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驀與唐馨兒在下蔡安置了下來,所居住的屋子是張白騎代為安排的,至于張素素,自從她見到唐馨兒起,就未曾踏入這個院子,顯然,長安一敗給了她太沉重的打擊,以至于她如今面對唐姬都缺乏底氣。
不過這樣一來,唐馨兒倒是暗暗松了口氣,因為她也不知該如何面對張素素,憑心而論,她對張素素仍然抱有幾分畏懼,再者,她也不想因為自己讓自家夫君感到為難。
因此,兩個女人雖住得相近,卻不相往來,倒也相安無事。
“噼啪,噼啪……”
一天夜里,唐馨兒就著屋內昏暗的燭光,為陳驀縫制著那件披風上最后幾處線腳,因為她知道,過不了幾天自家夫君便要領兵出征,征討長沙太守孫堅,奪得傳國玉璽。
在她的對座,陳驀正拿著一塊白布擦拭著自己的長槍、佩劍,以及劍套中那八柄短劍。
其實陳驀并不擅長使槍,畢竟他從呂布那學的是戟法,只是下蔡附近找不到上好的鐵戟,是故只好臨時選擇了一柄鐵槍湊合著,因為他眼下沒有時間讓下蔡城中的鐵匠為自己量身打造一柄畫戟。
“篤篤篤,篤篤篤!”叩門的聲音從屋外傳來。
陳驀一邊擦拭著自己的佩劍,一邊頭也不抬地說道,“進來!”
話音剛落,就聽屋門吱嘎一聲推開了,隨即有幾個人走了進來,為首一人看似二十來歲,濃眉大眼,身健體壯,正是已逝的青州渠帥張牛角義子張燕,只見他抱拳一禮,恭敬喚道,“陳帥!”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張素素麾下已有六千兵馬,又有將領、頭目二十余人,是故陳驀與張白騎皆職升一級,都為一方渠帥,陳驀任潁川黃巾渠帥,張白騎任冀北黃巾渠帥,而像周倉、裴元紹等一路跟隨張素素的頭目,皆升為統領,其中,因為張燕身份特殊,而且前來投奔時帶來了不少人手,所以也為統領。
其余等人,皆為頭目,就像劉辟、龔都等人,如今便擔任頭領之職,肩負著下蔡城防的任務。
陳驀抬起頭來,見是張燕,遂起身請他入座。
“張統領且坐!”
“不敢不敢……多謝陳帥!”抱拳遜謝一聲,張燕也不過多客氣,對起身走入內室的唐馨兒恭恭敬敬行了一禮。
唐馨兒還了一禮,收拾著桌上瑣碎,走入內室,這位知書達理的溫柔女子,無論在什么時候都那么的矜持與守禮。
目送唐馨兒走入內室,張燕這才在桌案旁坐下,抱拳說道,“陳帥,江南那邊有消息了,長沙太守孫堅為報當初荊州刺史劉表襲他歸路之仇,此刻正統兵三萬、戰船近千攻江夏,與江夏太守黃祖交戰,江南情況,與少主所言分毫不差!”
陳驀點了點頭,深思半響,忽然問道,“袁公路如何回覆?”
只見張燕眼中閃過幾分憤慨,憤憤說道,“袁術那廝實在可恨,只撥給我等五千石糧草,卻不發一兵一卒,反而催促我等克日出兵攻打孫堅,分明是想坐收漁翁之利,此賊不安好心,陳帥不得不防啊!”
陳驀默默點了點頭,無奈說道,“袁公路性狹量小,重利忘義,早先酸棗聯盟,僅觀他無端克扣各路諸侯糧草之事便足以顯示此人秉性,只是我等如今寄人籬下,不得不從啊……”說著,他將寶劍收回鞘中,沉聲說道,“如今我等勢弱,袁公路又坐觀成敗,不發一兵,強攻孫文臺三萬精兵,實在不智,唯有借黃祖之手了……事不宜遲,你回去時傳我令,叫三河騎兵即刻整裝,天明時分,我等率騎兵先奔江夏,探探究竟……”
“諾!”張燕起身抱拳,躬身而退。
直到張燕帶人離開后,唐馨兒才帶著裝著針線籃子又走了出來,坐在桌案旁繼續著手中的活。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驀猶豫著開口道,“馨兒,為夫明日走……”
唐馨兒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幽幽說道,“妾身知道,妾身方才在內屋聽到……”
聽著她落寞的聲音,陳驀心中也不是滋味,低聲解釋道,“如今我黃巾勢弱,只能見機行事,所以,我……”
唐馨兒搖了搖頭,抬起頭望著陳驀,深情說道,“夫君無需過多解釋,自妾身決定跟隨夫君起,便早已將一些瑣碎悉數拋之腦后,只盼望夫君來去平安,凱旋而歸,如此,妾身便知足了……”說著,她見燭火閃爍不定,隨放下手中的活,伸手穩了穩燭火,輕聲說道,“天不早了,夫君明日便要起行,早早歇息吧……”
“那你……”
只見唐馨兒甜甜一笑,帶著絲絲溫馨說道,“夫君如今任一方渠帥,乃是一軍之主,倘若被將士們看到身上披風針腳脫線,這成何體統?再者,妾身還不困,再將這披風縫制一番,夫君且去歇息吧!”
