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萬人將會在小小的山城國內為了信仰打生打死,這樣的事情讓在場的所有人倒吸了一口涼氣,誰都知道在倭國宗教是不能夠碰的龐大勢力,卻沒有想到會強大到這種程度。◎,
整個倭國,按照推演分析人口約在七百萬至八百萬之間,這還是分布在天下六十六個國家的地方的總和,畿內人口占據最多,大概占了三成,伊達家現如今控制區內生存著一百二三十萬人口。
宗教,對于任何人來說都是一條底線。武士大多是現實主義者,公開場合要維持底線,這也是為何宴會中沒有紅肉的原因,政衡身為寺僧出身的大名,難以消除掉身上的痕跡。
政衡深知以軍事方法平定宗教勢力暴亂無異于揚湯止沸,治標不治本,如果想要徹底壓服宗教勢力,將他們消滅,必須從根源上做起,首先要將宗教去勢,去除掉他們的武力。
眼前這場宗教的大戰,便是政衡一步步推波助瀾的結果。他其實也沒有想到本愿寺會如此強大,三好長慶會如此不堪一擊,也沒有想到本愿寺在利益的滾動下如同雪球一樣越滾越大,已經停不下來了。
本愿寺一開始發動一向一揆的時候也沒有想到會輕松擊敗三好長慶,奪取了三好長慶留下的地盤,接替三好長慶成為了畿內的霸主。本愿寺顯如想要和他的曾祖蓮如上人一樣阻擋一向一揆的腳步。號召百姓保持冷靜,也不會有任何用處了。反倒會引起暴動者們的反感。蓮如上人不能夠阻止加賀國一向一揆愈演愈烈,最終造成了加賀暴動。暴動的發起者和蓮如上人其間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沖突,最終的結果就是蓮如上人離開了北陸重返畿內,首先在京都山科建立了本寺,然后又在難波津地區建立了石山御坊。
本愿寺顯如是聰明人,同時也是俗人。他和蓮如上人最大的區別就是后者弘揚一向宗歷經了苦難。可說是一代開山祖,和他的曾祖相比,其完全不懂蓮如之志,實乃小人一個。
暴亂只會滿足一小部分人的利益,絕大多數人將會陷入饑餓和沉淪之中。恐怕到了春天這至關重要的播種季節,亂民還會沉迷于阿彌陀佛而不能自拔,紛爭也會不停止。
無論阿彌陀佛多么大慈大悲,不耕種田地絕對收不到稻子。而沒有稻谷,勢必要面臨饑餓。一旦百萬人齊聚山城國為了信仰而戰。那么畿內將會陷入荒蕪的境地,饑餓會讓人絕望,就會失去對宗教的信仰,是為了佛餓死。還是太平的活著。讓人去死的是真正的佛陀,還是讓人活著的才是真正的佛陀將會成為所有人需要思考的問題。
佛陀之所以能夠弘揚,是因為他使人向善,慈悲為懷,而非為了佛陀的利益殺生奪取土地,佛陀不需要土地和財富,只有那些利用佛陀的佛敵才會需要土地和財富。這才是政衡真正的目的。
弘揚真正的佛陀。真是政衡在宴會最終給予大家的答案。一個同樣模棱兩可的答案,真正的佛陀到底是什么,千人有千人的解釋,有心人在離開岡山城的時候若有所思。
政衡不是一個真正的佛教徒,他雖然從懂事的時候開始便是在山中小寺中度過十幾年時間。他的師范梅川院沒有告訴他,他所尊奉的是什么派系的佛門弟子,也就是說他和他的師范一系都是野僧。
如今,不會有人質疑政衡的臨濟宗身份。臨濟宗的總本山榮西大師開創的建仁寺的主持三年來兩度來到岡山,梅川院正式成為了臨濟宗的子孫寺,這自然是世俗的力量影響佛教的力量。
政衡尊崇臨濟宗唯一的緣由就是禪宗從來不會放下身段在平民之中弘揚佛法,禪風自大唐傳入倭國,從榮西入宋求法起開創臨濟宗,其弟子開創了曹洞宗,另外一大派系黃檗要在江戶時代才成立,如今禪宗由臨濟宗和曹洞宗兩大派系并列。
