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羅二沖向月夜的大海上時,遠在漢城市區的一棟大樓里,一輛不起眼的灰色轎車,徐徐駛進了地下停車場;在四周五名西裝大漢的注視下,身著軍裝的馬修少將,陰霾著長臉,跨出轎車。
今晚,他是被海軍情報總站的瑪麗上校,“邀請”參觀新搬遷的總部大樓,順便,兩人也有事商談。
蘇聯在遠東以及亞洲的影響,隨著與大陸中國的意識分歧,開始隱隱加強,而美國人在日本海連續的軍演,也使得北極熊暗地里挑動中美洲國家鬧事。一時間,東西風云變幻。
漢城,這個僅次于東京的盟友基地,在鐵幕中間的位置,愈發顯著,海軍情報局的亞洲總部,遂由仁川遷到了這里。
作為中央情報局亞洲負責人,馬修少將這幾天很是愜意,雖然他還不能明里和瑪麗上校為難,但經過周密的調查,他還是發現了,女上校所看重的那個亞洲人,羅本初,就是美軍在朝鮮戰場上幾次莫名損失的禍首。
而且,對臺灣情報站的接手,讓他有把握把國家的敵人,一舉擒獲。
得意洋洋的馬修,在助理的陪同下,進了瑪麗上校的辦公室,雖說他的級別高出瑪麗一個級別,但男人的度量很大,沒必要計較這些迎接事宜。
穿著寬松休閑裝的瑪麗,微笑著迎接了馬修的到來,“歡迎你馬修少將。你也是我的新辦公室里。第一位貴客。”
“噢,是嘛,我很榮幸,”馬修禮貌地摘下手套,卻沒有等到瑪麗伸來的纖手;英式吻手禮,是羅二最厭惡的,瑪麗只有自覺遵守。
“請坐,來點什么?”矜持地一擺手,瑪麗隨意地問道。
“白水,謝謝。”自律的馬修,眉頭一動,和善地坐在沙發上。
瑪麗的秘書端上一杯溫開水,和馬修的助手退了出去。房門輕輕滴關上。
坐在馬修的對面,瑪麗也不廢話,“少將先生,聽說你對我們情報站的事也感興趣了?”
“是嘛,我了不這么認為,”腦間飛快地轉動著,馬修聳聳肩,“也許,是上校您誤會了。”
“誤會?那我們在泰國的行動,怎么會被當地政府干涉?”臉上淡淡的微笑。遮不住瑪麗冰冷的質問。
“那是他們國家軍隊的事物,我們只不過是個看客罷了,”馬修不以為然地捏起水杯,“倒是瑪麗上校您,請你記得軍人的榮譽,私心會毀掉你的前程。”
“軍人的榮譽,不過是印在鈔票上的數字而已,而少將您在破壞裝鈔票的錢包,”瑪麗言辭刻薄的譏諷,讓馬修的臉上染上一層紅暈。
“我已經查清了。你是那個情人,就是朝鮮戰場上的一個殺手,不,是屠夫,屠殺我們士兵的敵人。”陰森地露牙一笑。馬修有些惱怒地晃晃脖子,“很快。我會讓他接受軍事法庭的審訊。”
“軍事法庭?”瑪麗不知道他在說什么,疑惑地看著這個腦袋油亮的家伙。但是,她對自己的婚姻是嚴肅的,“少將,請你記住,羅本初是我的丈夫,不是什么情人。“
“別裝了,瑪麗上校,羅本初,中國志愿軍一名偵查連長,不知何時,就成了我們的德尼爾森少尉,”撕開臉面的馬修,終于亮出了手里的牌,“而且,他竟然還有泰國國籍,姓名還是叫羅本初,”
“我想這個有著三國國籍的中國人,我們中情局有權請他配合調查吧?瑪麗上校,”馬修面無表情地放下水杯,冷冷地看著面前的女軍官。…,
默默地看著一會馬修,瑪麗忽地一笑,臉若桃花,“少將,你的職權我不會干涉,但請你記住,是德尼爾森中尉,他已經升值了。”
“你,”馬修憤怒地站起來,眼角掃過瑪麗微微凸起的腹部,“你在威脅一名美軍少將。”
“是的,少將先生,如果你不坐下好好喝我談談,我想軍事委員會,不介意在關塔那摩,或者伊斯坦布爾增加一名退役顧問。”瑪麗隨手拿起一份文件,扔在面前的茶幾上,“為了國家利益,你還是看看吧。”
