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尹也不知道,李逸風是真看不穿,還是假看不穿。]
不過事到如今,他已沒有了第二個選擇。
李逸風離開之后,玉尹便徑自從報館出來,直奔那輿子茶樓而去。
來到茶樓,他徑自上樓。
卻見朱絢正端坐在窗邊,夏果果正在點茶。
“小乙來的正好,眼見著果果正要出湯,且來品一回?”
玉尹也不客氣,便在朱絢對面坐下。
他看了一眼夏果果,咳嗽一聲道:“果果姑娘,煩請你暫避一下,我有要事與朱公子商議。”
夏果果一怔,抬頭向朱絢看去。
朱絢見玉尹神色凝重,想了想便點了點頭。
夏果果便起身離開,把地方騰出來,讓給了玉尹。而朱絢則接過了夏果果方才的活計,舀出茶湯來,推到了玉尹面前,“小乙,發生何事,讓你如此鄭重其事?”
“二十六郎,我先前求你的事情,可幫我打聽了?”
“什么事?”
“便是找個可靠之人,接手周刊。”
朱絢的表情一凝,抿了一口茶水,半晌后輕聲道:“小乙,你可要想清楚,真要放手?”
“非我要放手,而是我再不放手,只怕有性命之憂。”
“此話怎講?”
玉尹嘆了口氣,把新一期的大宋時代周刊丟在桌上,“今日增刊的周刊,你可看過?”
“哦,你是說名單的事情?”
玉尹輕輕咳嗽了一聲,“我曾與你說過,周刊若想賺錢,便要遵循‘守中’原則,不可以輕易成為某一個人,或者某一些人的口舌。唯有如此,才能建立一個公正的形象,才可以被更多人所接受。原本。我想著等周刊上了軌道,便抽身出來。
可現在……
二十六郎。我要你幫我!
找一個和你一樣,能置身事外,卻又身份高貴之人,接手周刊。
我還可以為你出謀劃策。但絕不能繼續參與其中,若不然,這周刊必會成為他人為惡的工具。這件事非常緊急,我恐怕沒有多少功夫等待,你能找出人接手嗎?”
其實。早在黃裳提醒玉尹,要小心李若水兄弟之后,玉尹便動了轉手的心思。
畢竟,周刊他拿著一個大頭,占居主導地位。始終不是一樁好事。
當他手里掌握的力量,和他的身份不能相符合的時候,必然會惹來殺身之禍。
李逸風雖然解釋的輕描淡寫。]但玉尹已經無法信他。
可若要他就這么放手。卻不甘心。
這周刊,不管怎地都凝聚著他的心血,絕不能被別人把持……玉尹原本有心,把周刊完全交給朱絢。但朱絢卻不同意。認為自己還沒有那能力,把持如此龐然大物。
所以。玉尹便托付朱絢,請他找個可靠的人。
這個人,不能是新黨舊黨,或者說不能是蔡京或者李綱等任何一方勢力的人,但是卻足以威懾這些人,令其不敢輕舉妄動。只是,這樣一個人,著實難找。
本來玉尹打算是年底前,把周刊交出去。
但現在看來,李綱等人已經迫不及待,要掌控周刊。
畢竟,周刊的影響力越來越大,如果李綱這些人能把持周刊,便可以扭轉他們在朝堂上尷尬地位。玉尹很敬佩歷史上那個愛國抗金的名臣,卻不代表,他要把周刊拱手相讓。他非常清楚,一旦周刊淪為李綱或者白時中任何一方的工具,那么它的生命力,也將就此終結。這不是玉尹希望的結果,他希望周刊能始終保持一個‘守中’的地位,才能真真正正,做到公正的原則。當然,他也知道,這想法有些天真。
事實上,從周刊第一期開始,他便失去了守中的原則,站在了主戰派一方。
可是,這并不能讓玉尹心甘情愿,把報紙拱手奉送給李綱……
朱絢陷入了沉思,久久不語。
玉尹也沒有催促,只靜靜看著朱絢。
片刻后,朱絢輕聲道:“小乙的心思,我明白。
急切中,我也想不出什么人來……不過,我倒是有一個人選,若他肯接手,說不得這周刊便能夠保持下去。只是我不清楚,他是否愿意。本來我打算過些時候再去找他,可是……這樣吧,我這就去找那人,看他究竟是怎樣一個想法。不管成與不成,我都會盡快與你答案。但小乙你要知道,你若放手,再收回可不易。”
收回?
玉尹心中苦笑。
他把一切,似乎都想的過于簡單了!
似報紙這種來自后世的大殺器,又豈是幾個衙內能夠掌握?
