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足下這樣的大人物斬殺,顏良那家伙也算是死得其所了……不過真是想不到啊,四年前便揚名于雒陽的大刺客,竟然是這般年輕……”
在距離陳驀三、四丈遠的位置,張頜上下打量著自己眼前這位天下人人皆傳其名的大刺客,心中不禁有些感慨。
在張頜看來,眼前的陳驀顯然只有二十弱冠之齡,換而言之,他手刃討黃巾有功之士而聞名于雒陽時,僅僅只有十五、六歲……
“喂,你殺過多少人?”在深深望了一眼陳驀身上的濃烈殺氣后,張頜忍不住問道。
“做什么?”陳驀皺眉說道。
只見張頜聳了聳肩,輕笑說道,“僅僅是有些許驚訝,足下年方弱冠,然身上殺氣之重,實乃張某平生罕見……”說著,他猶豫一下,猜測道,“有一千人么?”
陳驀沉默不語。
“兩千?”
“呼……”陳驀長長吐了口氣,看得出來,他臉上表情并不好看,或許是因為張頜的話讓陳驀不得不對面自己內心最不想面對的事物吧。
望著面無表情的陳驀,張頜不禁暗暗咽了咽唾沫,因為他忽然心生一種古怪的錯覺。
眼前這個小鬼所斬殺的人,或許遠遠要超過這個數……
有五千么?
應該吧……
五千人……
短短四年……
想到這里,張頜甩了甩腦袋,將心中這個猜測拋之腦后,因為他無法想象陳驀在這四年中究竟經歷到了怎樣的事物,究竟是遇到何等的劫難,才能叫一個不及弱冠的小鬼提刀斬殺數千人……
或許是注意到張頜一直打量著自己不開口,陳驀緩緩舉起了手中的短劍,指著張頜沉聲說道,“河北四庭柱的張頜、張儁乂對吧?——張將軍身為袁本初麾下四大上將之一,深夜來我軍營寨,所謂何事?”
張頜微微聳了聳肩,毫不隱瞞地說道,“張某不過是聽說顏良被殺,故而來探探究竟罷了,看來究竟是何人斬殺顏良……張某沒有惡意的!”
“哦?是么!”陳驀聞言冷哼,譏諷說道,“包括加害我軍中將士,也沒有惡意么?”
張頜愣了愣,隨即輕笑著搖搖頭,聳聳肩說道,“這只是張某試試你曹營夜間守備情況罷了……”說著,他抬起頭來,輕笑望著陳驀,見其眼神越來越冷,微微皺了皺眉,似有深意地試探道,“莫非陳將軍想將張某留下么?”
話音剛落,就見陳驀冷哼一聲,手握短劍一步一步走向張頜,口中冷冷說道,“你以為你還走得了么?!”說完,他右腳一蹬,幾步朝著張頜竄了過去。
“唉,這真是……”微微嘆了口氣,張頜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隨即,就在陳驀的短劍即將觸及自己時,他忽然從腰間摸出一柄利刃,正面迎上了陳驀手中的兵刃。
“叮!”只見一聲金戈之響,兩柄短劍撞在一處,擦出一陣火星。
何等剛猛的腕力!
在兩人手中兵器接觸的一瞬間,張頜的眼神微微一變,因為他從短劍上著實感受到一股強勁的腕力,甚至于要穩勝他一籌。
怎么可能?!
張頜心中大為驚訝,他萬萬想不到年僅弱冠的陳驀,竟然擁有著這般剛猛腕力。
“吱嘎嘎,吱嘎嘎……”兩柄利刃互不相讓,發出了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隨即,只聽鏘地一聲,張頜忽然收回了手中的短劍,隨即整個身軀旋轉了一圈,同時右手上短劍一轉,朝著陳驀的右肩狠狠扎了下去。
張頜原以為如此能對陳驀造成一些逼迫,但是他萬萬沒有想到,眼瞅著那柄短劍離自己越來越近,然而陳驀臉上卻無絲毫驚色,只見他輕輕一側身軀,便輕而易舉地擋下了張頜的那一刀。
更難以置信的是,就在規避的同時,陳驀的左手不失時機地伸了出來,微握拳頭,手背抵住了張頜的腹部。
“砰!”一聲轟響,具有八尺身高的張頜,竟然如同斷線的風箏般,被陳驀一拳打飛出去,一直撞在營柵上,整個人可以是有大半陷入了木制的柵欄當中。
怎么回事?