臨濟宗流傳至南北朝室町時代,深受幕府大臣尊崇,認為是完成武士人格修養的基本方法,禪的思想深入倭人的生活,與茶道、花道、書法、劍道等,水乳交融,自成一格。
同時,禪宗是中原王朝和倭國之間的重要紐帶,幾乎每一代宗師都會前往中原王朝修行佛法,還有很多宗師自中土王朝東渡倭國,弘揚佛法,多系漢音誦經,漢字書寫。
內心深處還保留著一片凈土的政衡對于禪宗多多少少還留有一些好感,這也是他極力邀請禪宗的僧徒前來岡山城的緣故。當然,政衡同樣有個人的私欲在作祟,否則也不會在各地豎立大量有關他的雕像。
伊達家崛起的速度太過于迅速,政衡不可能對每一個勢力都趕盡殺絕,而是將他們統統納入到他的勢力范圍之內,只要服從,他一般不會趕盡殺絕,而是還會讓他的親戚繼續統領這個地方,和伊達家分享利益。
倭人對于家族領地都十分眷戀,所以只要能夠對方的領地,勸降成功的肯能行就直線上升。這種做法固然很快能夠分化和勸降對方,但是對于自身的穩定性建設,卻是極為不利的。
政衡知道他的政策不能夠觸及到他們的利益底線,他三年來干的就是圍繞著修路,讓他們的土地不再變成一個個的獨立王國,同時利用強大的軍事實力拆毀了大量的城堡。
石高過萬才能夠擁有城堡,否則只能夠擁有一座陣屋,當然陣屋也分大小,在保證領地安全的情況下,沒有人會冒著身死族消的風險反抗伊達家的政策,維護城堡需要消耗財力和人力,拆掉了大量的城堡之后解放了大量勞動力。三年來稅賦穩步上升足以說明這一條政策的正確性。
當然,雖然拆毀了大量的城堡。解放了勞動力,但是那些由豪族控制下的領地宛如獨立王國,有一些甚至于猶如鐵板一塊。政衡便想到了在精神層面感化豪族控制下的領民,讓他們認同伊達家的統治,當面對伊達家和豪族的沖突的時候能夠心向伊達家。
建立大量的雕像,用宗教的方式潛移默化的將伊達家的形象深入到領地之中去。豪族們當然清楚伊達家的險惡用心。但是他們不敢硬碰硬去鏟毀修建在道路兩旁的雕像。
搞個人崇拜,不是政衡的本意,但是同樣是最直接有效的方式,起碼在這一波出奔潮中鮮有伊達家出身的家臣和領地內的百姓,將損失降到了最低。當石山本愿寺和各個宗教派系要在山城國大打出手的時候,各地虔誠的信徒放棄耕作的田地涌向山城國,甚至那些忠心耿耿的家臣們多修書一封,放棄了厚祿紛紛出奔,搞得群雄們焦頭爛額。
政衡在慶幸之余更加大力的出資修建雕像。以及修繕各地的禪宗寺院,大搞個人崇拜的時候。在遙遠的東海道,一座石碑突兀的出現,擾亂了正常的秩序。當然,石碑出現的地方原本就不太平。
三河國,自松平廣忠沒去之后便成為了今川義元的家臣進出自由的鄰國,松平家的主城岡崎城同樣成為了今川義元的家臣的城堡,已經九年時間了,在年初的時候,松平黨的老臣們得知他們的小主人將會很快返回岡崎城。他們欣喜若狂。不過讓他們再一次失望了,今川義元顯然沒有讓松平元康返回岡崎城的意愿,在發現了松平元康的才能之后,今川義元更加絕對松平元康對于自己奪取濃尾平原大為有利。控制松平元康,讓松平黨作為先鋒試探尾張的織田信長,這就是今川義元打的叮當響的如意算盤。
三河國內一向宗發展迅速,在松平元康改名為松平家康不久之后在三河爆發的一向一揆曾經攪得這位后來的天下人一度神經錯亂,視為平生最危急的時刻。現如今在數年之后讓松平家康焦頭爛額的佐崎的上官寺、針崎的勝鬟寺、野寺的本證寺等一向宗的寺院突然發布了法旨,號召三河人前往山城國為了佛陀而戰。三河人原本就處于迷茫之中,今川義元再一次欺騙了他們的感情,許多當地的武士豪族成為了信徒們的首領,在他們的帶領下跨山越海前往山城國。這些人都和松平家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關系。
