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陽面上倒是無悲無喜,并沒有因為這水到渠成的晉升而有多大的感情波動,因為他知道,自己福緣深厚,擁有天罰之眼這般的仙器重寶,憑借著祭煉它數百年時間的盡心供養和時時參悟,領悟到相應的大道法則也是理所當然。
更加幸運的是,天罰之眼的道紋,法陣,與自己修煉的都天玄雷御法,乃是性質相近的無上雷法,擁有頗多互通之處,要利用此寶領悟到雷法的真意,那便更加容易了。
而到了七重之上,由于已經不再擁有可借鑒的重寶,前路將變得更加艱險。
不過呂陽早已是一家老祖,實力又足以安身立命,完全沒有強求晉升的必要,反倒不如年輕時候那么急切追求晉升了。
呂陽又再清修了一段日子,這才離開秘谷,回到純陽峰。
呂青青見他回來,當即便告訴了他一件事情,呂家已經和黎家達成共識,議定共同出兵征戰洞天之事。
“那黎家老祖有求于人,倒是沒有對所述情況有所隱瞞,我派人去看了看,又知會祈兒拿個章程出來,便拍板決定了。”
“好,征召子弟相助,正好有利于舒緩族內的供養,對此事,要多多支持。”呂陽道。
既然已經決定援助黎家,呂陽也打算趁著這個機會引領有想法的子弟出外闖蕩,建功立業,或許可以開創一個分家出來,而那些自立門戶的子弟。出去以后,與本家當然還是忠實的盟友。將來有事,也可以互相照應。
“對了,紫霄山上,最近有沒有發生什么事?”呂陽突然想起了自己在秘谷中的所見,不由得問道。
他本也沒有想過能夠獲得答案,但卻聽呂青青道:“前些日子,不正是各方子弟進入靈池敕封神人嗎?”
“前些日子便是他們敕封神人的時刻?”呂陽有些訝異道。
“你忘了?三年前各方子弟應召而來,經歷過相應的歷練。便可獲準進入,現在他們都已經完成了敕封,各自返回了。”呂青青道,“我們家族的幾個小輩還特意起來求見,但是你不在,我便讓他們回去了。”
呂陽默默點頭:“原來如此。”
前些日子,的確正是那些子弟們進入靈池。敕封神人的時間,自己感應到的那股異樣氣機,莫非與他們的敕封有關?
呂陽來不及追究那股異樣氣機的來歷,很快便又被人打攪了。
這一次,同樣是黎家老祖,不過他并不是來與呂陽談論具體細節的。對他們這樣的老祖而言,只需要定下大略,家族中執掌家業的世祖,自然會按照心意去執行。
呂陽對自家的子孫,要求是不投入超過一成力量。而在一成之內,以利益最大。待價而沽,盡量爭取更多的利益回來。
援助黎家的利益從何而來?自然是事成之后的利益均分。
當初呂氏聯軍的各家幫助啟元呂家攻下了洪陽洞天,也同樣瓜分了四座大陸,現在的呂家,同樣可以幫助黎家占領他們的洞天,然后從中得到各種好處。
黎家老祖是專程前來感謝呂陽的,對他而言,能夠從呂陽這里得到幫助,的確是承了呂陽的情。
“黎道友真是客氣了,我早已說過,我等道友守望相助,乃是天經地義之事,你又何必客氣?”
“話雖如此,還是多虧了呂道友。”黎家老祖道,“能蒙呂道友相助,不僅僅是獲得你啟元呂家的支持那么簡單,更有不少中小世家會看在這一點,對我黎家提供幫助,這樣一來,集合的力量也就大了。”
呂陽微笑不語。
等到黎家老祖離開之后,呂陽讓呂青青將黎家老祖帶來的禮物收起來。
此時仙門已經完成了又一批先天神人的敕封,變得清凈下來,而黎家老祖拜訪之后,呂陽更是得以空閑,但他并不因此便無所事事了,思來想去,還是覺得龍脈深處有異,索性分出神識,再次前往探視。
他這次晉升道境上乘,雖然沒有向仙門報備,但也遲早會名正言順,行事自然是百無禁忌。
想到便做,呂陽分出神識之后,輕車熟路地再回深藏龍脈的空間。
其實直到此時,呂陽都還不甚了解,這處空間究竟從何而入,但他總是感覺,冥冥之中存在某種莫名的感應,不停地呼喚著他,而以往被葉天帶入,留在此處的不滅雷印,更是將此地的位置標記,只需要來到紫霄山附近,施展破碎虛空的挪移,便可以進入其中。
護山大陣中,所有的靈氣,本就源于此地,自從呂陽與之出現莫名的感應之后,別處地方沒有變化,但在此處,卻是如同形同虛設的了一般。
“嗯?好像又多了一些靈物?”
一入龍脈空間,呂陽立刻發現了不同。
這是一處靈氣極為濃郁的小天地,一直以來,都存在著類似靈龍分身一般的生靈,但卻絕不會有如此明顯的生靈之息。
而且前些日子,呂陽剛剛才從此地離開,更加沒有察覺到那些生靈氣息的存在。
他本就心中存疑,當下也就追了過去。
結果,出現在感應之中的一幕,令他也禁不住呆住了。
那些感覺多出的奇異之物,竟然是一個又一個的人影!