屁的國家,分明是大財閥的利益,明白瑪麗背后靠山的馬修,暗暗咒罵一聲,不甘地坐下拿過文件,匆匆翻看一遍,不由得臉上白一圈黑一圈。
白宮發來的機密文件,不是他一個小小的少將能抵抗的。
“馬修,你是個好軍官,但只限于是一名戰術高手,對于戰略手段,你根本不合格,”刺骨的聲音,讓馬修臉上肌肉抽搐個不停。
“我的丈夫,盡管是有點出格,但他的行動,也和美國的利益息息相關,今后,希望中情局不要擅自干涉我們海軍的事宜。”耳邊,瑪麗清脆的話語,馬修聽起來是那么的刺耳。
曾幾何時,舞會上讓他一見傾心的女學生,如今把自己當成了絆腳石,還是那種想一腳踢開永不相見的那種。
良久,馬修頹然合上文件,緊閉嘴巴點點頭,深深地看一眼上校,“好吧,德尼爾森中尉的行動,我們中情局不再干涉,但他也不能破壞我們的行動,否則我不會客氣。”
德尼爾森這個姓氏,他還是頗為忌諱的,早先,他也有一絲幻想,但現在徹底醒悟了。而這位瑪麗上校,或許很快就成為海軍第一位女將軍。
“謝謝,馬修少將,我們海軍在亞洲的前期投資,會有極大的收獲的,就讓我們拭目以待吧,”端起手邊的茶杯,瑪麗笑意盈盈。
“那好,我也拭目以待,”馬修沖著上校點點頭,鐵青著臉。大步出了會客室。
馬修走了。沒有瑪麗的召喚,她的秘書仍舊守在外面。
輕撫著腹部,瑪麗站在寬大的玻璃窗前,看著外面灰蒙蒙的市區,目光迷離,“呵呵,德尼爾森中尉,你的任務還很重,孩子們需要長輩給打下一片家園。”
作為財閥家族的子女,瑪麗的眼光是精準的。自己的丈夫,根本不可能守在一個彈丸之地,而混亂的東南亞,正是家族拓展領域的新世界。
馬修看到的只是眼前。而瑪麗,不,準確的說是他的父親德尼爾森先生,則看到了后代的蔭腴。
至于羅二能否如她的,那就看自己的手段了,美國國籍也不過是一個伏筆而已。
東海海面上,一艘從大阪出發,前往臺北的散裝貨輪,剛經過那霸島不久,就聽見頭頂上傳來轟鳴的發動機聲;羅二乘坐的直升機。又被張卓文開偏了幾度,差點就掉進太平洋里游泳了。
兩千噸的貨船上,稻上一井船長,穿著雪白的制服,正疲憊地坐在駕駛室里,雖然在日本休整的時光是迷人的,但他還得繼續帶著水手們出海賺錢。
此時已是深夜,駕駛室里除了他還有舵手,外面值班的水手,加上兩名機工在底艙。其他的人已經入睡了。勻速航行的貨船,明天一早就會按時高雄。
這是一條跑熟了的航線,一切都很平淡。…,
就在稻上一井船長百無聊賴,喝著涼咖啡的時候,一架亮著夜航燈的直升機。轟然出現在前面的甲板上空,“呃。納尼,這是什么東西?”也許,是白天里的清酒,喝的多了點,船長拿起望遠鏡,黑乎乎根本看不清。
“船長,是飛機,”反倒是清醒的舵手,使勁眨巴著眼睛,大聲確認。值守在海圖旁的大副,也隨聲附和,臉色卻是大變。
昏暗的燈光下,直升機的身影看的不甚清楚,但大概的機型,三人已經看清了。
頭頂上的飛機,搖晃著調整了機身,隨即不管不顧地靠了下來,堪堪落在空曠的甲板上。呼呼旋轉的螺旋槳下,機艙門推開,一個全副武裝的大兵,騰地挑下來,彎腰直奔天橋。
不用說,跑來的正是羅二,渾身疲軟的張卓文,還來不及下機。
當天橋上的燈光,照在羅二身上的制服時,三個駕駛室里的日本人,臉上都不好看;要說現在的貨船,沒帶點違禁的私活,那根本的不可能。
“嘎吱”,粗暴地推開艙門,羅二拎著沖鋒槍闖了進去,“各位,美軍臨檢,哪個是船長?”狂妄的大兵,在日本人心里卻是很正常的。
