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三年三月二十九日,白馬渡口曹營--
“換而言之,曹孟德這是準備將我等視為棄子么?”
在白馬渡口曹營帥帳內的會議上,得知曹操改變主意的張素素冷言冷語地嘲諷著,這令在場的幾位曹仁麾下的部將面色微變,僅看她不用平日的曹公來稱呼曹操,而是直呼曹操表字,便足以證明她此刻的心情十分惡劣。
也難怪,畢竟曹操的做法實在有故意削弱張素素一方的嫌疑,別張素素,就連陳驀也感覺有些不是滋味,但是關于此事,司馬懿卻持有不同意見。
“張天師息怒,在下倒是覺得,曹使君并無歹意,若是在下所料不差,此信應當是交予曹子孝將軍之手,恐怕,曹使君并未料到曹子孝將軍被顏良打至重傷,在帳內養傷無法主持營內事務吧!”說著,司馬懿捏著手中的信函晃了晃,只見封皮上明晃晃地寫著四個小篆,。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連帶著張素素的臉色也稍稍改善了許多,經司馬懿一說帳內眾人才意識到,前幾日的戰報恐怕還并未送到曹操手中,換而言之,信中那半命令的口吻,顯然是對曹仁而言的,在想通了這一層后,帳內眾人的面色明顯好看了許多,尤其是張素素以及陳驀麾下張遼、曹性等黑狼騎將士,畢竟被人當做棄子拋棄這種事,實在是難以忍受。
“可曹公為何突然改變主意呢?”曹仁麾下一名名叫李涼的將領納悶問道,不得不說,他所說的正是在坐所有人的心聲。
其實想想也可以明白,在曹仁身為白馬渡口主帥的情況下,曹操又何以會輕易將白馬這個據點、連帶著據點內七八萬兵馬拋棄,且不說此刻聚集在白馬的兵馬幾乎是曹操麾下將近一半的兵力,一旦損失過重,那意味著曹操日后再沒有力量抵擋袁紹,再者,曹操之父曹嵩雖說本姓夏侯,是當初夏侯家過繼給曹家洛陽一支曹騰的,但是這么多年來,曹操已儼然是曹家一員,并且極受重視的年輕一輩,而曹仁,更是曹家支持曹操最明顯的舉動。
即便是不顧堂兄弟的情義,曹操也不會輕易地舍棄掉曹仁,畢竟那意味著舍棄曹家的支持,但是話說回來,既然在這種情況下,曹操依然將這份近乎于命令的書信送到了曹仁手中,那就意味著……
“看來曹使君頗為信任曹子孝將軍吶!”將手中的書信擺放在陳驀桌案前,司馬懿微微嘆了口氣。
說白了,這件事不過是一個誤會,因為曹操他并不清楚曹仁在前線身負重傷,并且,曹仁已將白馬渡口的所有職權都交托給了陳驀,或許曹操也意識到這件事多半會叫人產生誤會,是故,他將書信交給了曹仁,畢竟曹仁是曹操的族中堂弟,有他在白馬渡口,即便是死守白馬這種近乎是不可能的命令,也不會叫白馬渡口的曹兵產生類似曹操已將其拋棄的想法,畢竟曹仁的身份就在這里擺著。
但問題是,眼下并非是曹仁主事啊!
接,還是不接?
陳驀皺了皺眉,隨即伸手捂了捂額頭,看得出來,他十分的猶豫。
按理說來,他陳驀既然受曹仁囑托,接手了白馬渡口的種種事宜,那么,自然而言必須接受曹操這道命令,畢竟曹操多半也是為大局考慮,但問題是,白馬渡口僅僅八萬兵馬,真的能夠抵擋住袁紹百萬大軍么?