成千上萬的人影,宛若冥河邊緣的幽魂,帶著陰森森的氣息,悠然飄蕩。
它們似乎都是從生靈身上剝奪下來的殘魂力量,蘊含著生具的靈性,但若是沒有生靈血肉的滋養,隨時都要消散于天地之間。
不過,龍脈深處的這里。卻又是靈氣異常濃郁的仙家福地,這些殘魂。自然能夠得到最好的撫育,根本不會消散。
于是便出現了呂陽眼前所見的此景。
一個又一個的陰性殘魂,不但沒有消散,反而似是汲取了無窮無盡的靈性,修成精怪。
其中有些修為強橫者,給人的感覺,竟是與活生生的上乘修士無異。
還好這里的殘魂雖多,但卻沒有一個達到道境。全然沒有察覺到正有一個意外的不速之客正看著他們。呂陽的神識宛若一股平常之極的靈光,在眾殘魂頭上輕撫而過,然后,帶著幾分震驚與莫名的駭然,悄無聲息地退了回來。
“果真大有問題!怪不得仙門提出敕封神人之法,眾多巨擘都會反對,原來那些受封的神人。陰神竟有如此去處!”
呂陽原本以為,仙門敕封神人,是先將諸家子弟的陰神煉化,徹底消滅之后,取其一絲陽神重塑神軀,但卻沒有想到。那些本該煉化的陰神還是留了下來,而且留下來之后,不但沒有消散,反而還送入到如此隱秘的福地,借用珍貴的仙靈之氣加以蓄養。
若說其中沒有蹊蹺。換誰來也不會相信。
不過,既然其余巨擘也都被蒙在鼓里。證明推行此事之人,必定稀少,知情者更是僅限于仙門高層圈子里的數人,絕不可能流傳出來。
他們此舉究竟所欲為何,接下來,有什么計劃,這些一概不知。
接連數日,呂陽都深入龍脈空間,窺視其中殘魂的變化。
在這時候,他隱隱有個預感,自己可能無視之中發現了什么,心情也不再像以前那般輕松了。
呂陽心里非常清楚,如果自己只是尋常性質的窺伺龍脈,即便被仙門抓個正著,至多也便是被疏遠和排斥,不至于撕破臉皮。
還是同樣的原因,他已經是道境上乘修士,行事百無禁忌,也沒有任何人管得著他。
不過,此地發生的事情,早已詭異得無法言喻,極有可能涉及到仙門正在推行的大秘密,若是其背后主使察覺到,自己已經知悉此事,難免會生起殺人滅口的心事。
尋常的道境修士,當然不會被滅口,但若是涉及道祖,甚至是諸多上乘修士聯手,后果便截然不同了。
呂陽從凡人修煉至道境,靠的便是知悉輕重,行事進退有據,什么該做,什么不該做,也是心知肚明,察覺到自己無意撞破此事有危險之后,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分出一縷意念,將此間之事默記下來。
不過,他并不接觸那些陰魂人影,而是及時退出,先將自己置于安全之地。
然后,他又做了一件事情。
去見呂太真!
“呂陽?”
得知竟是呂陽要見自己,呂太真不禁感到意外。
雖然同是仙宮之人,又是親密的盟友,但此時敕封神人之事已了,仙門也沒有任何大事發生,他實在想不出,呂陽前來找他有什么事。
至于尋常談玄論道,客套往來,別人倒是有可能做,呂陽則向來疏懶于此。
不過呂家老祖隨即又釋然了,命人將呂陽請進來。
呂陽緊鎖眉頭,見禮之后,便開門見山問道:“宮主,我有一件事情向你請教。”
“哦,什么事?”
“還請借一步說話。”呂陽隱晦地道。
呂太真微怔,但隨即卻默默地點了點頭,與呂陽站在一起。
他在這時才發現,呂陽身上的氣息已經變得不同,不由暗自心驚,心中猜測,他八成是已經晉升到了道境上乘境界,這是連自己都未曾企及的。
就在呂太真心中猜測著呂陽來意的時候,呂陽已是大手一揮,劃出一道虛空之門,率先踏了進去,呂太真緊隨其后,不久之后,兩人便離開太清洞天,來到了荒蕪的域外虛空之中。
眼見四下無人,再也沒有了機密泄露的可能,呂陽看向呂太真,直言道:“不知宮主對封神之事有多少了解?”
“為何有此一問?”呂太真意外道,“仙門不是早在百年之前便已經知會我們了嗎?”
“據我所知,封神之法。乃是仙門先賢從遠古的典籍中復原出來,乃是借鑒了仙門敕封道果。授予凡人天仙之位的做法,不過現在畢竟已經不是遠古,自仙道失傳之后,更多都是靠著道境修士的陽神之道流傳……而陽神之道,無分陰神,倘若子弟并非以尋常之法修煉,倉促成就陽神之軀,多余出來的陰神何在?”
