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大哥,你想什么呢?——莫不在想陳大哥那位漂亮的張寧姐姐嗎?”見陳驀依著城墻望著天空發呆,趙家姐弟中較為年長的姐姐趙茹一臉揶揄地說道,在她身旁,她那個叫做趙成的弟弟好似跟班一樣不停著點著小腦袋。
見被兩個十幾歲的孩子取笑,陳驀尷尬之余感覺有些好笑,胡亂揉了揉他們的腦袋,沒好氣說道,“小小年紀,瞎說什么呢!”
“人家才不小了呢,”趙茹倔強地一甩腦袋,氣嘟嘟地說道,“早前娘親還說,茹兒已到了嫁人的年紀了呢……”說著說著,她的聲音低了下來,連帶著她身旁的弟弟,亦是隱隱露出一副欲哭的表情。
見此,陳驀暗暗嘆了口氣。
早前他與張寧住在南陽時,與隔壁的趙家關系不錯,尤其是在張寧失蹤后,陳驀每日渾渾噩噩,全賴隔壁的趙家夫婦。
趙家夫婦,是兩個好人啊,只可惜,在這個亂世,好人往往不長命,在青州兵攻南陽的時候,他夫婦二人為了保護自己兩個孩子,死在那些青州兵手中。
想到這里,陳驀哈哈大笑,故意裝出一臉取笑的表情,不屑說道,“喲,剛斷奶的小丫頭就想著嫁人了么?”
趙茹聞言面色通紅,憤憤不平地說道,“誰是剛……剛斷……”處于女子的矜持,她說了半截便說不下去,但仍用憤怒的目光瞪著陳驀。
從旁,他的弟弟趙成見姐姐受欺負,很是勇敢地上來扳陳驀的手腕,可惜的是,即便他用盡吃奶的力氣,也無法扳動陳驀的手腕絲毫,為此,這位立志要當一名大將軍的小孩不禁有些氣餒,哇哇哭了出聲。
“不許欺負我弟弟!”張茹見此當即選擇幫助自己的弟弟,兩個人,四只手,死死抓住陳驀握著半只饃饃的右手,一起使勁,憋地面色通紅,只可惜陳驀仿佛絲毫沒有承受什么壓力,依舊不緊不慢地咀嚼著手中的饃饃。
大抵一炷香后,姐弟二人終于選擇了放棄,相對于弟弟悶悶不樂的表情,趙茹一個勁地朝陳驀發著牢騷。
“就知道欺負我們……”
陳驀聞言一愣,隨即苦笑著搖搖頭,任由這兩個惱羞成怒的小家伙拉扯自己的頭發,在他看來,這或許就是這對姐弟對自己表達親近的做法吧。
不知過了多久,這對姐弟二人這才消停下來,弟弟坐在陳驀腿上昏昏欲睡,而姐姐趙茹則靠在陳驀肩旁,幽幽說道,“陳大哥,方才聽李大叔說,這新野多半也保不住呢,我們……”
她沒有說下去,但是她眼中的恐慌與微顫的雙肩,已足以表達她對那些青州兵的恐懼。
“不會的,新野城不是有玄德大人與趙將軍、張將軍么?還有許許多多厲害的人呢……”陳驀輕聲安慰著。
話說,在劉備親自出城迎接張繡的時候,陳驀與趙家姐弟也曾遠遠地觀瞧,只可惜當時新野街道兩旁的人實在太多,以至于他們只能在人海之后遠遠地觀望。
劉備、劉玄德,張飛、張翼德,趙云、趙子龍,還有先前南陽太守張繡,陳驀本以為自己在見到這些歷史中聞名的大人物時會熱血沸騰,但奇怪的是,在見到他們之后,他發現自己并沒有那種興奮的感覺。
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當這個想法最初浮現在他腦海中時,陳驀著實嚇了一跳,他想不明白,自己為何會這樣的想法,畢竟那時在他眼前騎馬走過的,那可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啊。
原來自己的承受力,竟然是這樣出色……
萬般不解之下,陳驀也只有將其歸于自己的心性穩重,他當然不會想到,在數年之前,他可是令天下武人都要為之仰望的人物。
“咕咕……”陳驀的肚子,又發出了那令他頗為尷尬的抗議聲。
也難怪,雖說張素素用逆天的法術將陳驀的年齡永遠定格在二十四生日的那一日,讓他的身體永遠保持最年輕、最強盛的時期,永遠不會衰老,但是人體正常的新陳代謝,卻終究無法豁免,畢竟陳驀是人,可不是像呂布那些吃不吃飯都沒什么所謂的尸鬼,唔,即便他的身軀比尸鬼還要有所爭議。
糧食,終究還是太少了……
說起來,劉備雖然接納了南陽的百姓,同時又下令分發食物,但終究是人多糧食少,今日分到陳驀手中的,也只有一碗薄粥、兩個白饃罷了,雖說不至于讓人餓死,但終究無法填飽肚子。
當年堂堂的武神,竟然落魄到這種地步,這實在是令人唏噓不已,好在陳驀已失去了自己那段輝煌的記憶,是故,心情倒也不至于為這種落差影響,只不過餓著肚子,這實在不是一件有趣的事。
忽然,身旁遞過來一只雪白的饃饃,是趙茹。
陳驀愣了愣,轉過頭去,驚愕問道,“哪來的?”