要知道在這種冷兵器的時代,雖說有過不少以少勝多的經典戰役,但是在大多數情況下,擁有絕對優勢兵力的一方,往往根本不需耗費多少兵力便能碾壓對手。
說白了,其實這就是士氣上的問題,打個比方說,一隊二十人經過艱苦訓練的士卒,在面對一隊百人的敵軍時,他們或許會選擇頑強抵抗,甚至于能夠殺死對方遠超二十人的士卒性命,但是,當這二十人面臨一千人、甚至是一萬人時,他們多半只會選擇逃跑,而這樣的結果就是,對方甚至能夠以零傷亡的代價取勝。
而眼下白馬渡口的狀況便是如此,面對著袁紹近百萬大軍,僅僅只有七、八萬兵力的曹軍一方,首先在士氣上便受到了極大的打擊,而且這種情況在當其真正面對袁紹如潮水般的軍隊時尤其明顯,更有甚者,袁紹麾下軍隊中其中五十萬甚至只要站在一旁搖旗助威,單憑其其余二十余萬兵馬便能將白馬渡口的曹操打地潰不成軍,畢竟有時候,人數上的絕對優勢,確實能起到無法估量的作用。
但是話又說回來,陳驀又不能拒絕,畢竟,曹操既然發來了這份命令,那必然是有其用意所在,說句不客氣的話,倘若陳驀無法死守白馬十日,因而破壞了曹操全盤計劃,以至于袁紹揮軍南下、勢如破竹,這……
恐怕歷史多半便要改寫了!
“呼!”陳驀長長吐了口氣,在捏了捏鼻梁后,轉頭望向司馬懿,問道,“仲達,你怎么看?”
司馬懿輕笑一聲,負背雙手在帳內來回多了幾步,一本正經地說道,“以小可看來,曹使君恐怕是大有所圖……”
“哦?”陳驀愣了愣,滿臉不解。
只見司馬懿環視了一眼帳內眾人,沉聲說道,“小可以為,曹使君多半是斷定我軍無法憑借黃河天險阻擋袁紹,是故,欲避其鋒芒,拖延戰事,一面叫我等死守白馬阻擋袁紹,為其爭取時日,一面行豎壁清野之策,將東郡、濮陽等兗州邊境之民、之糧、之物資,盡數南遷,叫袁紹無法就地得到補給……”
這邊司馬懿正說著,那邊張遼忽然插口說道,“那又能怎么樣?袁紹既然能聚集百萬大軍,豈會不提前準備百萬大軍所需之糧草?”
“張將軍說的是,”輕笑一聲,司馬懿正色說道,“不錯,袁紹如今坐擁冀、青、幽、并四洲,揮百萬大軍南下,豈會不提前準備這百萬大軍糧餉之理,但是諸位可曾想過,這些糧草乃是從冀州、并州、青州三地運來,換而言之,曹使君退一分,袁紹整條戰線便拉長一分,其運輸糧餉的路線便延長了一分,換而言之,倘若袁紹從冀州將糧谷運到河內需要十萬民夫、半月光景,那么,一旦曹使君退至許昌、陳留等地,袁紹便需要征集更多的民夫、耗費更多的時日在維持其麾下百萬大軍每日軍餉消耗……”
“原來如此!”張遼聽罷恍然大悟,望向司馬懿的神色第一次有了幾分不同尋常,畢竟,在他之前幾乎沒怎么把這個家伙當回事。
司馬懿多半是瞧見了張遼驚訝的目光,心下暗暗一笑,繼續正色說道,“且不單如此,小可觀曹使君當初在泗水破徐榮、在鉅野破呂布,慣亂人糧道,倘若袁紹過于激進,拉長戰線,曹使君多半會叫麾下大將暗襲袁軍糧道,適想之,倘若袁紹糧道被斷、軍糧被劫,即便其空有百萬大軍,恐怕也難有作為……”
“也就是說,曹使君是見敵我兵力過于懸殊,認為單憑黃河天險不足以阻擋袁紹,是故臨時改變主意,欲暫避其鋒芒,準備挑袁軍的糧道下手咯?”在總結了司馬懿的一番說辭之后,張素素用略感驚訝的目光望著司馬懿。
“正是如此!”司馬懿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禮,隨即望向陳驀,輕笑說道,“不過,僅看曹使君信中口吻,小可足以斷定,曹使君恐怕還未能將濮陽、東郡境內百姓、糧谷南遷完畢,是故,不得已叫曹子孝將軍死守白馬,為其拖延時日……”
陳驀聽罷,沉默良久,忽然抬頭望向司馬懿,問道,“仲達,你意下如何?”
司馬懿輕笑一聲,搖頭不語,陳驀頓時會意,遂不再言及此事,只要帳內眾將管好本職,然而待眾將離開帳篷,僅僅剩下張素素以及從始至終都未曾插嘴的張寧時,陳驀這才說道,“說說你的看法,仲達。”
望了眼陳驀認真的眼神,司馬懿苦笑一聲,搖搖頭,低聲說道,“在懿看來,死守白馬實在不易!——說句不客氣的話,懿實在看不到此戰究竟有幾分勝算!”
