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二躺在戰壕里不省人事,并不代表對峙的局面就這么了結;很快,亂哄哄的對岸,走出了一名少尉軍官,盡管臉色不是太好,還是強力壓制住了心里的惱怒。
被幾個人就切斷了行軍路線,還搭上了不少的傷亡,怨不得少尉肝火上升;但是,軍令如山,不得不執行。
羅二一被架進了戰壕,王猛三人的機槍就停了下來,留下兩個人警戒,其他的人默然圍了上來。“大嫂,連長咋么樣了?”王猛在羅二身上來回瞅著,沒看到傷口。
身后的一個老兵,輕輕碰了王猛一下,用眼神示意,順著老兵的目光,王猛也看見了羅二滿是塵土的眼窩處,耳朵邊緣,那細細的血絲。
“這?”大驚失色的王猛,趕緊把羅二的身子擺順了,“嫂子,這是震傷,恐怕內臟用問題,千萬不要再晃了。”
手撫羅二的樸姬善,聞言急忙縮回手,一臉淚光地看著王猛,“你說,他會不會……”見慣了死傷的她,現在已是亂了方寸。
“這還要醫護兵檢查,”說了一半,王猛也醒悟過來,垮著黑臉,去看自己幾個手下,得到的是大家不約而同的搖頭,沒人擅長戰地醫護。
“吉人自有天相,大嫂,你可要挺住啊。”言不由衷地安慰了幾句,王猛也只能期盼羅二命大,能闖過這要命的一關,剛剛當了班長不到一天,長官就倒下了,真真是命苦。
沒辦法,二把刀的樸姬善,拿出毛巾,給羅二擦去臉上的塵土,輕手輕腳地檢查著傷勢。
“老王,對面來人了。”一聲低低的呼喝,驚醒了王猛幾人,瑪德還在戰壕里呢,發呆也不是時候。
呼啦,九個老兵各自占位,操起了家伙,就連扛著彈藥箱跑來的王林,也掏出了手榴彈。再看了一眼緊閉雙眼的羅二,樸姬善細牙一咬,拔出腰間的手槍。
“對面的人聽著,我們是人民軍,奉命到羅家山駐守,希望你們讓開道路,放下武器,繳槍不殺。”說著說著,少尉的聲音嚴厲驕橫起來;在他看來,兩邊一圍,中間大炮兩輪火力,哪怕一個排也擋不住,更何況是稀拉的幾個兵。
除了那三挺重機槍辣手了些,其他的少尉并不在意。
當然,上級的指令還是要執行,就看對面的人能否看清形勢罷了。
不等王猛回話,樸姬善尖細憤怒的聲音,在小溪上方回蕩,“這里是羅家山,不是你能做主的,”紅了眼的樸姬善,干脆爬上戰壕,直直站在少尉對面,“你一個小小的少尉,膽敢下令開炮,說,誰給你的權力?”
一身人民軍中尉制服的樸姬善,猛然站在了少尉面前,把傲橫的少尉驚出了一頭冷汗,我靠,搞什么飛機,敢情是在打自家人;腦子急速旋轉的少尉,意識到自己跳進了一個大漩渦,趕緊立正一個敬禮,“中尉同志,您是?”
“我是誰你無權知道,現在我命令你,停止前進,原地待命。”樸姬善的話一出,少尉心里苦成了一個大疙瘩,原地待命,第二次聽見了,要命不是。
“這不好吧,上級命令我們,”少尉的話沒說完,被樸姬善不容分說地打斷了,“告訴你,你們軍長樸山見了我都要立正,你一個少尉,趕緊滾蛋。”
說完,樸姬善傲然抬起了下巴,“你告訴你的上級,我樸姬善就在羅家山,有本事那大炮把羅家山轟平嘍。”轉身,不再理會尷尬的少尉,照顧羅二去了。
聽了樸姬善的話,少尉后背上的汗嘩嘩地,一股子寒意漫上腦袋,話說到這份上了,再不明白,那就白活了二十幾年的日頭。
人家是內部矛盾,緊趕著跳進去,傻呀,至此,少尉忽然后悔這次任務了。
滾蛋是不行,但要越過小溪,那更是不明智的,只有把女中尉的話上報了事;少尉灰溜溜地退了回去。
他倆人說的是朝鮮話,王猛他們根本聽不懂,卻分明看見那個囂張的人民軍少尉,慌忙跑了,也明白了,羅二身邊的這個女軍官,大概也是個不好惹的主。
心里忐忑不安的王猛,再看樸姬善的眼神,多了一些敬佩,能在炮火下搶回自家男人,面對大兵壓境高聲呼喝,那不是一般女子能做出來的。
要是他知道樸姬善的身份,估計下巴能驚脫了。
留下兩個兵警戒對岸,王猛招呼其他人,用木杠扎起一副擔架,小心翼翼地托起羅二,匆匆抬上山頂的院子。那里,是壓制對岸的最后一道防線。
把羅二安置在床上,王猛帶人出去了,留下兩個兵守在外面,這里有一干子家屬要去安撫,還要趕緊回到戰壕里據守,夠他忙活的。
作為唯一的后勤人員,王林去找人倒騰飯食去了。
打來一盆凈水,樸姬善給羅二擦拭了全身,也沒找到傷口,再聽聽心跳,雖然微弱,卻穩定有律。呆呆地看了一會羅二,樸姬善知道,經過今天的事情,羅二算是和樸正勇,正式決裂,而自己站在哪里,剛才的那番話,哥哥也明白了。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樸姬善憤憤地咬牙,仰頭閉目,盡量讓自己冷靜,再去發報質問,甚至祈求,也不會有什么結果,憑羅二的性格也會不高興的;那么,就死守羅家山。
起身,羅二來到院子里,王林正帶著兩個女家屬在趕制大餅,雖然忙亂,卻也沒發出多大的聲音。
“王林,”樸姬善輕聲問道,“糧食還有多少?”
