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國王”級戰列艦為例,滿編情況下,艦上各類人員應為兩百三十六名。他們分別負責各個艙室與武器、動力、防御系統。當艦隊在訓練過程中收到要塞星球發出緊急撤離信號的時候,根本無法返回宇宙港接收其他操作人員,更不可能對占據指揮中心的陸戰部隊發起攻擊。
他們沒有配備彈冇藥,沒有足夠的炮射能量,甚至連艦內能量爐也只能提供百分之三十的動力。加上在集結過程中,從各個守備星球不斷聚攏過來的預先藏匿戰艦,能量消耗自然要比平時多得多。
最大的問題,還是食品。
六百萬人每天所需的食物,是一個極其可怕的數字。如果是滿載情況下,倒也勉強能夠滿足需求。但問題是——第九分艦隊沒有按照戰時要求裝載物資,冷庫里儲備的面包和肉類數量,只有正常情況下的四分之一。雖然離開守備星球的時候,那些前來匯合的戰艦多少也帶有部分食品,可是,在六百萬這個龐大的人口基數面前,僅僅只是杯水車薪。
除了能源,楊威要求的補給物資還有食品。不過,他還尚未說出口,就被迫著割掉了自己的耳朵。
在AG64號星球外圍,有一支規模為六千艘左右的聯邦艦隊。他們的任務只是負責保護兩條主要的客運航道,但趙毅很清楚,這支艦隊存在意義,很大程度上是為了監視自己的守備區。
沒有任何預兆,大名鼎鼎的安德魯。維西,率領麾下“灰熊海盜團”突然襲冇擊了聯邦巡邏艦隊。整個攻擊過程簡單粗暴,沒有程序式的電訊問答,也沒有相互討要價錢的威脅。預先埋伏好的“灰熊海盜團”圍死了聯邦艦隊的所有逃路,不要本錢似地發射著大口徑激光和導彈。在這種高強度的全方位攻擊下,聯邦巡邏艦隊僅僅支撐了不到二十分鐘,就永遠化為宇宙中的塵埃。
“記住!你只有四十六分鐘的時間通過航道——”
楊威站在旗艦艦橋上,在微型通訊器里趙毅的呵斥聲中,慌亂下達著一系列命令。他頭部兩側的傷口已經包扎起來,白色繃帶繞過下巴,固定在腦后。雖然傷口仍在隱隱發痛,但他已經顧不上那么許多——只要艦隊能夠按時抵達預定地點,付出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封閉式醫療艙可以讓斷肢再生。不過,楊威目前還沒有接受治療的時間。
只要穿越航道,就離開了聯邦勢力范圍。軍部已經收到“灰熊海盜團”殲滅巡邏艦隊的消息,最多只需要六十六分鐘,聯邦快速艦隊就能抵達事發區域。
雖然艦隊秩序有些混亂,卻沒有出現相互碰撞的情況。當楊威提心吊膽看著屏幕上最后一艘戰艦開足馬力越過航道,出現在一片全新宇宙空間的時候,因為疼痛、緊張和羞辱變得扭曲的臉,也漸漸釋放出一絲難以察覺的兇狠。
“你給予我的,我會千百倍返還給你。既然你讓我失去兩只耳朵,那么我也要讓你嘗嘗失去一切的滋味兒——”
所有一切都進行的非常順利,為了在規定時間內穿越通道,逃亡艦隊只能將引擎開到最大功率,將最后一點剩余能量全部消耗殆盡。
包括楊威在內,所有身在逃亡艦隊,稍有軍事常識的人都很清楚——趙毅沒有撒謊。他所給出的穿越航道的最低時限,的確是綜合了各種不利因素,以及聯邦追擊部隊的反應和速度而言。從AG64號星球所在的位置,聯邦軍調度中心的反應等方面來看,這已經是目前能夠得到的最好,也是只能接受的唯一結果。
數十萬艘戰艦如同遮蔽天空的濃密烏云,在昆泰沙星球北面大陸的沙漠徐徐降下。遠遠望去,仿佛是神施展的奇跡,用一塊塊巨大的灰色鋼鐵,將無邊無際的黃冇色沙丘永遠覆蓋。
折疊式起落架釋放出大量蒸汽,在艦隊上空形成十余分鐘的人工氣體屏障。楊威從敞開的艙門里緩緩走下懸梯,站在被陽光照曬得一片滾燙的沙石上,瞇起雙眼,憂心忡忡地注視著遠處那片在趙毅承諾中應該屬于補給艦隊,此刻卻空無一物的灰暗天空。
和幾個月前相比,他的外貌已經產生了極大的變化——原本濃密的黑發中,完全白色或者花白的部分占據了半數以上。兩邊眼角出現了淡淡的皺紋,眼睛也變得渾濁,手腳和肩膀總會不由自主的顫抖這些原本只在七、八十歲年齡階段才可能出現的老化狀態,讓楊威越來越感覺力不從心。甚至,在獨自一人的時候,總有種說不出的無力與悲哀。
就在四個月前,他才剛剛過完三十一歲的生日 越來越多的人從戰艦里走了出來——對于習慣在移民星球上生活的公民來說,長時間乘坐飛船實在是變相的禁錮。雖然船艙里的呼吸系統氧氣供應量足夠充分,卻終究無法和自然產物相比。何況,昆泰沙這顆遙遠的海盜星球,對文明世界居住者一直有著強烈的誘冇惑。無論未來的道路究竟會走向何方,也無法阻擋他們此刻想要與之真正接觸的好奇心。
楊威感覺到,自己垂在身側的右手,正被一種極其舒服的柔軟緊緊捏握著。他略轉過身,低下頭,一個幼小的身影隨之映入眼簾。
那是他剛滿六歲的兒子。
“爸爸,這里。。。。。。是什么地方?”