“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想起,封神之法的確存在種種缺陷,原本各家也擔心,仙門利用此事暗中密謀,在各家子弟身上留下秘咒,或者其他手段。”
此地沒有外人,兩位道境巨擘之間交談。難免便隨意了一些。
他們雖然都是仙門的太上長老,負有巨擘名位,在言談之間,已是不由自主將自己當作地方的豪強看待,而仙門,畢竟是仙門。并非占據紫霄山的那些遠古豪強,對其認同,畢竟是缺乏根據的。
除非,他們這些豪強也能徹底掌控仙門權勢,比如。擁有更多敕封長老,甚至操控至尊大位的權柄。同時,也能將更多的子弟遷移至這太清洞天,甚至全部居于紫霄山。
但這些事情,無疑都是不可能實現的,因此,他們的根基大多還在各自的發源地,自認地方豪強也不足為奇了。
呂太真將自己所知的封神之事告訴了呂陽。
呂陽點頭道:“我原本也是這般認為,不過,你大概想不到,我無事之中發現一件事情。當初我在秘谷修煉,神識外放,無意潛進一個莫名之所……”
他思慮再三,終究還是將自己無意潛入龍脈,意外發現陰魂之事告訴了呂太真。
如果還是在數百年前,呂陽未必敢將此事告訴他,因為那時呂陽還只是一名新晉道境,如此施為,實在不智,不過現在,已經無所謂了。
呂太真聽到呂陽膽大包天,竟然敢窺視仙門最終秘藏所在的龍脈,也不禁挑了挑眉頭,暗自震驚于他的大膽。
不過很快,他的注意便被呂陽的發現吸引,當得知呂陽懷疑那些陰魂極有可能是從各家子弟身上剝奪而出,然后借用龍脈靈氣溫養之后,更是連整個眉頭都皺成了川字。
“此事當真?”
“宮主覺得,我會無端捏造此事嗎?”呂陽淡然一笑。
呂家老祖見到呂陽笑意,也意識到了自己這一問有些多余,呂陽并非不識分寸之人,哪有可能無端編造這故事來告訴他?
呂家老祖輕輕地嘆了一聲,有些出乎呂陽意料地說道:“如果真是這樣,那我之前的擔憂,可是就要成真了啊。”
這次呂陽終于怔住了:“宮主,此話怎講?”
“呂陽,我晉升道境之年,雖然不比你長上太多,但踏足仙門,卻是熬了整整七百年啊,當我還是一名少年人的時候,便早已經拜在先天修士門下,與仙魔門派打交道了。”呂太真道。
呂陽點了點頭,呂家老祖的經歷,他也清楚,此人大概算得上是大器晚成的例子,一得仙緣,便直接突飛猛進,甚至僥幸度過天劫,成就了道境。
不過在他成就道境之前,卻是早已將家業遍布大荒洞天,早早建立千年基業的。
這正可說明,他的蓄勢,從非常遠久之時便開始了,各方修士都看出他有晉升道境的潛力,不愿與之爭鋒,而他之前所拜師尊,又似有意成全他,將自家基業融入到他的云澤呂家中,從而擁有了豐厚的家底。
也正因為有這底蘊,他知道的秘聞,才會比呂陽多。
“其實,我早在還是一名先天修士之時,便已知道仙門有封神之法了!”
呂太真看了呂陽一眼,別有深意地道。
這種事情,是呂陽無法比擬的,呂陽走的不是大器晚成的路子,還是先天修士的時候,修煉時間都不足五十歲,知道什么仙門秘密?
因此,聽到這一句話,他是毫無脾氣,當即表示洗耳恭聽。
“當時師尊遁入虛空,決定參修無上大道,將已經開始衰敗的分家傳予我繼承……你也該知道,不少世家雖然強盛一時,但數千年乃至萬年之后,基業逐漸被新興的世家奪取,便會消失在歷史長河中,就像被你所滅的洪陽谷氏那樣……”
“但在這些遠古的世家消亡中,有一些東西,卻是不會隨之而消亡的,我也恰是在一個機緣巧合的機會中,偶然見到了傳自上古時代的法碑原件,我從中得知,仙門早在占據紫霄山,確立仙道大派名位的那一刻起,便生起了以紫霄山為根基,重拾仙道,復辟仙國的野心。”
“此事我早已知曉,仙門推行仙魔聯盟,又與各派合縱連橫,排斥異己,可不正是為了此事?”呂陽道。
呂太真眼中閃過一抹精光,道:“是為了此事,但與此時推行封神之法相比,卻是遠不足道矣。唉,我原本以為,那法碑所述之事,只是癡人說夢,但聽你帶來的消息,卻是突然想到了,他們極有可能,是真的想要煉制那件傳說之中的仙器,一舉定鼎啊!”
“等等,那件仙器,你指的是什么?”呂陽神色微動。
“那件仙器,名叫封神榜!”呂太真口中吐露出了它的名字。
“封神榜!”
呂陽聽到這三個字,頓時便感覺到,一股浩然的煌煌天威無端襲來,仿佛在這三個字間,便隱藏了仙門敕封神人的無窮秘密。
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