等藥物混入香料,把用來提神的香料生生地轉了藥性。”
女皇對御醫文巴巴的話,十分不耐煩,“下面的方子,能不能解這香料的毒性?”
御醫忙道:“按照藥理,確實能解,但是否真的能解,還待試過方知。”
女皇冷哼,罵了聲飯桶,仍將方子還給月娘,“你就照著這方子,調配香湯與蛇皇驅毒。”
月娘松了口氣,應了聲,“是。”退了下去。
錦娘手心滲出冷汗,女皇仍讓這婦人調配蛇皇的香湯,說明里面的姑娘果真并非十一,難道是……
乘將送于蛇皇的姑娘推入房中的時候,向錦墊上看去,一看之下,氣得險些背過氣去,一張臉紅了白,白了紅。
女皇以為錦娘看不得蛇皇之事,哼了一聲,不屑地罵了聲,“沒出息。”帶著人離開二門。
夜面無表情地望著墻上貼著的‘慎’字。
小屋里的氣氛太過沉寂,也太過凝重,透著入骨的寒意,就象空氣都要凝結起來。
十一怯生生地站在門外,望著屋里夜挺拔的背影,絞著衣襟,不敢進屋。
她誰也不怕,卻有些怕這位面冷心暖的老師。
也不知過了多久,夜冰冷的聲音才兀然響起,“你走吧,明天我會讓他們另外給你安排教官。”
十一的臉白了下去,唇哆嗦了一下,“為什么?”
“我教不了如此蠢笨不堪的弟子。”自從丹紅和清的那件事以來,他對任何女子從不上心,一直心如止水。
但剛才,看著險些失身于惡蛇身下的十一,心底卻如同有一小撮陰柔的火苗,燎得他心煩意亂。
這不是他該有的情緒。
要想做回無欲無求的他,只能避。
十一手心冰冷,指尖微微地顫抖,進紅門之前,他就警告過她,如今她又犯了同樣的錯誤,他惱她,也是難免。
但今天的情況,她沒有選擇,就算對月荷再不相信,也得去,因為那個是她的母親,這世上,她唯一的親人。
艱難地吞咽了一下,“無論以后還有多少道紅門,我的老師,只有夜一個。”
夜轉身過來,向門外走去,與十一錯身之際,鄙視地斜目看向門外單薄得如同風都能吹走的少女,“我對你已經失去耐性,這院子,不許再來。”
“今天的事,我沒有選擇。”十一不知哪來的勇氣,雙手拽住他結實的胳膊。
夜面無表情,視線落在被她緊緊握住的胳膊上,低聲冷喝道:“放手。”
十一固執地不放開手,怕他拂手而去,反而握得更緊,“當初你給了我尊嚴,我就認定,越國只跟隨你一人,請別撇開我。”
夜看她的眼神里滿是嘲諷,“這地方,強者存,弱者亡,沒有施舍。”
十一胸中哽塞,“如果換成是夜,得知親人遇險,也能不為所動?”
夜濃眉一蹙,越加煩躁,如果不是當初她那雙清澄固執的眼,他又豈能對她另眼相看,又豈會將他多年來平靜心緒打亂?
抬手用力一拂,想將她摔開,結果她抓得太緊,不但沒能將她摔開,反而因力道,一個踉蹌,被她拖拽得向后跌倒。
他臉上浮上怒意,一旋身,帶著她向前一步,將她抵在身旁樹桿上,冰冷的眸子里跳躍著怒焰,“我的職責是訓練出優秀的死士,哪怕有一個弱點,都無法成為優秀的死士,可是你……你到底有多少弱點?”
十一凝望著咫前的怒目,咬緊了唇瓣,眸子清亮固執,并不因此認為自己錯了。
又是這固執的眼神,夜撇臉低罵了一聲,見鬼,重新迫視向她,眸子里的怒火布滿了雙眸,“打雷、你母親……你到底還有多少弱點?”
