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海面上,一艘一百噸的貨船,在呼呼的海風中,悄悄“避開”了美韓海軍聯合巡邏隊,在人民軍嚴密監視下,趁著漲潮駛入了羅家山碼頭。
帶著一船高標號水散裝水泥,羅二回到了自己的領地,迎接他的正是笑臉殷殷的申希山,這位開始發福的地方干部,一身舊軍裝,裹著綠色的棉大衣,站在白色分界線上,相當的自信。
有了時不時開來的貨船,每次都能抽取大量的物資,他這個位置已經是領人眼紅的了;今天,幾乎是住在碼頭上的申希山,笑臉掩飾著內心的失落。”
他的懷里,揣著平壤發來的電令,今后,他只能每船物資,十五取一抽稅,而不是向以前那樣,按千斤大米的價值,想拿哪樣拿哪樣,油水豐厚的太多。
雖然不明白上級的意思,但命令局是命令,頗有海關意味的碼頭,他還是要緊緊卡控的,防范“美帝敵特份子潛入破壞”。
他的身后,二十幾名青壯戰士,腰里揣著清一色手槍,左臂上一個紅色袖箍,怎么看都是一副登船清查的架勢;當然,他們的任務,主要是把以物相抵的稅額,給快速搬到碼頭白線西面,那里不是羅家山的地頭。”
至于白線東面,出了幾間臨時搭蓋的小屋,連個人影都沒有,誰讓羅家山目前人丁稀少,一個蘿卜一個坑的。
原先王林還想雇上兩個西漁坳殘疾漁民,但在人民軍肅穆的注視下,哪個朝鮮人有膽待在這里,這不。叫來卸貨的十幾個漁民,或者是村民,正拿著扁擔繩子,推著獨輪車,正老老實實地蹲在羅家山鐵絲網旁邊。默默地瞅著土制旱煙,等著貨船的到來。
按勞,按力取酬,已經在羅家山推開,這“邪惡的資本主義剝削”。當地政府請示后,也只有睜眼閉眼的,默許羅家山“臨時使用”。
“騰騰騰”,噴著黑煙的貨船,緩緩靠上了碼頭,羅二穿著輕薄的尼制短大衣,腳蹬防刺高腰軍靴。一臉不滿地看著跑過來的申希山書記。
政府當家怎么樣,看看干部的肚子就行了,早先身材單薄的申希山,從干事升了書記時間不長,臉上都是油光油光的。小肚子也悄悄挺了起來;冷笑一聲,羅二笑瞇瞇地揮手和這家伙打了個招呼。
上岸,從兜里摸出一盒煙,捏出一根遞給申希山,“大書記,太辛苦了。”看著書記的大臉,羅二聲音一冷,指著岸上的那條白線。“下次,我說是下次,要是你們再敢過線,別怪我不客氣,”
冰涼的語氣,讓略微曉得內情的申希山。臉上一僵,拿著煙卷的手有點發顫。“這不是為了方便嘛,”
“那是你們的事,羅家山什么時候你們可以隨便進出了?還裝了大門?”把煙盒揣進兜里,羅二抬抬下巴,示意那個白線上刺眼的大鐵門,卻把申希山身后的那些小伙子們,氣的臉龐漲紅。
羅二說的朝鮮語,他們是聽的一清二楚。
“今后,你可以帶著兩個人查船,但是搬運物資的人,必須是我羅家山允許的人,要不然,嘿嘿,后果自負。”羅二詭異地笑笑,挺身撞開擋路的一個戰士,帶著羅靈和張卓文,還有高薪雇來的四個建筑大工,揚長而去。
羅家山上,大旗翻飛。
“瑪德,囂張什么?”一個緊隨申希山的戰士,忍不住小聲嘀咕一句,卻被申希山嚴厲喝住了,“閉嘴,”…,
他是在挑釁,是在制造摩擦,第一時間,申希山端正了心態,他可不想也跟著那些官兵消失,換來自家院門上一塊黃色紅字的烈屬牌子。有什么問題,交上去由上級解決,自己這個級別只有執行的份。