“啊,您好上士,我是三丸號貨船的船長,我叫稻上一井,”整整原本就整齊的衣領,船長一個規矩的鞠躬,臉上帶著誠懇的笑容。
“嗯,你們去哪?人數?貨物?”手指按在扳機上,羅二斜眼看著這個矮胖子,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
“船上人員十五人,從大阪送鋼材、油料到高雄,”本能地答道,三丸號貨船拿出航海日志,還有貨運單,雙手小心地送上。
“哦,夾帶私貨了吧?”隨意地用槍管扒拉著面前的日志,羅二對這個操著流利英語的胖子,沒有多少反感;畢竟,人家對你恭恭敬敬,也不好動手。
可是,他這個話里的意思,卻讓船長臉上一緊,趕忙從兜里掏出一疊卷的鼓鼓的鈔票,“差點忘了,我們還有美軍檢查過的證據,”
鈔票送上,明顯的,船長三人,能看見這個老油條上士,放松了眼中的戒備;于是,船長和大副明白了,肯定是碰上順秋風的了。
看見一大卷美鈔在前,羅二也不含糊,干脆地接過來,回手塞給身后走來的張卓文,“諾,你的加班費有了。”
“謝謝長官,張卓文一身下士軍裝,腰里卻挎著一把手槍,把錢裝進兜里,“船長先生,我們現在需要你的人配合。”
“叮鈴鈴”,急促的鈴聲,驚醒了艙室里熟睡的水手,在大副的指揮下,十幾名水手,用繩子把飛機固定在甲板上,順便,按照高標號汽油的最上限,給飛機空蕩蕩的油箱加油。
“諾,我們是特殊部隊,”吃著點心,坐在船長專用大椅上的羅二,含糊地一指飛機,“執行任務迷航了,正好你們去高雄,打個順風船。”
手里端著一壺熱咖啡,船長迷糊地看看外面的飛機,卻是,那黃色的標記他沒見過,但眼前的兩個美人,那是假不了,腰間偶爾漏出來的皮帶,也是美軍專用的彈排皮帶。
等張卓文跑上天橋,沖著老板點點頭,意思是油料補充完畢,羅二這才放下手里的杯子,出了口長氣。
娘的,真是太冒險了,大晚上的差點掉海里了,原先機上的油料,也剛剛夠飛到臺北的,但是,狗娘養的松姚明,竟然機器故障,給出的信號時斷時續,當然,張卓文的技術還得提高。…,
被羅二罵了一個多小時的張卓文,臨降落時,還是滿臉的委屈,他是飛行員,不是導航員,一時間找不到方向,差點油箱就空了。
“小張,吃點東西,”拍拍張卓文的肩膀,羅二正色看看一旁的稻上一井,“集合你的水手,我要現場檢查,”
不給錢還好,順點汽油吃的就完,你給了一把錢,那貓膩就不小了,不宰上一刀也太對不起自己這一趟了。
“啊,這,”腦門上冷汗直冒的稻上一井,猶豫一下,屁股上就挨了一腳,張卓文已經坐在大椅上了,“法克,趕緊的,長官的命令是軍事機密,你敢不聽?不要想著藏人,搜出來你就跳海吧。”
被美元安慰得心曠神怡的張卓文,恨不得再被老板罵上一天,當然見不得有疑老板了。
“是是,”不停鞠躬道歉的稻上一井,沖著大副就是一通鳥語,眼見灰著臉的大副溜了出去,這才腆著臉請羅二去甲板。
于是,三丸號貨船所有人員,連帶船長在內,被集合在了前甲板上,當然,駕駛室里的舵手,張卓文盯著呢。
溜溜兩排的水手,凌亂地排在了一起,背著槍的羅二,在船長大副的陪同下,走到這些水手面前。
大開的燈光下,沒等大副交上花名冊,羅二一眼掃過,就覺得不對味了;剛才,稻上一井可是說的十五人,現在應該是十四人,怎么多了這么多?
面對將近三十個水手,羅二狐疑地扭過臉,看著滿頭大汗的船長,“稻上一井,人數不對吧?”
他陰陰的一句話,不但讓船長大副后背冷汗橫流,水手里十幾個彪形大漢也是臉色黑沉,目光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