陳驀連連勸了好幾次,但是唐馨兒卻始終堅持要將前些日子所縫那件披風縫制完畢,陳驀無奈,為了不耽誤明日起兵南下,只好回到內室休息。
這一覺,陳驀直睡到次日天蒙蒙亮。
然而當他睜開一看,卻發現身旁床榻上并沒有唐馨兒的身影,微微一皺眉,下榻走到廳中,卻見唐馨兒握著那件披風趴在桌旁熟熟睡著,再一看那燭臺,早已燃盡。
陳驀不覺有些心疼,從內室拿過一條毛毯輕輕蓋在唐馨兒身上,卻不想驚動了她。
“唔……”
只見唐馨兒勉強睜開眼睛,一臉疲倦地望著陳驀,輕聲喚道,“夫君?”說罷,她好似想到了什么,低頭一望手中披風,見披風早已完工,這才微微松了口氣,不好意思地說道,“妾身自小嬌生慣養,只不過些許時辰也熬不住了,幸好不曾誤了夫君大事……”說著,她站起身,手握披風對著陳驀量了一番,隨即又取來甲胄,幫著陳驀穿戴。
望著她滿臉的疲倦之色,陳驀不忍地說道,“馨兒,你先去休息吧,我自己來便是……”
只見唐馨兒輕笑一聲,一邊幫著陳驀船上鎧甲,一邊輕聲說道,“為夫君著甲,乃是妾身本分,妾身弱質女流,幫不到夫君其他諸事,只有這些許分內之事……”說著,她又將那件披風為陳驀披上,隨即退后幾步,來來回回圍著他打量了半響,直到沒有任何疏漏,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
陳驀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任何話來,只是走上前將她摟在懷中。
只見唐馨兒微微一笑,雙手摟在陳驀腰間,用臉龐親昵地斯摩在陳驀懷中。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外街上傳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好似是有不少人奔跑在街道之上,想來是張燕等人正在召集黃巾將士。
陳驀猶豫一下,低聲喚道,“馨兒……”
“嗯……”
“我該走了……”
“嗯……”
話是這么說,但是陳驀等了好久,卻始終不見唐馨兒松開雙手,低下頭一瞧,卻見她秀目中盡是淚水,不舍地望著自己。
足足過了半刻,唐馨兒這才松開手臂,悄然拭去眼角的淚水,強作歡笑,對陳驀盈盈一禮,輕聲說道,“夫君,該動身了……”
望著她勉強打起的笑靨,陳驀心中猛然涌起一股不知名的情絮,幾步走上前,緊緊摟住她,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便狠狠吻在她紅唇之上。
“夫……唔……唔……”
相擁了整整半柱香光景,陳驀低聲說道,“等我回來……”
只見那滿臉羞紅的唐馨兒幾次偷偷抬頭深情望向陳驀,卻又忍受不住他灼熱的目光,點點頭,仿佛蚊聲般說道,“嗯,妾身候著……”
足足望著唐馨兒半響,陳驀深吸一口氣,狠下心拿起桌旁的佩劍與長槍,轉身走出屋子,身后,猶自傳來唐馨兒那溫柔的聲音。
“妾身,祝夫君凱旋而歸!”
當陳驀坐跨戰馬黑風來到下蔡城門處時,兩千余三河騎兵早已在城外準備就緒,除了三河騎兵中將領王思、王充、李揚、吳昭等人外,張燕、于毒、穆固、嚴平等人也牽著戰馬等候在旁。
因為張燕等人來投奔時也帶來了不少馬匹,是故張素素將他們等人也編入了陳驀麾下。
“陳帥!”