“從今天起,按對方的要求辦,先把大門拆了,留個通道就行,”面色復雜的申希山書記,眼里洶洶的恨意,被深深藏在了眼底,那些消失的官兵,和這個姓羅的關聯大了呢。
“上船清查,開始卸船,”惱怒地瞥了眼船上的水手,申希山決定,趕緊讓這資本主義的貨船,盡快離開碼頭,看著就眼煩。
今后這邊的卸船,就靠當地的村民了,他也覺得是好事,費用也省了。
回到羅家山,羅二首先把王猛叫來了,囑咐他在碼頭放兩個保安隊員,不過,十幾個一身美式軍衣的朝鮮人,把他嚇了一跳。
“他們是哪來的?”腦子里一陣發暈的羅二,覺得羅家山似乎被樸正勇給占據了,這些正排著對操槍訓練的年輕人,怎么看都是滿身的酸菜味。
“呵呵,他們是這幾天來投靠的親戚,我看他們閑的沒事干,就暫時擴大了保安隊,臨時的,臨時的,”死死咬住臨時兩個字,王猛也覺得有點不妥,但那些家屬婦女們已經快把他家的門檻,給踩爛了。
對于那些投親靠友來的朝鮮人,羅二沒有為難,但這眼前的陣勢,倆個班的兵力了。
靠,臨時工,虧你想得出來,那是火器,不是大刀長矛的玩具,羅二歪著頭想了想,“那先按正式隊員一半的薪水給著,糧食也按量配給。”
“哎呀那太好嘍,你不知道老板,”王猛把大腦袋湊到羅二的耳邊,“現在朝鮮糧食緊缺,今年雨水也少,估計明年也是歉收,”嘀嘀咕咕一陣,羅二才不耐煩地推開了一身怪味的王猛,“今后匯報工作,離我半米遠,你丫的酸菜吃多了,”
上山,一路上明里暗里三個老兵據守的哨位,還有兩隊交叉巡邏的小隊,把羅家山高低防御的嚴嚴實實,不過也就是地方太小,兵力太少,裝裝門面罷了。
山下倉庫那邊的商鋪,由于還是人流太少。兩天一開門,今天正好歇工,顯得冷冷清清;掃了眼倉庫后面大堆的煤炭、柴堆,羅二搖搖頭,進了大院。
羅靈計劃去通訊室。老師是王林,通訊的那套技術,還得繼續學習。最很關鍵的,她先要洗洗補覺,羅二把這個丫鬟兼秘書。暖腳成了慣例了。
張卓文安排好建筑工人住宿,幾人拿著凱利提供的圖紙,去勘察地形去了;想起那張圖紙,羅二就是一肚子火,把歐洲城堡的圖紙拿過來照抄,也不怕哪天把無產階級給惹怒了,這都是自己掙得錢吶。
“這是瑪麗女士給的。”凱利簡單的一句話,直接澆滅了羅二的憤怒,乖乖接過了圖紙,扔給張卓文不管了。
溫順的樸姬善,雖然挺著大肚子。但也給羅二備了一大木桶熱水,讓遠道歸來的羅二,舒舒服服洗了個熱水澡。
“在那邊沒事吧?”樸姬善給羅二捏著肩上的肌肉,讓他把頭枕在胸前。
仰臉看看老婆尖尖的下巴,羅二呵呵一笑,“沒事。有什么事,就是招了幾個工人,在山下開始建倉庫。”沒敢說城堡,羅二也不清楚城堡和碉堡的區別,大概是大小不一樣吧。…,
“這幾天來了兩船水泥鋼筋的,把倉庫都堆滿了,你要這么多東西干嘛?”雖然心里不安,但樸姬善并沒有露出異樣。仍舊是隨和地詢問。
干嘛,還不是你那個好哥哥的問題。心里惱怒地罵了聲,羅二長嘆口氣,“多?太少啦,還得二十多船呢,你看看周圍這地形,要是臺風來了,你說咱這羅家山,能不能抗過去,我看不見得。”
“那些水泥鋼筋的,是我要把倉庫擴建用的,蓋上四層吧,今后還有樓板運過來,但愿今年臺風不會來的太早。”通過西漁坳老村長的講述,羅二對這里的地理氣候也了解了不少,借口那是多多。
“哦,是這樣,那還是早點蓋的好,山后面的那些家屬,他們的房子根本頂不住暴雨,”樸姬善點點頭,眼角往外面掃了眼,“你的那個羅靈呢?”
