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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的太陽還剛剛露出半邊臉,天還有一些灰蒙蒙的時候,譚玄就打開了鋪子的大門,而夢蝶則拿著一把掃帚走了出來,像一個普通的婦女一樣,開始清掃鋪子前面的空地。
從這一日起,譚玄兩人就好像一對平凡的夫妻一樣在這里定居了下來,鋪子沒有名字,但是,卻也做起了生意——賣畫。
這畫是譚玄畫的,他什么都畫,無論是這些年見過的山山水水,妖獸,人,甚至是一片浮云,一片落葉,只要興之所至,他就會畫下來。
不過,他畫的大部分還是人,而且,大多還是白天從鋪子前面走過的路人,他經常就坐在鋪子前面,擺上一張桌子,筆墨、白紙俱備,一邊品著清茶,一邊打量著走過的路人,偶爾涮涮的幾筆,就將一個路人畫了下來。
不過,他的畫卻很少完整的,無論是畫山水、畫妖獸、還是畫人,大多數時候都只是畫了一部分,例如:畫一頭妖獸時,他就只是畫了一個獸頭,或者畫一個人時,就只畫了半張臉。
而且,他的畫也出奇的貴,無論是哪一幅,定價都是十個金幣。
四極城雖然是東域的第一大城,繁華之極,但是,其中的窮人一年的開支用度也不過是三個金幣而已。
本來畫就不完整,且,這里定居的大多數也是窮人,地理位置又偏僻,而價格卻定得這么高,因此,鋪子的生意并不好,往往數日都無人問津,就算是進來了,多半是因為好奇,很少有買的。
不過,譚玄卻毫不在乎,依然我行我素,普通人用的金錢,對他這種程度的修者,已經沒有什么作用了。
他畫畫,不過是為了感悟“人”這個字而已,所以他的畫也經常是一幅或喜、或哀、或怒等等的臉孔。
而夢蝶也很享受這樣的生活,每一天打掃完房子之后,她就坐在一邊看譚玄畫畫。
這樣的日子持續著,而譚玄的心境也越來越平和,他逐漸的已經忘記了修煉界的事,將自己當成了一個普通人,甚至,他連過去每日堅持的修煉也停了下來了,過著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曾經的風風雨雨逐漸遠他而去。
歲月,在畫筆的磨損中不斷流失,恍惚間,一年過去了。
或許是譚玄畫畫只畫一部分的怪異行為,又或者是生意不好卻始終沒有降價的行為……總而言之,譚玄、夢蝶這對“夫婦”在這一帶也小有名聲了。
平時,也有幾個鄰居上來竄門,偶爾一家有喜事的時候,還會送來一些好酒,他們兩人已經完全融入了周圍的圈子,徹底適應普通人的生活了。
鋪子依然冷清,上個月整一個月沒有賣出一幅畫了,這一日中午,譚玄照例畫了一幅殘缺的臉孔,小心翼翼地掛起,收好筆墨,就長身而起,對正在打理鋪子的夢蝶說道:
“我出去走走,找老張下幾手棋。”
他說話時與那些酒足飯飯后出去散步之前向妻子打聲招呼的普通人沒有什么兩樣。
“別下太久了,記得回來吃晚飯。”夢蝶正在整理著一些散亂的書籍,聽到聲音后,微微抬起頭來說道。
她也逐漸習慣這種日子了。
譚玄微微點頭,順手從桌子下面提起一壺酒——老張就好這口,就慢悠悠的走了出去。
距離譚玄的鋪子約莫五百玉米的地方,有一棵大樹,枝葉茂盛,如同一把撐開的大傘一樣,在下方形成一片樹蔭,而周圍上了年紀的老人就愛到這片樹蔭之下聊天、下棋。
“老張!”譚玄遠遠打招呼。
“譚玄,快來,快來,上次我棋差一著,今天我要連本帶利贏回來。”老張麻利地接過譚玄遞過來的酒,當即揭開瓶蓋,咕咚咚的喝了一口,氣勢十足地說道。