“沒有勝算么……”陳驀長長嘆了口氣,其實說實話,自從那一日在錯將黃河對岸袁營的炊煙看成是雨云之后,他對于此戰便心虛地很,要知道,如今的他可是萬人敵,連他都對此戰勝算不怎么報以希望,又何況是底下的普通士卒?
“至多只有一成吧!”司馬懿聳了聳肩說道。
望著司馬懿那輕松的表情,陳驀眼中露出幾分詫異,疑惑問道,“仲達,你似乎對此并不在意?”
“不在意何事?”司馬懿輕笑一聲,淡淡說道,“希聲指的是,萬一曹使君敗北,袁紹坐擁中原?”說著,他微微搖了搖頭,哂笑說道,“就算如此,懿何懼之有?——懿不過是一小吏,隨波逐流,想那袁本初也不會與我為難!”
陳驀聞言氣樂了,沒好氣說道,“你倒是看得開,怎么你不考慮一下你兄?”
說實話,陳驀只是有些不爽司馬懿那事不關己的表情,是故,他故意想用話來挫一挫司馬懿,但是卻沒想到司馬懿輕笑一聲,篤信說道,“希聲你不懂,即便袁紹坐擁中原,亦不會將家兄如何如何,單靠殺人,是無法坐享天下的,懿可以斷定,一旦他日曹使君敗北,袁紹必然會對曹使君麾下眾文臣武將封官進爵以收買人心,除夏侯家、曹家兩支以外,又有多少世家愿意與曹孟德陪葬?正所謂成王敗寇,便是言此!”
“照你這么說,我若是投了袁紹,豈不是也可以封官進爵?”陳驀聞言沒好氣地說道。
只見司馬懿輕笑一聲,隨即點了點頭,正色說道,“不錯!——正是如此!”
見陳驀面露詫異之色,司馬懿雙手一攤,哂笑說道,“倘若希聲愿投袁紹麾下,想必會受到袁紹重用,希聲莫要以為你斬了顏良,那袁紹便將你視為死敵,那袁本初雖然沽名釣譽,但也不至于目濁至此,他豈會不知,顏良乃一鹿也,而希聲,乃猛虎也,失一鹿而得一猛虎,何失之有?”
陳驀一聽面上更是露出幾分好笑,搖頭說道,“仲達,你莫不是暗中收了袁紹好處吧,怎么今日處處為袁紹說話?”
說實話,陳驀這句話實在有些失禮,換做其他人恐怕早已變色,也就只有與他關系極好,深知其為人的司馬懿并不當回事,聞言笑嘻嘻說道,“懿倒是琢磨著,倘若能將你說服,懿日后倒是也能在袁紹帳下混個一官半職,這豈不是一樁美事?”
“行了行了,”見司馬懿越說越離譜,陳驀沒好氣地擺了擺手,正色說道,“投奔袁紹之事,休要再提了,有這閑工夫,你還不如替我想想,如何廝守白馬十日!”
“是是是,陳大帥,”見陳驀的表情逐漸變得嚴肅起來,司馬懿也不再開玩笑,只見他輕笑兩聲,忽而掃視了一眼張素素,隨即望向陳驀,似有深意地說道,“不過在此之前,懿斗膽要問,是否是下定決心要死守白馬十日,不惜任何代價!”
陳驀聞言一愣,皺眉說道,“我不是說了么……”然而話還沒說完,就聽身旁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帶著幾分輕笑。
“你這是在問我吧?看看我是否有意要助曹孟德,是么?畢竟小女子有過臨陣倒戈的先例呢!”
陳驀愣了愣,轉過頭來,皺眉望著司馬懿與張素素。
見被張素素說破此事,司馬懿倒也不在意,臉上堆起幾許輕笑,若有深意地說道,“要守住白馬十日,除了希聲之外,天師麾下五萬青州兵亦是舉足輕重,更有甚者,懿隱約聽聞青州軍中有四員上將……是故,天師的看法,也是至關重要啊,倘若天師不看好曹孟德,欲就此改投袁紹,即便小可諸多謀劃,恐怕也無絲毫作用……”
“咯咯咯,你還真是敢說啊!”張素素聞言輕笑幾聲,淡淡說道,“放心吧,小女子與小驀想法一致,暫無投奔袁紹想法!”