三河人大量出走固然打擾了今川義元的部署,不過他倒是沒有為這件事情分出精力,對于他來說,松平黨固然是他的一把殺人尖刀,但是尖刀同樣能夠傷己,削弱松平黨的實力一直都是今川義元的策略。真正困擾他的是岡部元信送抵的一塊石碑。據說是鳴海城主岡部元信在十二月二十六日的時候前往駿府城的途中,得報在田樂洼突兀出現了一塊巨大的石碑。
石碑上的內容,讓岡部元信感到了深深的惡意,他不敢私下里毀掉石碑,吩咐下人將石碑挖掘起后用麻布捆綁遮掩住,隨即帶人護送這塊石塊前往駿府城,自然耽擱了時間。到了一月二日方才到達駿府城,如果換了別人怕是立即遭到今川義元重重的責罰,對于岡部元信倒是沒有重罰,不過還是讓他為自己的遲到辯解的機會。
這位岡部元信在歷史上正是奪回今川義元首級的今川家的家臣,其父岡部親綱為今川義元接任家督立下汗馬功勞。元信自己也在平定遠江、三河的戰爭中立下重大貢獻的武將之一。因小豆坂合戰中立功,受封尾張國鳴海城,是今川義元攻略尾張國的橋頭堡。
岡部元信跪倒在寒冷的走廊上,那塊讓他感到深深惡意的石碑已經重新豎立了起來,氣急的今川義元抖落了不少白粉渾然不知,他念著石碑上的內容:“今川已死,得川當立;歲在庚申,天下大吉”
今川義元怒喝道:“五郎兵衛,這是怎么一回事情新年第一天,你就送這樣一塊東西給我,今川已死,是不是盼著我死啊,啊”今川義元也是氣急,他平日竭力學著公卿們的閑雅從容,總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說話時柔聲閑語,稍有如今這般怨懟,甚至有些暴戾。
岡部元信跪在地上倒是沒有任何膽怯的樣子,他問心無愧,當時看見這塊石碑的時候他也想過毀掉。可是當日有很多人看到了石碑的內容,隱瞞不得,一旦被今川義元知曉的話后果不堪設想。他回道:“主公,臣一向對您忠心耿耿,從來不敢有絲毫怠慢,臣得知有這樣一塊石碑之后不敢擅作主張,立即將方圓十里之地的鄉民全部圈禁了起來,同時逮捕了數名鄉老一同前來駿府城聽候主公審訊。同時,將石碑掩藏之后運來駿府城,還請主公定奪。”
岡部元信說的倒也不錯,今川義元還是怒急攻心,他將會在來年,也就是永祿三年的時候正式起兵攻打尾張的事情還在籌劃之中,只有少數親信家臣知曉。永祿三年不正是庚申年,這才是讓今川義元非常在意的事情,要知道這件事情還在籌劃當中,沒有宣揚出去,連岡部元信都不清楚今川義元將會在永祿三年傾盡全力攻打尾張國。
今川義元痛罵岡部元信倒不是遷怒,原本岡部元信悄悄地掩藏,然后秘密送來的話,這件石碑事件只是小范圍內傳播,不會引起軒然大波。可是如今岡部元信為了撇清自己的關系不僅大張旗鼓的封禁了田樂洼方圓十里之地的村落,還逮捕了在當地素有威望的鄉老一同前來駿府城,同時還是在新年期間送來的。雖然用麻布層層包裹,但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怕是很快就會傳地沸沸揚揚。
坐在一側的庵原忠突然想到了什么,看了一眼關口親永,然后在眾目睽睽之下走到了今川義元的身邊,低聲說道:“主公,得川氏乃是三河國清和源氏新田氏的支流。”
今川義元目光縮了一下,他僅僅關注后面一句,決然忘記了前面一句中除了今川已死,還有得川當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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