“是秘書,說是丫鬟也行,她有她的事,”大毛巾蓋在臉上的羅二,一時沒察覺到老婆臉上的黯然,哼唧了一句;在親近的人面前,他內心里的孩子氣,懶散地暴露無疑,不需要遮掩。
“你呀,我得給你找本你們國家的婚姻法,讓你好好學學,”拍著羅二緊繃的肌肉,手指發酸的樸姬善,干脆抱住了羅二的頭,紅著眼睛一聲不吭。
她也知道,不說現在自己懷孕了,不能好好迎合羅二的索求,平日里也抵擋不住啊,但自己的丈夫,哪能舍得呢;眼里無聲的淚水,點點滴滴落在羅二短硬的頭發上。
雖然羅二回來前也洗了澡,但那股少女的體香,若有若無地被她察覺到了,朝鮮女子特有的溫順,讓樸姬善忍住了心里的不快。
“嗯?”羅二一把揭開毛巾,眼里看到的是梨花帶雨的笑臉,擰過身,直接抱起了樸姬善笨重的身子,“真是小心眼,”
“別鬧了,”被光溜的男人抱著,大白天里,樸姬善羞惱地拍打著羅二的胸口,無奈男人力氣太大,她抗拒不了,被堵著嘴巴,強抱著鉆進了火炕上的被窩。
大屋外,自打羅二上岸,一直溜在腳旁的大灰,粗壯的身軀,直直橫在了大門口,擋住了外人的騷擾;它現在已經淪落成了看門的守衛,只有眼里的寒光點點閃現,預示著這條沒了尾巴的“大狗”,咬人不商量。
一時間,熱哄哄的火炕上,細細的呻吟聲被松軟的棉被遮掩。
被丈夫好生伺候一番后,樸姬善臉上通紅一片,身后雖然丈夫已經睡了,但小羅二仍舊粗挺地和她連在一起;摸摸抱著自己的大手,樸姬善微微嘆口氣,算了,只要他對自己好,外面的事隨他去了,眼不見心不煩。
她也看明白了,羅二不管跑到哪里轉悠,總歸會回到羅家山的家里,那進門時眼里的喜悅,是裝不出來的,只有心里有這個家,自己何必斤斤計較。
再想想自己的哥哥,樸姬善就覺得對不住羅二,刺殺的事,她早就看透了,只要自己還活著,那羅家山上的這面旗,誰也拔不走,這可是夫家的家業。
在電報里,樸姬善正式通告樸正勇,她是羅家人,要想把羅家山收回去,那就從她的尸體上踩過去,隨后平壤的沉默,也有她的功勞。
況且,把羅家山打造成西海岸的一個前哨,也是樸姬善和樸正勇兄妹倆的默契。
閉關鎖國,哪怕是大國中國,也落下了百年的傷痛,更何況一個被分裂了的半島,大勢下的朝鮮,不敢撩蘇聯的虎須,但私下的小動作,還是在容忍的限度內。
當然,碼頭取稅的政策,被嚴格控制在很小的范圍內,現在國內的宣傳是一片紅色江山,革命氣氛高漲到了人人心向馬列,寶書每人必讀。
夜間的羅家山,柴油機照例轟轟鳴響了兩個小時,當羅二把一幫子亂哄哄的老兵,趕出大屋后,掐著表的王林,按時關閉了機器開關。
不理會獨守空房的羅靈,羅二陪著樸姬善,嘰嘰咕咕聊了許久,這才小心地抱著老婆,舒坦地睡去。
當然,羅靈現在的身份,羅家山上的所有人,各個心知肚明,就連小牛犢般的大灰,見了羅靈,也得討好地晃晃腦袋;這貨,在羅靈身上,聞見了羅二的味道。
有了張卓文的加入,建設城堡的事,羅二甩手不管了,一切費用問題自有凱利協調;陪了老婆兩天后,羅二讓王猛安排了兩個朝鮮大媽,看護著快要臨產的樸姬善,收拾行裝,向平壤趕去。
一天一封電報的督促,他也不敢再拖延了,大使館廚師的身份,還是很重要的;離開了這個身份,羅二都不知道自己,是中國人還是朝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