“是因為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么?”司馬懿神色莫名地說道。
張素素聞言皺了皺眉,深深望了一眼司馬懿,忽而輕笑說道,“你很聰明,司馬仲達,小驀帳下有你等人物作為參軍,素素感覺很慶幸,不過……倘若你有意歪曲小女子話意,即便你是小驀至交好友,素素也不會置若罔聞的!”
望著張素素眼神中那隱隱的警告之色,司馬懿心中一凜,但是話說回來,對于這個女子在危急關頭尚且能夠如此冷靜地判斷厲害得失,說實話,他不由產生了幾分欽佩,但是欽佩之余,他對張素素這個女子也變得格外警惕起來。
司馬懿猜的不錯,其實早前幾日,張素素便想過是否要改投袁紹,畢竟曹操與袁紹之前的實力差距實在太過于懸殊,甚至難有一兩成勝算,反過來說,倘若張素素改投袁紹,且不論陳驀,單單憑借她麾下五萬青州兵,就足以被袁紹采納并且重用,但是待張素素細思一番后,她卻改變了最初的想法。
原因就像司馬懿所說的,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即便沒有她率領五萬青州軍倒戈改投袁紹,袁紹依然能夠戰勝曹操,如此一來,袁紹勢必不會將張素素以及她麾下五萬青州軍看得太重,反過來說,袁紹的實力太過強大,倘若他過河抽橋,即便張素素有赤、青、黃、白四鬼所統領的青州軍,恐怕也難以對付袁紹百萬大軍,說白了,或許之前張素素多半還有與袁紹討價還價的資格,但是當袁紹擊潰曹操的那一刻起,張素素便就此失去了這個資格,倘若袁紹有意要除去張素素并其麾下青州兵,張素素沒有任何抵擋能力。
正因為如此,張素素才選擇了死保曹操,畢竟眼下曹操直系軍隊的實力與張素素麾下青州軍相差不遠,是故,張素素不必畏懼曹操是否會掉轉槍頭對付她,但是,這無疑是一場豪賭。
倘若能勝,則青州軍實力壯大,更有甚者,若是能收復幾名袁紹麾下強兵強將,甚至能夠一舉超越曹操直系兵馬,但是反過來說,一旦敗北,那無疑是萬劫不復……
“說說吧,你的看法!”拿起案上茶盞喝了一口,張素素催促道。
而此事,司馬懿顯然也想通了其中的曲直,倒也不再猜測張素素是否別有異心,聞言拱了拱手,正色說道,“如此,且聽小可一言!”說著,他幾步走到陳驀面前,手指指著陳驀面前桌案上所擺放著的行軍圖,正色說道,“死守白馬十日,看似難如登天,但是,我軍亦有黃河天險相助,此乃地利,倘若運用得當,不亞于十萬精兵……袁紹麾下百萬大軍,大多出自幽、冀、并三州,不習水性,倘若要渡河,唯有搭橋,只有搭建浮橋,袁紹才能叫其麾下百萬大軍踏足兗、豫!”
“重點!”張素素不以為意地喝了一口清茶,畢竟司馬懿所說的,不過是一些誰都知道的事。
“呵,”見張素素出言催促,司馬懿淡淡一笑,忽而沉聲說道,“重點就在于袁軍如何搭橋!”
“什么意思?”陳驀皺眉問道。
只見司馬懿手指在行軍圖上點了幾處,正色說道,“眼下正值春汛,黃河水勢湍急,換而言之,并不是什么地方都能夠搭建浮橋的,在懿看來,上游六十里處、上游二十里處、下游三十里、以及此地,這四處是最適合偷渡、搭橋所在,并且,這一點袁紹帳下謀士應當也已經了解……”
“此地也算在其中?”一直沒有插話的張寧好奇問道,也難怪她如此驚訝,畢竟搭橋可不是一日兩日的工程,當著白馬八萬曹軍明目張膽地在河對岸搭橋,別說張寧,就連陳驀也有些難以置信。
要知道,袁紹雖有百萬大軍,但是限于地勢的不利,與曹軍作戰的定多只有二十萬到三十萬,這并不能完全體現袁紹在兵力上的優勢,說白了,就是袁紹并不能單純以兵力上的優勢碾壓曹軍。
見陳驀、張素素、張寧三人面露詫異之色,司馬懿笑了笑,低聲解釋道,“莫要以為袁紹在河對岸設營,便貿然斷定他不會選擇在此地搭橋,兵法云虛虛實實、實實虛虛……”
“但是,倘若他在此地搭建浮橋,我等不是一眼就能看到么?”張寧驚訝說道。
聽聞張寧話中的我等二字,司馬懿愣了愣,望見了張素素眼中閃過一絲不滿的他,很識趣地選擇了視而不見,單單就這個疑問說道,“確實如此,但是并不是不可能……”
話音剛落,忽然帳外有人通報,在經過陳驀的允許后,有一名士卒匆匆奔入帳內,叩地抱拳稟道,“啟稟陳將軍,袁軍在河對岸搭建浮橋!”