“大嫂,節約的話,還有十五天的量,咱們現在加上家屬,有三十幾口人,”王林歉意地點點頭,帶著家屬下山送飯去了。
十五天,半個月的時間,羅二能下床就是好的了,想起羅二的傷勢,樸姬善沖到院門口,對站在門口的兩個兵說,“走,跟我走,一定要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醫生。”
“那這里,”老兵很為難。
“哼,給他們一個膽子,也不敢上來。”樸姬善皺著眉頭,急匆匆向北面山下而去;兩個老兵對視一眼,留下一人,另一個緊緊跟上。
樸姬善沒有去找申希山,而是去了西漁坳,她很不放心當地的干事,求助老村長或許有所幫助。
果然,聽到羅二重傷的消息,沒有仔細打聽,老村長就親自帶路,翻過兩座山頭,在一個村子里找到了當地的志愿軍留守部隊。
老村長是個話嘮,拉著一個軍醫深情意切地說了好一會,把老美罵了好一會,才道出是一名人民軍軍官受了炮擊,希望醫治。
加上樸姬善一身人民軍中尉的軍裝,志愿軍團長趕緊派出了軍醫,在兩名戰士的護送下,向羅家山趕去;一路上,臉色怪異的樸姬善,還有那名老兵,根本不敢插話,只任憑老村長和志愿軍同志說東說西。
羅家山山頂,那名跟隨的老兵,和守門的老兵一打眼色,飛快地溜下山,躲進戰壕里去了;守門的任務,就交給了兩位正規志愿軍戰士。
房間里,軍醫給羅二仔細檢查了身體,打上一針消炎藥,“中尉同志,這傷員是受得震傷,估計內臟也受傷了,還是送到我們部隊上治療的好。”
樸姬善暗暗撇嘴,你們那里也不見得好到哪去,“醫生,他現在移動不是很方便,我看還是留在這里吧,您能留些藥好嘛?”送羅二去志愿軍部隊,一個不好就是送進監獄了,樸姬善可不敢。
“那,好吧”,見羅二沒有吐血的癥狀,軍醫留下一些消炎止痛之類的藥,交代了注意事項,告辭離去。對于羅二的傷勢,軍醫并不看好,他見的太多了,哪怕是抬回醫務所也是盡人事罷了。
直到軍醫和兩名戰士下山,樸姬善才大大松了口氣,還好,她給羅二換上了人民軍軍官的白襯衫,外面的老兵也是人民軍士兵服裝,要不然露出馬腳事情就大發了。
此時的羅二,簡直是內外交困,多日不見露面的副體,趁著他失去掌控意識的機會,腦后猙獰蠕動的面孔,緊閉雙眼,不住地掙扎。
而他左手的護腕里,蟻后和軍蟻們,卻遭了大禍,一只只強悍如頑鐵的軍蟻,吃飽了肚子的剎那間,全身迸裂,象一枚枚手雷,“碰、碰”,炸裂成點點藍色碎片。
碎片很快被護腕空間吸收,彌散在五平方的空間里,引起空間一陣陣震動;最后,復眼里閃著絕望的蟻后,也發出無聲的嘶吼,爆裂開來,大量的能量隨著碎片的消失,修補者殘破的軍士護腕。
在太空飄蕩許久的軍士護腕,被毀滅的軍蟻們,溢出的股股能量,逐漸修補著,五平方大小的空間,漸漸擴大,直到擴展到近十平方,慢慢穩定下來。
星星點點的能量碎片,不但修復著護腕,也沿著復雜精美的花紋,象流水般滲進了羅二的身體,覆蓋在他撕裂的肌肉上、內臟表面。
羅二引以為底牌的軍蟻殺手,就此泯滅,而他視為雞肋的護腕,卻在一場炮擊后,意外地擴大了面積。由此,護腕的功能,半隱半現地浮出水面。
增加了能量的護腕,不但能恢復它的存儲空間,而且能主動輔助治療受傷的戰士,只是能量的增加,必須是加入活得有機體;但是,把護腕視為倉庫的羅二,根本沒意識到護腕能收進活物,也是小心地避開了他人所致。
浮現在雙眼的那兩朵蓮花火焰,僅剩的兩朵火焰,在羅二雙眼眼仁里亮了幾秒,最終沒有碎裂,呼吸間消失不見;而即將脫體的那個副體,也被成功壓制,不甘地趨于平靜。
夜,疲憊不堪的樸姬善,再次查看羅二的時候,驚喜地發現,羅二微弱的呼吸,悠長了很多,猶如沉睡的士兵,臉色也開始潤紅。
羅二這一睡就是三天,三天里,小溪對岸的人民軍加強排,靜靜地待了三天后,悄然返回原住地,十公里外的軍營。