十一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弱點。
打雷,她認;輕信人言,她知錯;但涉及到母親的安危,她不能不理,哪怕是付出可怕的代價。
“難道夜,沒有過親人,或者沒有過想保護的人?”如果無情無欲,那與行尸走獸,有什么區別?
夜神情微微一滯,神情沒有更多變化,但眼底深處卻閃過一抹猶豫,那抹猶豫很快淹沒在他慣有的冷漠中,冷聲道:“沒有。”
微妙的變化落在十一的眼中,倔強地追問,“有,是嗎?”
怒火灼紅了夜的眼,這丫頭,太過放肆,抵在她肩膀上的手臂,不由得加重力道,幾乎壓碎了她的肩骨,“剛才,真該任由你喂了那條淫蛇。”
十一喉間哽咽,慢慢垂下眼瞼,“或許,我成不了只會殺伐的殺人工具,但該做的事,我一定會盡心完成。”
“盡心?”夜象聽見了一個天大的笑話,身為死士,還能任由自己選擇,哪些人該殺,哪些人不該殺?
上頭要做的事,無論生死,都得去做,豈能是一個‘盡力’便可以?
“是。”十一咬了咬牙,“越國的死士,不就是為了對付平陽侯,我會讓自己成為殺死平陽侯的一把利劍。”
夜嘴角抽出一絲鄙笑,眉目間更見峻峭,猛地將她摔開,向院外走去,“我心意已決,明日自會另有人領你過去。”
眸光寒砭入骨,令人見而生畏,身為死士,心底不能有絲毫柔軟,既然有了,便親手割去。
十一雙膝一軟,跪低下去,“十一不會離開,夜一日不收回決定,十一就在這里跪上一日。”
自從進了蛇國,只有在夜這里,她才能象個人一樣,有尊嚴地活著。
離開了夜,連起碼的尊嚴都沒有,她不愿,也不容自己連最后的一點尊嚴都失去。
“在蛇國,我只跟隨夜,絕不改變心意。”在這里,她已經看得太多沒有尊嚴地死亡。
今天的事,更讓她明白,離開夜地庇護,她寸步難行,就算死,也別想有任何的尊嚴,與其那樣死去,倒不如跪死在這里。
夜回身過來,冷峭的目光在她蒼白的小臉上掃過,一言不發地大步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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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娘氣急敗壞地坐在桌邊,看著腳邊小心翼翼收拾著殘碎瓷片的小侍兒。
明明親眼看見吳氏外出采藥,以前吳氏外出采藥,少說也得個把時辰,怎么會這么快就轉了回來?
雖然不知為什么房中竟然不是十一,而是該引誘十一前來的月荷。
但從吳氏的神情看來,分明對她起了疑心。
十一雖然只是一個死奴,卻是蛇侯點名要的人,就連皇上都顧忌三分。
如果被蛇侯知道,她有除去十一的心思,絕不會放過她。
她身為僅次于夜和丹紅的死士,對蛇國的各種殘忍手段再熟悉不過,光想想,就不寒而戰。
然而,就算她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對為蛇皇調配浴湯的吳氏怎么樣。
女皇心狠手辣,好在今天蛇皇沒什么事,要不然的話,就算她平時和女皇親近,女皇同樣會翻臉不認人。
既然說得出將她送給蛇皇,也就做得到。
她現在光是想想,都覺得后怕。
突然,門外傳來夜冰冷的聲音,“出來。”
夜從來不在她這里出現,如果換成平時,她定會高興得跳起來,但這會兒聽見他的聲音,卻不禁打了個冷戰。
但隨即想,就算吳氏有所懷疑,也無憑無證,再說吳氏與夜又沒有來往,還能到他面前嚼嘴根不成?
想到這里,定下神,打發了小侍兒下去,起身整了整衣襟,大大方方地開門出去。
剛邁出門檻,喉嚨一緊,已經被夜粗礪有力的手指箍住,透不過氣來,漲紅了臉,費力地掙扎出聲,“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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