陳驀愣了愣,與司馬懿對視了一眼,揮揮手說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密切監視袁軍,有何動靜,立即前來稟告!”
“諾!”前來報訊的曹兵應聲而退。
望了一眼那曹兵離去的背影,張素素輕哼一聲,冷冷說道,“看來袁本初當真是沒將我等放在眼里啊!”
話音剛落,便見司馬懿皺眉沉思在帳內踱了幾步,隨即搖搖頭說道,“不對,此乃佯計也!”
“什么意思?”陳驀問道。
只見司馬懿一振衣袖,正色說道,“所謂浮橋,乃木、竹所造,雖浮于水上,然淋上火油,也不難將其燒毀,倘若袁紹當真在此搭橋,我等只需一把火便能叫其無功而返!——袁紹帳下亦有高明之士,豈會作出此等無用功?”
“你的意思是……”
“此乃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袁紹故意叫我等看到他在此處搭橋,待我等將全部注意灌注于此地時,他再暗中調遣一支兵馬,在上游或者下游偷渡至南岸……”
陳驀聞言愣住了,詫異問道,“不是說袁紹麾下士卒大多出身北方,不習水性么?”
司馬懿搖了搖頭,低聲提醒道,“希聲想岔了,即便袁軍不通水性,但倘若假借木舟,雖黃河寬達數十丈,但也不至于難以渡河,倘若叫袁軍暗中偷渡至南岸,我等多半要腹背受敵了!”
“原來如此!”陳驀聞言長長吐了口氣,在沉默了一揮后,沉聲問道,“以仲達看來,袁軍回從上游或者下游何處渡河,且,于幾時渡河?”
“這個……”司馬懿聞言苦笑了一聲,搖頭說道,“希聲莫要將懿估看地太高了,這如何猜得到,恐怕也只有叫巡邏的士兵多加注意了!”
話音剛落,便聽張素素在旁輕哼一聲,淡淡說道,“這有何難?”
陳驀聞言一愣,轉頭望向張素素,卻見張素素有意無意地望向自己,卻不發一語,心中頓時有些猶豫。
一時間,帳內安靜了下來,無論是張寧還是司馬懿,都不難看出張素素這是故意不說話,好叫陳驀主動向她詢問。
說實話,張素素的本意只是想讓陳驀主動詢問自己罷了,畢竟之前兩人的關系變得很僵,這令她非常痛苦,是故,她迫切希望能與陳驀多說說話,借以緩和兩人之前的緊張氣氛,但遺憾的是,她的做法并不是很合適,畢竟她與陳驀都是那種主觀性很強的人,換而言之就是心高氣傲,是故,期待陳驀能夠妥協的張素素,注定無法得到預期的收獲。
果然,面對著張素素近乎與要挾的做法,陳驀心中很是不滿,在深深吸了口氣后,抱抱拳,不情不愿地說道,“敢問張天師有何高見?”
不得不說,人的主觀情緒往往決定著他們對事物的看法,倘若在以往,張素素的任性不出意外會被陳驀視為撒嬌,但是如今,兩人的關系已處于破裂邊緣,至于陳驀竟將張素素的任性當成了要挾,而這,令他心中更為不滿。
果不其然,陳驀那公式化的口吻,叫張素素氣地滿臉漲紅,聞言嗔怒說道,“張天師無有高見,陳大帥另請高明吧!”
“你!”陳驀面色一滯,兩人冷目對視,見此,司馬懿咳嗽一聲連忙出來打圓場。
“希聲!”司馬懿小聲提醒著陳驀。
深深吸了口氣,陳驀勉強壓抑了心中的不渝,平聲靜氣地說道,“素素,你有什么辦法能夠探測到袁軍動向么?”
