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坂關洞開,三云成持自告奮勇的前往青地城做說客,宮澤平八大訝,不曾想到三云成持回了一句“他也是次子”的話語,讓宮澤平八啞然失笑,他說服三云成持用的就是次子一說。
宮澤平八出身沒落小地主階級,要說服三云成持投降,需要通過磯野員吉為中介方才能夠一擊成功,不過三云成持和青地茂綱之間也算是同一階級,雖然關系不熟,卻能夠說得上話。
青地城,青地茂綱得知三云成持來訪,眉頭不由得皺了起來,兩人雖然都是次子出身,可是一直以來都說不上多么熟識,算是見過幾次面的交情,現在突然造訪,哪里不會讓他生疑。
生疑歸生疑,人還是要見的,不單單三云成持的父親三云定持和他的親生父親蒲生定秀算是老熟人,更何況三云成持把持的逢坂關關系到了青地城的安危,甚至近江的安危。
當年三好長慶攻破了逢坂關,青地城可是一日三驚,要不是后來三好長慶突然遭到了一向一揆的襲擾不得不讓他返回畿內,恐怕青地城都得失陷,當然青地茂綱同樣還得感謝三好長慶的突襲。
要不是三好長慶的突然襲擊,青地城也不會落入青地茂綱的手中,當年青地城遭到攻擊,死傷慘重,青地城的宗家一脈絕嗣,青地茂綱方才得以繼承佐佐木一族的青地氏以及青地城。
青地茂綱見得三云成持只身前來,又看得對方臉色沉重,顯得有一些陰郁,不知道該如何應答,兩人算不上熟識,只能夠應付一二,寒暄一番,不想三云成持竟開門見山道:“駿河守,我今日前來,是來當說客的。”
青地茂綱突一疑問。他沒有想到三云成持竟然開口第一句話就說自己是來當說客的,這是為何人來當說客的,是為何事當說客,統統沒說。可是讓他更加驚疑起來,不由得問道:“何事?”
三云成持神秘一笑,道:“駿河守,你也清楚,本愿寺顯如敗亡。伊達大宰大貳殿上洛,這近江國處于山城國之側,你說我當誰的說客,還有誰需要來說服你青地城?”
青地茂綱沒有想到三云成持一下子就將所有答案告訴了他,這讓他更是驚疑起來,眉頭不由得緊緊皺起,道:“逢坂大人,此事可開不得玩笑,今日就當我沒有聽到,可好?”
三云成持笑了一笑。他看得出來青地茂綱心中還略有疑惑,誰上來就告知這等重大事件都會驚疑不已,心中難免會覺得對方是在開玩笑,或則是在耍弄自己,道:“若是玩笑,今日就不會只身前來,你可知宮澤平八乎?”
驟聞“宮澤平八”,青地茂綱臉色一緊,他微微點了點頭,道:“屠夫宮澤平八。雖說在中低層武士心目中已經兩三年沒有出現過了,可是我們應該都清楚他的為人,不知?”
三云成持點了點頭,道:“他來過了。答應了在下的要求,在下同樣答應了他的要求,打開逢坂關,現在逢坂關內恐怕早已經充斥著伊達家的將士,我自告奮勇前來,便是來當這個說客的。”
聽得三云成持的實話。青地茂綱驚慌失措了,他沒有想到三云成持竟然將逢坂關獻給了伊達政衡,青地城局勢急驟惡化。他應該憤怒吧,可是卻無法憤怒起來,好似一團亂麻堵在心頭。他面色慘白的望著三云成持道:“為什么?”