話音剛落,陳驀就發現自己這個問題實在是有些傻,很顯然,那是趙茹留下的。
“本來是打算給小成留著的,不過眼下見你……給你吧……”說著,趙茹將手中的白饃塞到陳驀手中。
白饃入手,仍微微有些暖意,只不過……
好似是察覺到了什么,陳驀拿著白饃在鼻子前嗅了嗅,隱隱感覺這只白饃除了那誘人的面香外,還有一股叫人頗為陶醉的香味……
下意識地,陳驀轉頭望向趙茹,卻這個小丫頭面色通紅,下意識地縮了縮胸口,帶著幾分慌亂羞惱說道,“看……看什么,不要就還給我!”說著,她偷偷望了一眼陳驀,隨即又慌忙低下頭去。
“……”陳驀苦笑著搖了搖頭,在猶豫了一下,終究咬了一大口,畢竟饑餓的感覺,實在不是那么好受。
“吶,陳大哥……”在陳驀咀嚼著白饃的時候,趙茹低聲說道,“方才路過征兵處,陳大哥為何不去入伍當兵呢?那樣……至少可以吃飽肚子……”說著,她抬起頭,黑亮的眸子望向陳驀。
“哦?你希望我去么?”陳驀說道。
“陳大哥很有力氣,成為了玄德大人手底下的兵,至少可以吃飽肚子,不用再挨餓……”趙茹猶豫著說道,只是看她的表情,卻顯然不是那么一回事。
“哦,那就去好了……”陳驀漫不經心地說道。
話音剛落,就見趙茹滿臉驚慌地抬起頭來,很顯然,她方才的話言不由衷。
“小丫頭!”使勁地捏了捏趙茹的臉蛋,陳驀沒好氣地說道,“小小年紀就懂地耍心眼了么?——行了,我不會丟下你們兩個小鬼的!”
“才……才不是那個意思……”見自己的想法被陳驀看穿,趙茹面色通紅,卻也沒有反駁,咬著嘴唇縮在陳驀身旁,很顯然,陳驀方才的承諾,讓她安心了許多。
而這時,靠在陳驀胸前睡熟的弟弟趙成睜開了朦朧雙眼,望了幾眼四周,隨即又嘟囔著睡熟了。
“爹爹……”
“我可不是你爹!”聽著懷中小鬼的夢吟,陳驀一臉沒好氣的說著,身旁的女孩聽到,不禁咯咯一笑。
不知為何,陳驀忽然感覺有種莫名的熟悉感覺。
似乎,曾經好似也有什么人像眼前這兩個小鬼那樣,依賴著自己……
是誰呢?
隱隱的,陳驀的耳邊仿佛響起了一陣哭聲,女孩的哭聲……
是誰?