被卡在木柵欄中的張頜難以置信地望著不遠處淡淡望著自己的陳驀,心中驚訝地無以附加。
不得不說,無論是陳驀臨危不懼的表情、還是恰是時機的規避,亦或是瞬間爆發的速度,都讓張頜十分吃驚,尤其是最后那一拳。
明明只是左手的手背貼上了自己的腹部,卻竟然能夠打出如此驚人的拳風……
這個家伙,相當精于近距離的殺技啊……
張頜心中暗暗感慨著,而就在這時,他心中突然涌出強烈的危機感,下意識地抬頭一看,卻望見一道月牙型的氣斬正極速朝著自己而來,見此,張頜慌忙一掙雙臂,同時低下頭去,整個人在地上一滾。
“唰!”無堅不摧的氣斬瞬間穿透了木制的柵欄,消失在木墻的另外一邊。
而等張頜再回頭望去時,卻見自己方才所在的位置,那一堵木制的的柵欄竟然留下了一道長達丈余的空凹劍痕。
何等凌厲的氣斬!
四、五丈以內也是這家伙的出手范圍么?
真是個可怕的小鬼啊……
望著不遠處的陳驀,張頜不禁皺了皺眉。
不得不說,此刻的張頜,他心中的滋味并不好受。
畢竟,論腕力,他沒有陳驀強;論速度,他沒有陳驀快;論招式,他沒有陳驀精妙……
劣勢啊……
絕對的劣勢啊!
明明只是年及弱冠,怎么會有這等實力?
想到這里,張頜不禁再次皺了皺眉,
說實話,在遇到陳驀之前,張頜從來沒有想過世上竟然有比自己更加出色的刺客,畢竟,在其主公袁紹與幽州的公孫瓚在界橋交戰時,他曾孤身一人潛入了公孫瓚營中,燒毀了公孫瓚營中大半軍糧,以至于幽州軍軍心浮動,為袁紹擊敗公孫瓚奠定了有利的基礎。
但是眼下,當他欲故技重施時,他卻怎么也沒想到,白馬曹營中竟然有一位比他更加熟悉夜襲、更加熟悉刺殺的刺客……
“不愧是!”在陳驀冷然的眼神中,張頜緩緩站了起來,自嘆說道,“根本不是對手呢……”
也不知是為何,當年賈詡在弘農為陳驀所取的,如今已取代,成為了陳驀的代稱,或許是因為它更短、更具有震懾力吧,畢竟在黑夜中的陳驀,確實如同鬼魅一般,也難怪,擁有貪狼之力的他,即便身陷萬軍之中,依然可以進退自如,這在世人眼里,簡直就是匪夷所思。
然而這邊張頜話音剛落,卻見陳驀那處傳來一聲冷笑。
“故意示弱,確實是個不錯的手段,不過,若是因此失去了先機,從而導致葬身此處……你不覺得有點冤枉么?”
“……”不由得,張頜眼眉一抖,暗暗撇了撇嘴。
不得不說,對于身為萬人敵的張頜而言,單單夜鬼的名號是嚇不倒他的,再者,陳驀的實力也沒強到令他不戰而退的地步,不得不說,雖然張頜看似有些狼狽,但是說到底,他至今未曾受到絲毫傷害,如此足以證明,張頜并未展現出其真正的實力。
說白了,這位河北四庭柱無非是打著示弱于陳驀、繼而尋找機會一擊必殺的主意,然而陳驀冷靜、謹慎的態度,卻讓張頜意識到,自己的算盤恐怕是難以打響了……
這家伙怎么這么冷靜?
難道他就沒有絲毫的驕傲么?
詫異地望了眼陳驀,張頜實在難以理解,在他看來,對面的陳驀眼下僅僅只有二十上下,在如此年輕的情況下便獲得了此等的實力,創下了那般的名聲,是個人都會因此產生驕傲的心理吧?但是那小子卻……
張頜的想法沒有錯,倘若換個人,多半會因為自身的實力與名聲自鳴得意,但是很遺憾的,陳驀并不是那類人,唔,應該說,是過往四年的經歷與遭遇,讓陳驀漸漸養成了現在的習慣。
輕敵?