見陳驀來到,眾將抱拳呼道。
陳驀點了點頭,回顧副將王思道,“都到齊了么?”
“我三河騎兵共計一千八百七十二人,已悉數再此!”
“好!”陳驀點點頭,轉頭望向張燕,卻見張燕抱拳稟道,“陳帥,末將麾下輕騎弟兄兩百二十一人,無有一人缺席!”
“好!”
見麾下輕騎盡數到齊,陳驀正要準備出發,卻見城墻上有人大喊。
“大哥,等等我,等等我!”
陳驀詫異抬頭,卻見劉辟在城墻上揮手,隨即,只見他匆匆跑了下來,也不知從何處牽來一匹戰馬,幾步跑到陳驀面前,嘿嘿笑道,“大哥,我也有馬,帶我一道去吧?”
他那嬉皮笑臉的模樣,頓時沖散了出兵前的緊張,叫附近那些騎兵哄堂大笑。
“笑什么?笑什么?”劉辟帶著痞氣轉了轉腦袋,朝著那些哄笑的騎兵惡狠狠地瞪去。
陳驀無語地搖了搖頭,沒好氣說道,“你會騎馬么?”
“會啊,會啊!”劉辟連連點頭,說道,“前些日子學會的,就等著大哥出陣!”
這時,陳驀注意到了城墻上的龔都,見他聳聳肩,做出一副攔不住劉辟的模樣,隨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沉聲說道,“若是中途掉隊,我等可不會停下等你!”
雖說劉辟如今擔任著下蔡城防的重任,可是這家伙顯然不是安穩的人,哪里肯老老實實地履行那份枯燥的職務,以至于每日的巡邏、視察都是龔都一人包辦,至于他劉辟在城防幾乎是可有可無,正因如此,陳驀才想把他帶身旁,免得這家伙又到處惹事。
“是是!”劉辟連連點頭,萬分歡喜地翻身上馬,也不知是過于激動還是初學乍練,以至于費了好久才翻上馬背,看著他那吃力的模樣,張燕倍感好笑,忍俊不禁。
估摸一刻左右,張白騎匆匆從城內走出,與陳驀說了幾句,陳驀聽罷點點頭,隨即右手一揮,低聲喝道,“出發!”
“喝!”
兩千余輕騎高呼一聲,一路人馬浩浩蕩蕩朝著江夏而去。
初平二年四月六日,陳驀領王思、張燕、劉辟等將、并兩千輕騎趕往江夏,每日天明時分啟程,日落西山歇息,日行百里,如此行軍不可謂不速,而張白騎則領兩千步卒并諸多糧草遙遙在后,為陳驀援助,至于張素素,則領剩下的兩千黃巾士卒駐守下蔡,畢竟袁術仍然沒有明確地表態,仍需加以防范。
短短七日后,陳驀手握袁術通關密令一路南下,沿途經過潁水、廬江、安豐等地,終于來到三江口以北六十里處。
這時,陳驀下令全軍偃旗息鼓,緩緩而行,不時派出斥候去前往探路,畢竟據探子來報,孫堅大軍此刻就屯扎在三江口附近,倘若被起發覺,心中警惕暫時撤退,恐怕陳驀此行多半要功虧一簣。
將麾下輕騎交予了副將王思,叫他謹慎前行,陳驀自己則領著張燕、劉辟、于毒三將并十余騎快馬趕往三江口,待到了一處山峰,遂下馬登山,登高眺望。
此時真是天色將明時分,只見那三江口附近燈火通明,戰船來回如蝗,營帳連綿十余里,那孫堅三萬余人馬依山旁水設下營寨,好不壯觀,再看營中,只見有不少士卒奔走慶賀,整個營寨歡笑聲連連,顯然是戰后慶功。
默默望了半響,陳驀憂慮皺眉說道,“看來那黃祖已是敗了一陣了……”
孫堅打了勝仗,對于如今的陳驀來說顯然不是一個好消息,要知道江東軍中有整整三萬士卒,又有孫堅這樣的絕世猛將,一旦打了圣戰士氣大振,再想遏制他們絕非那般容易。
陳驀之所以日夜兼程趕來,無非也是顧忌這一點,他原想暗中助黃祖一把,但是萬萬沒有想到,即便如此,他亦是來晚一步。
見陳驀皺眉不語,身旁張燕疑惑說道,“末將聽聞探子來報,那黃祖坐擁兩萬余江夏兵,不曾想到竟如此輕易被孫堅所敗……”
話音剛落,就聽身旁劉辟哼哼一聲,說道,“大哥,不如趁這廝慶功之時驟然攻打?”