在周刊的影響力沒有出現之前,也許沒有人會把它當成一回事。可一旦它的影響力顯露出來,甚至能夠改變朝堂格局的時候,便是任何一方,都不會輕易放過。
這無關品行,只在乎利益。
這種大殺器不是他一個小小的迪功郎,括弧至今還未辦下補身的人可以操控。
如今放手,在沒有足夠力量之前,玉尹也不會再去掌握。
除非,除非他能有通天手段,否則掌控這周刊,便是死路一條。
“二十六郎,此事我已下定決心,不會再變。”
“既然如此……那我這就去找人。”朱絢站起身來,笑道:“只可惜了這一壺好茶。
待會兒小乙結賬,.反正你也不差這些錢兩。”
一句話,倒是沖淡了玉尹有些壓抑的心情。
他笑了笑,拱手與朱絢道別。
坐在窗戶邊,玉尹看著街道上車水馬龍,目光有些迷離。
他知道,只要他把那報紙交出去,便等同于和李逸風分道揚鑣,甚至和李綱等人撕破了臉。
但是,他并不后悔。
玉尹堅持,周刊不可以交給任何一派,那樣必然會產生相反的結果。
可是,讓朱絢找人,便真個妥帖嗎?
玉尹也說不清楚……
夜幕。悄然降臨。
玉尹在輿子茶樓坐了一會兒,便結賬離去。
回到家。他獨自一人坐在書房里,隔著院墻,看著觀音院空蕩蕩的菜園,心中無限感慨。
李綱是好人。李若水也是好人!
內心里,他很敬佩這些人,特別是那個有‘南朝一人’之稱的李若水。但敬佩,并不代表他可以容忍陰謀和陷阱。玉尹可以肯定,這份名單必然是出自李若水的謀劃。因為從他加入周刊之后。周刊的觀點便一日激烈一日,漸漸出現了偏差。
李若水幾次在周刊中刊登文章,必言與女直人開戰。
但如何開戰,怎樣開戰?
卻言之無物,內容極其空洞……
似這樣的文章。玉尹并不愿意刊載。
但李逸風也好,朱夢說也罷,還有徐揆、李若虛這些人。卻堅持刊載。令玉尹也有些無奈。后世常說,書生造反,十年無望。其實讓書生領兵打仗,性質也沒有太大改變。玉尹并不是說。宋朝的書生不懂戰爭,事實上在徽宗之前。儒帥多不勝數。不管是范仲淹還是韓琦,亦或者文彥博這些人,對兵事都非常熟悉。
可是現在……
若把兵事交給李若水等人,只怕也難改一場慘敗。
若如此,則周刊必將遭受滅頂之災。
想到這里,玉尹不由得幽幽一聲嘆息。
他站起身來,從一旁刀架上取下虎出長刀,正要出鞘,卻聽樓下傳來燕奴的聲音。
“小乙哥,小七找你。”
“讓他上來吧。”
玉尹把虎出重又放在刀架上,轉過了身。
這時候,樓梯上傳來一陣腳步聲,緊跟著黃小七走上二樓。
“小乙哥,都弄清楚了。”
“屋里說話。”
玉尹擺手,示意黃小七和他走進書房,然后搬了一張凳子,讓他坐下。
“七郎,慢慢說。”
黃小七喘了口氣,笑嘻嘻道:“自小乙哥吩咐之后,自家便讓我那堂弟留意唐吉的狀況。
那廝回來之后,倒沒什么舉動。
每天或是在五龍寺練撲,或是呆在家里。
他家便在興國寺橋旁邊,距離開封府不算太遠。每天飯后,他便會沿著長堤走上一個時辰,從興國寺橋一直到角子門。大約在亥時左右,便會返回家中休息。
早上大概寅時起身,卯時之前會沿著太平興國寺大街前往五龍寺……
這廝的生活非常規律,倒也看不出有什么喜好來。對了,這幾日,這廝還去了兩次秀才巷,似乎是找什么人……我堂弟也不敢跟的太緊,所以便沒有弄清楚。”
沒有弄清楚?
不,已經非常清楚了!
玉尹可以肯定,唐吉是去找李觀魚。
至于是什么事情……
玉尹心里冷笑一聲,倒也不在意。
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一個嬌滴滴的身影。
玉尹突然想起來,那日馮箏和李觀魚之間的談話,心里沒由來一動。
“七郎,還有一件事,為我盯緊了!
那秀才巷,有一個名叫李觀魚的太學生。給我盯緊此人的行跡,若他和女直人,或者豐樂樓的馮箏有什么接觸,便要立刻告訴我。這件事,你要親自去操辦。”
黃小七二話不說,便點頭應下。
和玉尹又說了一會兒話,見天色不早,黃小七便告辭離去。
“小乙哥,要動手了嗎?”
燕奴把黃小七送出門以后,便回到了樓上。
玉尹只微微一笑,輕聲道:“卻不著急……明日我與大郎去角子門和太平興國寺大街查探一番,再做決定。”
燕奴停了,用力點了點頭。
她深吸一口氣,剛要開口,忽聽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
“這么晚了,會有誰來?”
燕奴眉頭一蹙,起身走到窗戶旁邊。
卻見高世光披衣從廂房里出來,朝著大門走去。(小燕文學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