不,陳驀從來不會輕視對手,因為他已不知多少次擊敗輕視于自己的對手,從而活了下來,而最過險惡的一次,無非就是在徐州與呂布交手,若不是身為武神的呂布心存輕視,僅僅只有萬人敵水準的陳驀,即便憑借平日從不示人的白澤之力,恐怕也未必能將呂布重傷到那種地步……
獅子搏兔亦用全力,不得不說,陳驀在自己也未曾察覺的情況下,不但沿襲了孫堅的武德,也沿襲的孫堅對敵的態度,雖說孫堅并沒有手把手地傳授陳驀武藝,但是冥冥中卻仿佛是陳驀半個師傅,至少在心境上是這樣。
當然了,這里所說的全力,并不是指使出全部的力量,而是指灌注自己所有的注意力,畢竟在有些時候,適當地留下些底牌,那絕對是有利的,就好比眼前的張頜……
說實話,陳驀方才用左手施展的那一記虎炮,僅僅只用了六分力,倒不是輕視張頜,反過來說,正是因為他相當重視這個能夠輕易潛入自己眼皮底下的河北四庭柱之一,這才只使用了六分力,其目的,與張頜顯然相同,無非是想叫對方錯估自己的實力罷了,但是很遺憾的,在此之前的那一記腕力的硬拼,顯然已暴露了些許……
不得不說,就在張頜暗中對陳驀心存忌憚時,陳驀也同樣忌憚著張頜,因為兩人都是精于刺殺的刺客,所謂的刺客,向來都是在一擊不中的情況下撤退、暗中再尋找出手機會的類型,換句話說,如果無法對其一擊必殺,其后果是相當嚴重的,尤其陳驀與張頜這兩個擁有特殊命魂的刺客。
說白了,難道你還能一日十二個時辰時時刻刻防備此事不成?一日兩日姑且不提,時間一長,或許甚至不需他們親自動作,那份壓迫力便足以將你拖垮,畢竟,刺客最擅長隱匿氣息,你根本想象不到他們此刻是否在你身旁潛伏著。
“嘁!——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呢!”在與陳驀對視了良久,張頜終于在耐心上敗下陣來,轉了轉手中的利刃,聳聳肩說道,“就在這里使出全部本事吧,如何?”
“嘿!”陳驀冷笑一聲,并不答話。
很顯然,眼下的狀況是陳驀拖得起、而張頜拖不起,畢竟這是在白馬曹營,是陳驀的地盤,但是在細想了一下后,陳驀也感覺繼續拖下去有些不妥,畢竟張頜不是一般的對手,一旦營內的曹軍士卒察覺不對,趕來相助,這人多混雜的,或許會給張頜逃走的機會,與其如此,倒不如自己拿下此人!
想到這里,陳驀點了點頭,淡淡說道,“如你所愿!”
話音剛落,兩人的眼神猛然間一變,以完全超乎世人想象的速度朝著對方而去。
“鐺鐺鐺!”
“叮!”
“鏘!”
一時間,金戈之響不絕于耳,很難想象,兩人竟然可以憑借手中區區一柄短劍做出那般連貫而刁鉆的攻擊,你來我往、互不相讓,火星四濺,在被籠罩在黑夜當中的曹營中愈發的惹眼。
“果然藏著不少啊!”
在一次腕力的比拼中,陳驀冷冷地望著近在咫尺的張頜。
“不不不,沒有你夜鬼藏得多……”張頜微笑地說道。
“哼!”陳驀冷哼一聲,在兩人相繼退開的的瞬間,突然間,他整個人竟然活生生消失在張遼眼中,繼而在一瞬間跨越了兩人間差不多十丈的距離,出現在張頜左側。
遺憾的是,張頜方才已經見識過了陳驀那匪夷所思的命魂招數,是故,在陳驀消失在他眼中的一剎那,他已經感覺到了不妙,整個身軀下蹲,不但恰巧避開了陳驀的襲擊,更憑借其獨有的命魂招式,融入了影子當中。
“噠噠!”遲了一步的陳驀狠狠將手中的短劍刺向地面的影子,雖然正中了影子的中央,但是很遺憾的,正如他人無法對過程中的陳驀造成傷害一樣,陳驀也無法傷到中的張頜,只能眼睜睜那道詭異的影子仿佛條形一般在短劍的周圍繞了幾圈,繼而潛入了旁邊的帳篷影子當中,消失不見。
“可惡!”陳驀恨恨地咬了咬牙,但是也沒有任何辦法。
要是妙才在這里就好了……
皺眉望著四周的影子,卻絲毫察覺不到張頜任何氣息,陳驀微微嘆了口氣。
畢竟,在他所認識的武人當中,唯有夏侯淵擁有著能夠傷害到影面的特殊能力,換而言之,夏侯淵能夠完克張頜,但是很遺憾的,這位曹操麾下的大將之才,此刻正在遠在千里之外的汝南鎮守著,以防備劉表趁隙來攻。
影子……
這家伙能力是能夠融入影子當中么?