望著陳驀那眼中壓抑的不滿之色,聽著他的毫無波動的口吻,張素素只感覺心中異常委屈,尤其是那毫無情感在內的素素二字,更是叫她倍感絕望。
“我用奇門遁甲,可以推算出袁軍的動向……”張素素一臉失望地說著,隨即,她抬頭望了一眼陳驀,見陳驀不發一語,咬了咬嘴唇,從袖口內取出一只如手掌般大小的小巧龜甲。
這是她第一次在陳驀自稱我,而不是素素。
從始至終,張寧冷眼旁觀,不發一語,精通于讀心術的她,自然而然能夠看穿張素素與陳驀的心理,但是,她什么都沒有說,也是,她有什么理由要為她所敵視的妹妹辯解?
相反地,看到張素素臉上失落,張寧反而有些仿佛報復得逞般的暗喜。
真是愚蠢啊……
余的好妹妹啊,虧你與陳將軍相識多年,難道還不知陳將軍是吃軟不吃硬的人么?
太可惜了呢,倘若你方才不等陳將軍發問便主動將所有事道明,陳將軍或許會有反省自身的想法,但是很遺憾地,你選擇了逼迫……
想到這里,張寧暗中冷笑一聲,隨即,起身取過茶壺,為陳驀添了一杯茶水。
“呃?”陳驀哪里想得到這是張寧故意為之,見張寧為自己斟茶,他不禁有些受寵若驚,連聲稱謝。
而張素素顯然是瞧見了這一幕,氣地貝齒緊咬,眼中怒火更甚,嚇地一直注意著張寧與張素素這對姐妹的司馬懿連忙低頭喝茶,裝作沒有看到,畢竟張寧與張素素這對姐妹,哪一個都不是他惹得起的。
估摸過了一盞茶工夫,張素素長長吐了口氣,低聲說道,“今夜日落之后,明日子時之前,袁軍多半會于下游偷渡至南岸……”說著,她抬起手,用袖口擦了擦額頭的汗水,看得出來,奇門遁甲之術,耗費了她不少精力。
“今夜么?”陳驀微微皺了皺眉,隨即忍不住望了一眼張素素。
正如張寧所預想的一樣,陳驀可是一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即便他方才對于張素素要挾般的做法極為不滿,但是此刻見到張素素為了算明袁軍動向而累地額頭冒汗,他心中亦有些不忍。
然而,存心要破壞張素素與陳驀關系的張寧,又豈能叫陳驀在此時開口?
就在陳驀正要開口之時,早已讀到他心中所想的張寧,當即搶先說道,“既然如此,陳將軍需當即做好準備呢,妾身看來,袁紹既然要叫其部將偷渡黃河,必然是挑選精兵強將!”
果不其然,被張寧這么一說,陳驀的心神頓時被帶向了此間,只見他閉目沉思了一會,忽而說道,“仲達,今夜你留守大營,我親自去下游會會來將!”
“呃……好吧!”司馬懿拱了拱手。
聽聞陳驀要親自前往下游堵截袁軍,張素素心中一動,因為她忽然想到,倘若與陳驀一同隨行,豈不是有更多的機會能夠化解兩人之間的矛盾?
但是很遺憾的,張寧顯然不會給她這個機會……
“妾身與陳將軍一同前往,可好?”
就在張素素正在猶豫著用哪種語氣叫陳驀讓自己一同前去時,張寧搶先一步,說出她心中所想。
“你?”根本沒有注意到張素素復雜的神色,陳驀錯愕地望著張寧,卻見張寧微微一笑,低聲說道,“妾身之父乃漢臣,是故,妾身乃漢臣之女,如今朝廷有難,妾身豈能袖手旁觀?再者,妾身不才,稍通妖術,雖受限不能施展妖術奪人性命,不過,妾身可以設法隔斷將軍以及將軍麾下伏兵氣息,叫袁軍無法探息!”
“這……好吧!”陳驀猶豫了一下,出于各種考慮,他終究點了點頭。
一時間,張素素面色鐵青,猛然站起身來,拂袖而去。
而與此同時,在河對岸的袁營中,袁紹麾下上將高覽、張頜二人,正在兩人麾下曲部中挑選著當夜欲偷渡黃河的精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