陳驀甩了甩無比凌亂的腦袋,但終究沒有回憶起來。
數日后,張遼的大軍終于在攻破了安樂后抵達了新野,這個噩耗使得新野城軍民震動,惶恐不安。
即便張遼所率領的,并非是那非人的青州兵,但是即便如此,十萬大軍所帶來的壓力,依然是那么的巨大。
建安四年的六月下旬,在新野城外休整了三日后的鎮南將軍張遼,終于對新野展開攻勢。
這位年輕的統帥,采用了圍三厥一的辦法,令李典、于禁、樂進三人分別攻打新野城北、南、東三面,只留下西面不攻。
說是不攻,但實際上,西面卻伏著一支精兵,由張頜、高覽二人為將所率領的精兵,只等著劉備從西面撤退時,兩面夾擊。
但是卻沒想到,劉備棋高一著,其帳下智囊諸葛亮、徐庶,在與白波軍軍師陳宮商議之后,在張遼還沒抵達之時,便在最適合扎營的地點挖了一條通往新野的地道。
果不其然,對于此事毫無察覺的張遼果然選擇了那塊最合適設營的地點屯扎軍隊,以至于入夜之后,劉備與張飛驟然發難,從地道殺出,而此時,趙云亦率新野為數不多的騎兵從旁策應,使得張遼兵營大亂。
擒賊先擒王!
這是諸葛亮、徐庶、陳宮三人商議后所得出的結論,但很可惜的,他們這些文人錯估了武人的實力,更錯估了張遼的實力,以至于趙云雖然按照計劃順利殺至張遼中軍所在,卻無法在這數萬大軍之中,將張遼擒殺。
誰也不會想到,當年征西將軍陳驀麾下的副將張遼,如今竟然已達到了武神的境界,并且,竟然連趙云也拿他不下,要知道,趙云可是連呂布都難以匹敵啊。
一子下錯滿盤皆輸,當于禁、樂進、李典、張頜、高覽等人率領援軍趕來時,已注定劉備此次夜襲功虧一簣,畢竟,這些將領都是萬人敵,更有甚者,那張頜亦是武神。
即便劉備麾下亦有趙云、張飛兩位武神級將領,但終究是雙拳難敵四手,在付出了派去夜襲的士卒幾乎全軍覆沒的沉重代價后,劉備無奈地縮回了新野。
他原以為能借趙云、張飛之力擊潰張遼,卻不想那張遼、那張頜,亦是踏足武神之境的猛將,再上李典、樂進、于禁這等萬人敵從旁相助,劉備如何能勝?
一想到那遲遲未曾露面的青州兵,以及青州兵中那神秘的五營大將,劉備等人,面如土色。
因為據陳宮所言,張素素麾下青州兵五營大將,其中四人分別為早已死去的呂布、董卓、孫堅、張角,這四個人,每一位都是武神一階的強者,剩下那個,雖說不曾透露,但顯而易見并非是尋常人物。
換而言之,單單青州兵中,便有五位武神級強者,再加上張遼與張頜……
七位武神……
這足以令人絕望!
怪不得陳宮曾說,以如今張素素的勢力,非荊州一地能抗,唯有召集天下或許才有一戰之力。
七位武神,二、三十位萬人敵,五萬青州兵,三十余萬士卒,這是何等強大的陣容!
“撤吧!”
在新野的城守府上,劉備低聲說道。
堂下鴉雀無聲,即便是素來自負的張飛,這回也自顧著喝酒,不曾插話。
啊,只有撤退,不然還能怎樣?
他們連張遼的先鋒兵馬都打不過,又何以能對抗張素素的大軍?一旦日后張素素率領青州兵親自前來荊州督戰,那么迎接劉備等人的,也不過是城破人亡罷了。
不過話說回來,在這一點上,諸葛亮、徐庶、陳宮等人,顯然是有些高估了自己一方在張素素心目中的分量。
因為此刻的張素素,依舊還在許都,絲毫沒有親自出征的意思,即便是麾下的青州兵,也只派出了呂布的那一營而已,畢竟青州兵五鬼中,也只有呂布最易調動,其余四鬼,可不是那么聽話的。
建安四年七月初,劉備攜新野、南陽兩地百姓,撤往樊城,期間,張遼并不曾追擊,而是陸續占領周邊的城池,步步逼近荊州,且不說他作為統帥是否合格,但就這方面,顯然是無懈可擊,畢竟,貪功冒進,那可是兵家大忌。
劉備到了樊城后,一面請陳宮回漢中,邀請張魯、張白騎這兩路兵馬,且同時希望張白騎能夠說服西涼的馬騰,當然,關于后者,他實在不抱幾分希望,畢竟這幾年來,西涼與白波軍的關系,并不是那么融洽。
另外一方面,劉備又以簡雍、孫乾為使,前往蜀中游說劉焉,按理來說,憑著同為漢室宗親的關系,這路兵馬的問題不大,壞就壞在,這些年來劉焉年紀老邁,已準備將自己的位置傳給兒子劉璋,是故,此刻蜀地出兵相助的可能性,并不是那么大,就看簡雍、孫乾二人如何游說了。
至于荊州與江東,劉備還是打算先說服荊州的劉表,然后再去游說江東,為此,他親自走了一遭襄陽。
是張素素輕視荊州的實力,天真地以為單憑張遼十萬大軍便能攻克荊州,是故并未帶上其余四營青州兵、以及二十余萬可用兵馬親自前往荊州督戰么?