“老張,你又吹牛了,我記得你從來沒有贏過譚老板吧!”不遠處,一個擺著地攤的小板笑道。
“哈哈哈……”樹蔭下的聊天的老人頓時哈哈大笑起來。
“去去去,你這小子成天就過來攪局,沒準我老張今天真的大發神威呢!”老張紅著臉說道。
“哈哈哈!”樹蔭下的人笑得更歡,老張每一次都會這么說,但是,每一次他回輸,但是,現一次還是會這么說,眾人已經將這當成日常生活中的笑料了。
聽到眾人大笑,老張明顯不高興了,他瞪著眼,吹著胡子,發現奈何不了眾人之后,他只能氣勢洶洶地對譚玄說道:
“快快快,立即開始,我老張今天就讓他們這群沒眼力的知道什么是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譚玄呵呵笑了笑,一擺長袍,就坐了下來。
老張執白棋,譚玄執黑棋,兩人啪啪啪的就對弈起來,老張雖然年紀已經大了,但還是一個急性子,下棋很急,往往譚玄一下,他就跟著下了,而且,還不時催譚玄快下。
譚玄下棋時既沒有利用自己的推算能力,也沒有真個太詳細的考慮,他就隨意而下,隨意而動,不管局勢,完全依照自己的直覺而下,感覺到哪里不協調,就下哪里。
然而,他這種直覺卻離奇的準,尤其是他的心態越來越平和之后,這個直覺就更加的敏銳了。
有時候,老張明明占著巨大的優勢,眼看就要贏了,但是,忽然之間,局勢一變,就立即扭轉過來了,讓他無力回天。
半個時辰,下了三盤棋左右,沒有例外,今天老張又輸了,在眾人的大笑中,老張丟下一句明天報仇的話之后,就提著酒壺,哼著一首不知名的小曲離開了。
而譚玄也長身而起,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塵,也慢悠悠的往小鋪走回去。
回到小鋪的時候,夢蝶剛張羅好晚飯,一湯兩葷一菜,不算清淡,也不算奢華,淡淡的菜香從桌子彌漫開來。
“老張又輸了?”夢蝶遞上筷子還有裝好的飯,笑著說道。
“嗯。”譚玄微微點了點頭。
兩人交談了幾句,就準備夾菜,就這個時候,他們忽然一頓,停下了筷子,譚玄不經意的皺了一下眉頭,扭頭向著門外喊道:
“無涯,你還不進來?”
“譚叔。。。。”一個衣著簡陋,臉色餓得發青的七八歲左右的小男孩局促地挪著步走了進來。
望著飯桌上可口飯菜,薛無涯艱難的吞了一口唾沫。
“你父親又去賭了?留你一個人在家,連飯都沒煮?”夢蝶拉著薛無涯坐下,有些生氣道。
“我。。。我。。。”薛無涯頓時不知道怎么說好,那人畢竟是自己的父親,即使做的不對,他也不想貶低自己的父親,只是委屈得留下眼淚來。
“好了,別哭了,以后你父親出去時,你就到這里開飯吧。”譚玄嘆了一口氣沉聲說道。
薛無涯父子可以說他最近的鄰居了,他才剛盤下這鋪子不久,就知道薛無涯的情況,他自幼喪母,父親又是一個爛賭鬼,經常逗留賭場數日不回,家里又沒有余糧,因此,薛無涯從小就是有一餐沒一餐的,全靠周圍鄰居的照顧,不然,恐怕早就餓死了。
譚玄兩人搬來后,也經常照顧他,譚玄他們終究是外人,人家怎么著,是人家的自由,他也不好多管閑事,他總不能將薛無涯的父親殺了吧?
“咚咚咚……”
聽到譚玄的話后,薛無涯當場就跪在地上叩起頭來,什么也不說,就這么叩著頭,還有淚水不斷的滴下。
“還不起來?”譚玄沉聲說著,一把將薛無涯拉了起來,按在了座位上,“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