雖然有點棘手,不過也不是難以對付……
而就在陳驀做這般想法時,他突然聽到右側傳來哧哧的聲響,他下意識地轉過去,卻見遠處營中所立的火把竟然熄滅了,而在那一瞬間,陳驀隱約注意到一道黑影的黑影一閃而逝。
這家伙……
好似是察覺到了什么,陳驀恨恨地咬了咬牙。
正如陳驀所預料的,附近的火把也好、篝火也罷,相繼被張頜熄滅,以至于陳驀周圍數十丈,頓時被黑暗所籠罩,除了憑借天上微弱的星光可以模糊看清四周帳篷朦朧的輪廓,簡直可以說是伸手不見五指。
眼睛……看不到……
氣息……捕捉不到……
聲音……對方是精于刺殺的刺客,會有什么聲音啊!
糟糕了……
獨自立在一片黑暗當中,陳驀只感覺自己的額頭漸漸滲出冷汗,因為他發現,自己低估了張頜其命魂的能力,倘若它能夠在黑暗中穿行,那可是……大大的不妙啊!
“呼……呼……”或許是因為無聲的壓力實在過于緊迫,陳驀的呼吸變得沉重起來。
不得不說,貪狼的能力被克制住了,被其如同兄弟般的存在,影狼。
說到底,貪狼的雖然有其獨到之處,但是前提在于,必須先掌握對手的位置,否則施展縮地便會變得毫無意義,而在這種情況下,如何察覺能夠張頜的位置?
前所未有的第一次……
陳驀將自己的后背暴露在對手面前……
會從哪里攻來?
前面?
那家伙也是精于刺殺的刺客,會那么愚蠢從自己面前出現、讓自己察覺到么?
上面?
不對,雖然那家伙并不清楚自己有這個招式,但是說到底,那家伙應該多半也不會讓自己處在危險當中,畢竟在半空中讓自己察覺,那簡直就是自尋死路!
這么說來,只有左、右、后三個方位了……
左邊?
陳驀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左面。
右邊?
陳驀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右面。
還是……后面?
身形不動,用余光盡可能地瞥著身后,陳驀額頭的冷汗越來越密集。
“呼……”陳驀長長吐了口氣,強迫自己靜下心來。
如果是自己,會怎么選擇?
在可以藏匿氣息的情況下……
果然是后面么!
想到這里,陳驀緩緩閉上了眼睛,用直覺捕捉著身后的動靜,憑借那細微的動靜,在腦中構造著圖像。
出現了……
然后,他舉起了手中的刀……
扎下來了……
就是現在!
猛地睜開眼睛,陳驀仰頭望了一眼夜空,隨即整個突然消失,出現在半空之中,而在半空之中的他,隱約瞧見自己方才所在的位置后面,果然有一個朦朧的身影……
哼!人在出手的時候,往往會忽略背后的威脅呢!
一瞬間出現在那道人影之后,陳驀狠狠刺出了手中的短劍,隨即,他愣住了,因為那個觸感讓他意識到,那僅僅只是一件衣衫……
不好!
陳驀暗叫不妙.
就在這時,他整個人忽然一顫,只感覺后背一涼,一柄利刃直透前胸,在胸前露出半寸閃著寒光的刃尖……
而與此同時,陳驀聽到了身后傳來的一聲輕笑。
“人在出手的時候,往往會忽略背后的威脅呢!——呵,你方才是這么想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