陳驀搖了搖頭,沉聲說道,“孫文臺久經沙場多年,豈會犯下此等失誤?”
張燕也勸道,“陳帥所言極是,依末將看來,孫堅如此妄為,仿佛不設防一般,恐怕多半是想引黃祖出城襲他,我等若是莽撞襲他營寨,豈不是誤打誤撞替黃祖擋了一劫?”
話音剛落,就聽劉辟粗腔粗氣地說道,“怕甚?我等兩千弟兄趁他慶功之時一起殺入,即便有伏兵,又有何懼?”
張燕苦笑一聲,說道,“劉頭領莫要魯莽,我等弟兄日夜趕路,早已疲憊不堪,豈能再復廝殺?”
劉辟正要說話,忽然見到陳驀眼神一瞪,頓時縮了縮腦袋,不再搭話。
“張統領說的不錯,”抬起手指著孫堅營寨中黑暗一處,陳驀凝聲說道,“全營皆燈火通明,唯有此處昏暗一片,想來是孫堅早早設下伏兵,誘黃祖出城……罷!”說著,陳驀搖了搖頭,轉身走向山去,口中說道,“張統領,傳我令至王思等人,叫他們原地待命,莫要輕舉妄動!——我等再往江夏探探黃祖動靜!”
“諾!”張燕抱拳領命,對身旁一人吩咐幾句,隨即與劉辟、于毒二人幾步跟上陳驀。
而與此同時,在三江口江東大營之內,孫堅正與程普以及自己長子孫策在帥帳飲酒。
忽然,孫堅心中升起一種難以言喻的警覺,仿佛是正被一頭猛虎窺視著,這種感覺一閃而逝,令他錯愕不已。
“主公?”程普多半是看出了孫堅的異樣,舉杯喚道。
“哈哈,無事無事,想來是酒至半醉,神智恍惚,”孫堅哈哈一笑,與程普對杯而飲,隨即一抹嘴邊酒漬,玩笑說道,“真不知該說那黃祖是無謀還是膽小,我等為他設下如此[良機],他竟放過!”
說罷,就聽程普笑著接茬道,“主公莫惱,依末將看來,此刻最懊惱的恐怕要數公覆與義公二人,苦等半宿,饑寒交迫,卻不見那黃祖前來送死!”
“哈哈!”孫堅搖頭一笑,轉頭對身旁長子孫策說道,“策兒,你且去北營,黃、韓二位將軍,叫他們不必再埋伏了,天色將明,想來黃祖那匹夫是無膽前來襲營,與其白白浪費時間,不如來我帳中一道飲酒!”
“是,孩兒這就去!”年紀方才十八的孫策抱拳領命,大步走出帳外,看得程普連連點頭,出聲贊道,“少主年紀輕輕,便有此等威嚴,想以時日,必成大器!實乃主公之福,江東之福啊!”
孫堅輕笑著搖了搖頭,舉杯說道,“這話德謀莫要當著策兒面說,此等小輩,年輕氣盛,不知天高地厚,倘若德謀再倍加贊譽,心中必生傲氣!”
舉杯遙敬孫堅一番,程普笑著說道,“主公多慮了,少主年方十八便能征戰沙場,乃是天生悍將,假以時日,或許成就更在主公之上也未可知喲!”
“哈哈,如此倒好,如此倒好!”聽著程普贊譽自己長子,孫堅心中喜悅,哈哈大笑,忽然,他腦海中浮現出一人,一個渾身鮮血站在萬軍之前的身影。
“悍將么……”
沒過多久,孫堅麾下的黃蓋、韓當二將便來到了帳內口稱主公,孫策緊跟在后,
望著黃蓋滿臉晦氣的模樣,程普玩笑說道,“公覆,你二人守候一夜,可曾釣到大魚?虧我不曾與你等搶功,白白浪費一宿!”
黃蓋沒好氣地望了一眼程普,說道,“大魚是不曾釣到,小魚倒是有一條……”說著,他沖帳外喝道,“帶進來!”
話音剛落,在孫堅愕然的目光中,有兩名江東兵抓著一個看似十來歲的女孩子走了進來,只見那女孩滿臉污垢、衣衫襤褸,渾身上下污穢不堪,然而唯獨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頗有氣勢。
甚至于,即便在孫堅威勢前,那個小女孩亦不曾露出半點畏懼,不停到掙扎著,口中叫道,“放開我!放開我!”