三云成持嘴角翹起,露出了勝利的笑容,道:“因為你和我一樣,都是心有不甘的次子。”三云成持是三云定持的次子,青地茂綱是蒲生定秀的次子,兩人都是嫡次子。
青地茂綱很想大罵一頓三云成持,可是話到嘴邊卻是無論如何都是說不出口的,要說他甘心嘛?難道作為次子就得付出,何況他的父親也是次子出身,最終殺害了兄長奪取了全部家業,為何輪到他的時候要他安分守己。
青地茂綱的父親蒲生定秀同樣是次子出身,他的父親蒲生高鄉將家業分為兩家,本家家督由長男蒲生秀紀繼承,分家的貫高不足本家的十分之一,可說是相當的凄慘。
蒲生定秀不滿本家,暗施辣手,他的兄長蒲生秀紀被毒殺,不久之后,蒲生定秀繼承本家,成為了蒲生家當之無愧的家督,在六角定賴、義賢父子期間戰略方面表現活躍。
蒲生秀紀毒殺事件,蒲生定秀扮演的角色相當的難看。蒲生定秀在對待下一代上面或許是上一輩兄弟相殘的悲劇不想在下一代發生,他對于兩個幼子從小就非常嚴厲。
蒲生定秀早早的將家業讓渡給了嫡長子蒲生賢秀,當然他在幕后掌控一切,趁著青地氏絕嗣,將次子過繼給青地長綱為養子繼承了青地城,同時將三子過繼給小倉實光養子繼承佐久良城。
按照蒲生定秀的想法,嫡長子繼承本家,兩個幼子過繼給別家,青地氏和小倉氏雖然不如蒲生氏,可是在近江國內也算是二流的家族,更何況同為六角氏家臣,三兄弟可以同進同退。
如果沒有外來的強大勢力的干預,蒲生、青地、小倉三家將是非常和諧的兄弟之盟,正如三云成持不甘心一般,青地茂綱原本沉寂的心說動了,他從三云成持的話語中敏銳的發現到了一絲扭轉乾坤的可能。
青地茂綱雖然因分家繼承了青地氏家業,在蒲生氏家督的爭奪中從一開始就沒有了希望。但是作為嫡出次子,若是一躍成為了伊達政衡的直屬家臣,并且在攻略近江之戰中獲得戰功,就算無法繼承蒲生氏,也能夠從中奪到最大的一份家業。
如果,他說的是如果蒲生氏本家站在了觀音寺城的一邊。
那么這一場大戰之后,蒲生賢秀將會失去蒲生氏本家的繼承權,蒲生賢秀一脈同樣將失去繼承權。他作為蒲生定秀的嫡出次子,同時還是伊達政衡的直屬家臣,很有可能因此獲得蒲生氏本家的繼承者,其政治地位不減反增。同樣的就算蒲生賢秀最終站在了伊達政衡一邊,戰后也將因為先后秩序,地位要在他的后面,以后的近江將不再是蒲生、青地、小倉。而將變成青地、蒲生、小倉。
這種地位的轉變,到時候蒲生定秀為了蒲生氏本家的考量,也將會考量青地茂綱越過蒲生賢秀的可能性,這是青地茂綱樂意見到的事情。實際上在三云成持說到宮澤平八到訪的消息的時候。他便已經心動了。
心動歸心動,青地茂綱之所以沒有立即答應下來,實際上是在心中考量如何做才能夠利益最大化,更是看到三云成持一副吃定了他的模樣,讓他略微有一些心懷不滿罷了。
三云成持一副篤定的樣子。青地茂綱最終還是不得不遵從,他清楚,過了這個村沒有了這個店,近江國和山城國相近,山城國的政權更迭是近江人關心的話題,“三分之一殿”伊達政衡的一舉一動更是近江人不得不關注的動作。
三云成持一副過時不候的樣子,青地茂綱心懷不滿,臉上卻要表現出一副誠惶誠恐的模樣,他知道現在不是發作的時候,先記下以后再算。應道:“好,青地城愿意反正。”
宮澤平八得了伊達政衡的命令,到打通逢坂關、青地城只用了三日時間,這青地城乃是逢坂關和觀音寺城的中間位置,往后一馬平川,可以直達觀音寺城,沒有任何阻礙。
宮澤平八得知三云成持說降了青地茂綱,一面派人回報伊達政衡,一面立刻率部動身,從逢坂關往觀音寺城出發。他要直抵觀音寺城,是要讓六角義賢、義治驚懼,讓近江國人眾聞風喪膽。
宮澤平八并不懷疑三云成持和青地茂綱,在青地城他見到了兩人。從兩人的外貌就可以看出來他們兩人俱都是桀驁不馴的主,再桀驁不馴,在龐大的伊達家面前就是龍也得盤著,虎得踞著。
三云成持果然說降了青地茂綱,這讓宮澤平八相當高興,喜出望外。想不到僅僅三天時間,不但逢坂關拿到了手,就連青地城都不再成為阻礙,觀音寺城的西大門洞開。更讓宮澤平八高興的是,三云成持是三云定持的次子,青地茂綱是蒲生定秀的次子,如此一來近江人就會想當然的認為三云、蒲生兩家已經從了伊達家,錯綜復雜的近江人關系更加繁雜。
并不是哪個倒戈的將領都有這等眼色和膽魄,三云成持做出的表率,讓近江人互相不再信任,這給了宮澤平八孤軍深入的機會,況且他也不是孤軍,在他的身后還有一支百戰精兵。
逢坂關、青地城陷落,宮澤平八率領二千五百先鋒入住青地城,伊達政衡給了他五天的時間,也就是說他還有兩天的時間自由行動,一旦五天時間到達,伊達上洛軍齊至。
宮澤平八思索著該如何對付觀音寺城?