沒收到羅二指令的大灰,也瞪著眼潛伏了三天,眼睜睜看著到嘴的肥肉,上車離開。
走了?就這么走了,十個老兵莫名其妙地趴在戰壕里,想象中的戰斗沒有發生,除了羅二重傷,還有浪費了幾箱彈藥,大家什么也沒損失。
只有樸姬善,若有所思地站在山頂上,靜靜地站著。
當羅二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第四天的清晨,院子外,又喧鬧了起來。
多日不見的申希山干事,終于露面了,他不但來了,還帶來了十幾輛大車,羅二專門交代的鐵絲網,拉來了不少;這些東西,村上、鎮里都用不上,能換些外匯是大好事。
在樸姬善的服侍下,喝了碗熱粥的羅二,勉強起身,走到了院子里,在他的面前,不但有笑容可掬的申希山,有關切的老村長,還有一臉驚喜的王猛。
沖著王猛點點頭,羅二看向老村長,“艾村長,多謝了。”“不用,不用,幸虧樸同志來的及時,才找到志愿軍醫生,羅同志你是命大呀。”老村長黝黑的臉上,堆滿了笑容。
晚上返回的大灰,識趣地趴在門口,回頭大量了羅二幾眼,沒有動彈。
“申希山同志,感謝你啊,又送東西來了。”羅二笑呵呵地坐在椅子上,“你放心,我不會讓你白跑的”話剛說完,羅二眼神一滯,隨即瞇上了眼睛。
“你看你羅同志,你的事我們鎮政府是必須努力完成的,這可是上級交代了的。”嘴里謙遜了一番,見羅二手上沒動靜,申希山告饒一句,出去招呼卸車了。
大方慣了的羅二,下意識地摸向護腕,空蕩蕩的護腕,驚得他腦門子一跳一跳的,差點叫出聲來,“我擦,東西呢,一點也沒有了?”
再看蟻巢,依然沒了蹤影,突然的驚變,讓羅二愣住了。
羅二臉色大變,王猛和老村長也看出了異常,很識趣地和樸姬善招呼一句,也出去幫忙去了,羅二交代的鐵絲網工事,今天必須開始干了。
“本初,哪里不舒服了?”樸姬善關切地問道,卻見羅二臉上陰沉似水。
閉目回想了好一會,羅二依稀記得,軍蟻沒經過他的指令,竟然全數出動,閃現在自己周圍,不過,那個肥碩的蟻后,似乎被護腕給收了進去。
按軍蟻的胃口,護腕里的東西,應該是被它們給吃了,但是它們也不見了,焦急的羅二,冷不丁意識到,護腕的容積大了不少。
難道是?羅二看著自己的手腕,那細長的護腕上,精美的弧形花紋,一改往日淡淡的燦白,竟然有了絲絲赤紅色。
也好,羅二悻悻地想到,沒了蟻巢,他還不知道該如何處置軍蟻們的安身之地,那些貪婪的家伙,一個不留神,什么東西都敢吃,簡直是寸草不留,防都防不住。
拋卻淡淡的失落,羅二拉著樸姬善的手,“阿善,辛苦你了。”
“我沒什么,只要你平安就好。”羅二的恢復,讓樸姬善心里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十里之地,有了羅二,那是誰也奪不走了。
心底里,樸姬善把這荒涼的羅家山,看成了自己的嫁妝,只能交給羅二,其他人想要窺探,那的看手里的家伙硬氣不硬氣。
使勁搓搓臉上的肌肉,讓人叫來申希山,羅二的笑臉愈發和善,“申希山同志,辛苦了。”
“不客氣,羅同志滿意就好”,申希山也是滿臉堆笑,心里卻對這個自己監視的人物,多少有了不自然。
“阿善,給我紙筆。”羅二接過筆記本和鋼筆,刷刷一會而就,撕下一張紙,“拿著,你找當地人民軍報銷。”
啊,申希山傻傻地接過紙張,低頭一看,“現收到物資價值一百美金,羅本初具。”
流行多時的白條,再次出現在申希山的手上。
樸姬善瞪了羅二一眼,要過紙張,在后面簽上了自己的名字,蓋上印章,“給你,美金你是別想了,換些糧食是行的。”
這還靠譜,申希山訕訕地接過白條,物資什么的不值錢,他帶來的十幾號民夫,那可是要糧食的,砸在手里就悲催了。
申希山走了,帶著一幫子民夫急吼吼地走了。
本月來書小說推薦榜小說分類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