錯愕地望了一眼那小女孩,孫堅莫名其妙問道,“公覆,這是?”
只見黃蓋抱拳稟道,“啟稟主公,這是方才在營外巡邏的士卒綁了來的,據說此人在營外鬼鬼祟祟,恐是奸細,是故……”
話音剛落,就聽那女孩大聲叫道,“我不是奸細,我只不過從那經過……”
孫堅輕笑著搖了搖頭,揮揮手說道,“放開她,黃祖再過無能懦弱,也不至于叫一個女娃來刺探我軍虛實!”
“可是主公,此人還傷了我軍一名士卒……”
陳驀愣了愣,滿臉詫異說道,“你且說來聽聽”
黃蓋苦笑一聲,說道,“據說是此人在我軍營外鬼鬼祟祟,被巡邏的士卒瞧見喝問時,她轉身就跑,被抓到扭打時狠狠咬在我軍一名將士手上,撕下一塊皮肉,是故末將將其綁來,請主公定奪!”
“竟有此事?”
孫堅聞言望向那個女孩,見她一臉氣憤地望著自己,心下一樂,揮揮手叫那兩名士卒將她放開,輕笑問道,“為何要傷我軍將士?”
只見那女孩揉了揉胳膊,氣呼呼地說道,“又不是我先傷人,我只不過是餓了,想找些食物充饑,沒想到那些士卒硬說我是江夏奸細,要用繩索綁我,甚至還拔刀威脅,我當然要反抗了,所以……”
孫堅聽得搖頭不已,回顧黃蓋說道,“那位將士眼下如何?”
“啟稟主公,已送至營內歇息,雖說傷地不輕,不過皮外之傷倒也容易痊愈……”
“唔,”孫堅點了點頭,轉頭望向那女孩,問道,“你姓甚名誰?可是附近鄉民?為何孤身一人在此深山逗留?莫不是迷路?倘若如此,我可派人送你回家……”
只見那女孩臉上盡是苦澀,猶豫了一下,抬頭望著孫堅,說道,“將軍何人?”
見這小家伙不回答反而問起自己,孫堅有些意外,說道,“我乃討虜將軍、長沙太守孫堅!”
“可是天下聞名的江東猛虎孫文臺?”小女孩怯怯問道。
見他如此年幼卻也知道江東猛虎之威名,帳內諸將皆笑。
“正是!”孫堅點了點頭,笑著問道,“你是何人?”
只見那小女孩猶豫一下,忽然抬頭說道,“我叫董白,乃昔日相國董仲穎孫女!”
剎那間,整個帳內鴉雀無聲,連黃蓋顯然沒有料到怎么抓來的[細作]竟然有著如此驚人的身份。
“董卓孫女?”孫堅眼神忽閃不定,語氣頓時冷了幾分,皺眉問道,“你是那國賊孫女?”
只見董白猶豫一下,說道,“是!”
“董賊把持朝廷、禍亂深宮,罪無可恕,深為本將軍所憤恨,你就不怕本將軍殺你?”說著,孫堅身上隱隱散發出幾分殺氣。
然而董白卻不曾露出半點畏懼,不亢不卑說道,“在他人眼中或許如此,但自幼祖父便對我疼愛有加,如今我若是為了活命欺家忘祖,端的不為人子!”
“哦?”見董白如此年幼卻說得頭頭是道,孫堅心下一愣,微微有些動容,想了想,問道,“本將軍聽說祖父董仲穎被王司徒滿門抄斬,為何獨獨你一人逃地性命?”
董白也不隱瞞,遂將她與陳驀說發生的事一一告訴孫堅,聽得孫堅默然不語。
足足過了半響,孫堅沉聲問道,“是故,你跋山涉水,歷經寒苦,為的就是找尋那奮威將軍陳驀,為祖父以及你董家一門報仇雪恨?”
“是!”
望著董白那堅毅的目光,孫堅搖頭一笑,嗟嘆道,“奮威將軍……不曾想當初的黃巾小卒,如今已官至奮威將軍……”說著,他深深望著董白半響,說道,“你可知他身在何處?”
只見董白眼中露出幾分黯然,默默搖了搖頭,低聲說道,“據說他辭官回鄉,從此便沒有了音信……”
孫堅樂了,戲謔說道,“天下何其之大,你既然不知他落腳何處,又如何找他報仇?”