北近江的淺井長政卻是也想要趁著這個時機渾水摸魚,淺井長政倒是知道一旦他開始軍事行動,定然會引起南近江人的反感,到時候一旦團結起來,他就只有被吊打的份,唯有讓南近江國無暇顧及其他,才有讓他渾水摸魚的機會。
宮澤平八和觀音寺城內的各方勢力不熟,三云成持和青地茂綱顯然也不可能越過他們的父兄私下里和觀音寺城熟悉,不過淺井氏一度臣服于六角氏,淺井長政可以利用的對象不少。
就在三云成持說服青地茂綱的當夜,后藤但馬守賢豐的門房喝過一杯睡前酒,正心情愉悅地準備睡下時,聽到有人輕敲窗臺。正是初夏時節,天氣非常悶熱,窗上的小紙門是拉開的。
門房拿過拉住湊近一看,來人倒是熟識的,不過他立即警惕起來,現在觀音寺城內騷亂不已,這種時候眼前這人前來,不由道:“遠藤喜右衛門,這么晚了你來做什么?”
遠藤喜右衛門湊近低聲回道:“我有要事前來面見你家主人,快快稟報。”說著躲藏在了屋檐下的陰影處,后藤賢豐乃是六角氏重臣,不少人關注,他可不想讓旁人看到。
門房倒也不敢怠慢,立即稟報。
遠藤喜右衛門進得屋內,寒暄了一番,放低了聲音說道:“今日前來,我奉主命特為你而專程走這一趟的,不知道為何,有人秘密探查后藤、淺井兩家關系,此事相當緊要不得不察。”
后藤賢豐一驚,道:“有人秘密探查兩家關系,是他嗎?”
遠藤喜右衛門指了指觀音寺城頭,道:“是的,您身為觀音寺城的宿老,您的兒子也成為了觀音寺城的守備,的確是夠威風了,但是滅亡之日已經迫在眼前,知道嗎?”
他說到這里,定定的看著后藤賢豐,一股異常的壓迫感使得后藤賢豐臉色大變。他和六角義賢、義治父子之間的嫌隙早已有之。再加上后藤氏和淺井氏歷來交好,淺井長政在三好長慶入侵南近江時反戈一擊,這讓六角義賢耿耿于懷,認為失利全都是由于淺井長政的緣故。但是戰后以后藤賢豐為首的重臣家老逼迫六角義賢下臺,這件事情讓六角義賢相當難堪,對領頭的后藤賢豐異常不滿。
先有淺井長政反戈一擊,然后后藤賢豐當面捅刀,再加上淺井氏和后藤氏關系莫逆,這不得不讓六角義賢懷疑兩家配合默契,一前一后想要奪取六角氏的權力和財富。
更讓六角義賢、義治父子坐臥不安的就是后藤賢豐的長子后藤壹歧守高豐擔當觀音寺城千人隊的侍大將,這可是控制了觀音寺城七成以上的軍力,如此權柄所托非人的話后果不堪設想。
遠藤喜右衛門說道:“現在你們父子的命運相當危險,如今一旦放棄觀音寺城的兵權返回鄉里坐等刀兵,可是不放棄權力的話恐遭非議,后果同樣難測。你不妨想想剛才我所說的,再仔細考慮,明智如你,應該同意我所說的。”
他那尖銳的論點和巧妙的辯才說動了后藤賢豐,后藤賢豐一想到六角義賢、義治父子的審視,頓時臉色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