這個女人,從來不會輕視自己任何一個對手,她之所以久久未曾動身去荊州,是因為她有事耽擱了。
啊,她病了……
很難想象,這位已將大漢朝至高權利握在手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并且擁有無人能及力量的女人,竟然也會生病。
但是事實上,她確實病了,她得了一種嗜睡、頻繁嘔吐、頻繁感到饑餓的怪病……
她原以為在府上修養幾日就會康復,會沒想到,在她修養的這將近兩個月里,這種怪病的發病跡象變得越來越明顯、越來越頻繁,更不可思議的是,就連張素素也不知,自己究竟感染了什么怪病。
張素素得病,叫她忠心耿耿的侍女依兒嚇個半死,連忙請來了宮中的太醫。
說實話,張素素并不信任那些宮中的太醫,要知道,她可是博覽群書,連六冊天書都看過,連她都不清楚的癥狀,那些太醫就能瞧出來?
不過侍女依兒如此擔憂,張素素倒也不想辜負她對自己的一番善意。
“到底是什么病癥?”
躺在裝飾華麗的睡榻上,張素素淡淡望著眼前的太醫,卻見那位太醫望了她一眼,搖了搖頭,說道,“下官無能,不知……”
耽誤了自己足足小半個時辰,你才說不知?早先你干嘛去了?
想到這里,張素素眼中閃過一絲殺意,冷冷說道,“太醫乃宮廷御醫,本該熟悉各種疑難雜癥,你竟不知?——既然如此,留你何用?——拖出去,斬了!”
話音剛落,門外走入四名護衛,一把抓住那名太醫的雙手,將他拖了出去。
“丞……丞相饒命,丞相饒命……”
聽著傳至耳畔的求饒聲,張素素絲毫不為所動,淡淡說道,“下一個!”
不多時,門外又走入一位太醫,比起之前那一位,這位的雙腿顯然有些顫抖,多半是被之前那位太醫的下場嚇的。
“什么癥狀?”在一刻之后,張素素繼續問道。
只見第二名太醫抬頭望著張素素,張口欲言,卻終究搖了搖頭。
“不想開口,那就永遠別張口了!——殺!——下一個!”
第三位、第四位,直至第六位太醫,在為張素素診斷之后,竟然都不曾道出癥狀,只是一個勁地磕頭求饒,很可惜,張素素并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但是隱隱地,這些太醫的異常也讓張素素感覺有些不對勁,終于第七名太醫承受不住對死亡的恐懼,苦求著道出了實情。
“丞……丞相這是有……有喜了……”
“有喜?”張素素愣住了,待回過神來后,面色變得異常恐怖,一拍床榻的扶手,怒聲斥道,“是誰給了你這天大的膽子來戲弄我?!”
也難怪張素素如此憤怒,要知道她至今亦是處子之身,然而眼前這太醫,卻說她有喜,這豈不是天大的笑話么?
“丞相息怒、丞相息怒,下官萬萬不敢胡言,據丞相脈象顯示,正是喜兆,是故先前六位同僚不敢言……不言也是死,言也是死……甚至于,會禍及家室……”
“還敢這么說?!”望著眼前這名太醫磕頭如搗蒜,張素素氣地面色鐵青,忽然,她面色一變,好似隱隱想到了什么。
“砰!”狠狠將桌上的茶盞摔碎在地面,張素素惡狠狠地瞪著跪倒在地的太醫。
“滾出去!——要是讓我聽到半點風言風語,我滅你九族!”
“是……是……”僥幸撿回一條小命的太醫,連滾帶爬離開了屋內,只留下張素素一人,坐在桌案旁,神色復雜地望著自己的小腹。
“張寧……給我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