“我……”董白眼中閃過幾絲為難,強自說道,“即便如此,窮我一生也要找到他!”
“找到又能如何?本將軍可聽說陳奮威在汜水關前斬將無數,一身武藝無人能擋,即便尋到,你以為可以殺他?”
董白猶豫了一下,恨恨說道,“只要能找到他落腳之處,我每日找尋機會,三年五年也好,十年八年也罷,終有一日可以伺機殺他!”
望著她倔強的目光,孫堅一拍桌案,贊許道,“好!有志氣!不曾想那董仲穎竟然還留有你這等孫兒……”說著,他見董白一直盯著自己案上酒肉,心中一樂,回顧孫策道,“策兒,你且帶她下去梳洗一番,找些干凈衣服給她換上!”
孫策望了望董白,又望了望孫堅,點點說道,“是,父親!”
望著他二人離開的背影,孫堅微微嘆了口氣,搖頭說道,“董卓雖說罪該萬死,然禍不及家眷,王子師如此行事,未免太過狠毒了……”
“主公莫不是于心不忍,想收留此女?”帳內黃蓋詫異說道,“主公,萬萬不可啊,此乃國賊董卓血脈,放過她已屬主公仁義,豈能冒天下之大不韙,收留逆賊血脈?”
孫堅自斟一杯,望著酒杯輕笑說道,“奮威將軍陳驀……當初芒碭山前的黃巾小卒都有這份仁義之心,不但私自將此女放走,又將惡名背負在身,為的便是叫此女不至于去找王允報仇,以免董卓一門絕戶,本將軍雖說與董卓有隙,然禍不及家眷,再者如今董卓已死,而此子膽識、見識皆過人一等,即便收留于她,又有何妨?”
“這……”黃蓋啞口無言,搖頭說道,“末將只怕損主公名聲……”
“區區虛名,何足掛齒!”孫堅淡一笑,隨即舉著酒盞皺眉說道,“只是那奮威將軍陳驀,自辭官便不知下落……”
話音剛落,便見韓當古怪說道,“莫不是主公要為此女報仇?”
孫堅一臉錯愕,還沒說話,便見程普呵呵笑道,“義公不知,主公與那陳驀早便相識,素喜此人,好幾次欲將此人收入賬下,卻不得機會……”說著,他轉頭望向孫堅,抱拳說道,“主公,此事末將倒是有些消息,前幾日出兵前,末將聽說黃巾賊首張素素被袁術圍困于下蔡,各路黃巾前去相救,依末將看來,此人會前去搭救……”
孫堅聽罷默然搖頭,嘆息說道,“聽聞那張素素被曹孟德擊敗于陳留,倉皇逃亡壽春,身旁僅數百黃巾,豈能與袁術抗衡?此子仁義倒是仁義,只可惜誤入歧途,為黃巾所累,那袁術……”說到這里,他深深皺了皺眉,露出一臉厭惡模樣,冷哼說道,“我原先還道那袁氏心憂大漢社稷方才起兵伐董,卻不想竟是一丘之貉,狼子野心,端得不為人子!”
“聽說袁術又向主公討要傳國玉璽?”
“哼!”只見孫堅怒哼一聲,低聲罵道,“玉璽乃我大漢神器,豈能交予此等賊子之手?只可惜陛下如今被郭汜、李傕所虜,孫某卻身在江東,鞭長莫及,唉……唯有盼陛下吉人天相,待我收拾了劉表這廝,再起兵北上!哼,這劉表身為皇室宗親,卻與袁紹合謀,要奪我手中神器,實在該死!”
帳內眾將對視一眼,程普憂慮說道,“只是如今黃祖死守江夏,任憑我等如何引誘,他便是不出城來,以至于我軍在此徒耗軍糧,這可如何是好?”
“他不出來?”只見孫堅眼中精光一閃,冷聲說道,“嘿!那我等便逆流而上,率軍直襲襄陽!”
程普面色一驚,詫異說道,“主公,這……江夏未取,深入荊州腹地,恐有不測啊,倘若黃祖率一軍斷我軍糧道,這可如何是好?”
“他敢?!我等候他三日,此人卻龜縮不出,如此鼠輩,何足掛齒?”說著,孫堅站起身來,揮手喝道,“傳令下去,全軍整裝,一日后,我等水、陸兩軍逆江而上,直取襄陽!”
帳內諸將一聽,起身領命。
“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