男孩眼中流露出對陌生環境的本能畏懼,還有一絲對新鮮事物的好奇。畢竟,在移民星球上根本不可能見到如此龐大的沙漠。那里的環境均屬人造,到處都是濃密怡人的綠色。
楊威僵硬的嘴角開始變得彎曲,他蹲下冇身,將男孩摟在懷中,用手掌輕輕撫摸著兒子的頭發:“我們必須在這里呆上一段時間。”
“我不喜歡這個地方。”
男孩眼神茫然地環顧四周,頗為執拗地搖了搖頭:“我想看“火箭”隊的棒球決賽,還想到海濱浴場游泳。這里。。。。。。什么也沒有。”
楊威只覺得喉嚨發干,他不知道應該怎么樣來勸解自己的兒子,只能機械地張了張嘴,足足停頓了好幾秒鐘,才用如同生銹齒輪摩擦般難聽的沙啞聲音說:“這個世界上有許多美好的東西,但它們不是構成世界的唯一。。。。。。怎么說呢?忘掉棒球和游泳吧!至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里,它們都不可能與你再次接觸。你。。。。。。你得學會過另外一種生活,新的生活。”
男孩注視著父親,眼眸深處流露出深重的憂郁。
“你的意思是,我們必須挨餓。就像現在這樣,每頓只有一片面包,或者更少,對嗎?”
文明與科技的高度發展,使人類智慧產生了極大的提高——尤其在男孩這個年齡,已經能夠明白,并且理解原本屬于成冇人世界的很多問題。
楊威不知道應該怎樣回答兒子的問題。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把男孩摟得更緊。而散漫的目光也捕捉到剛剛從飛船上走下的另外幾個身影。
那是他的妻子、母親。。。。。。以及有著血緣關系的親人。
“爸爸。。。。。。我餓。。。。。。”
男孩柔弱的聲音,被來自遠處的轟鳴徹底掩蓋。
那是大型飛船特有的引擎轉動聲,站在沙漠上的人們下意識地將目光投向天空,從厚重的灰色云層中間,漸漸顯露出一艘艘狹長的梭形戰艦。它們相互交替,在空中結成標準的五層攻擊隊形。仿佛一只巨大無比的鋼鐵圓盤,把降落在地面的所以逃亡艦隊全部籠罩其中。
“這,這是AG64號星球守備區的戰艦。他們,他們不是我們的盟友嗎?不是答應過給予我們幫助嗎?他們。。。。。。他們究竟想干什么?”
一名站在不遠處的少校仰著頭,滿面不可思議地喃喃著。他的眼睛正在急劇充血,瞳孔里釋放出難以置信和絕望的目光。在這個距離,楊威清楚地看見他正在去摸插在后腰皮帶上的手冇槍。那雙手顫抖得厲害,甚至整個身體也隨著難以言語的恐懼,在劇烈地搖晃著。
不,不僅是空中,就連腳下的地面,也傳來令人心悸的震動。沙粒更在肉眼可見的范圍內不斷跳躍。。。。。。這意味著,數量極其龐大的重型機械化部隊,正朝這個方向高速運冇動。
“不——為什么會這樣?為什么會這樣?”
一名剛剛走下戰艦的軍官跌跌撞撞跑了過來,滿面憤怒地沖著楊威大聲叫嚷:“你不是和他們談過了嗎?他們承諾給我們足夠的能量和食物,也答應放開航道讓我們另尋出路。為什么?為什么他們還要擺出戰斗陣列?”
楊威臉色一片蒼白,他死死盯著高懸在天空中的那些戰艦——整個艦隊的數量其實并不算所,大約只有兩萬艘左右。但即便如此,停留在地面上,以最高速度穿越航道的逃亡艦隊也根本無法反冇抗。他們的彈冇藥儲量幾乎完全為零,剩余能量連發動引擎都不夠,更談不上什么啟動防護罩。就算真的僥幸從包圍圈里脫出,也沒有足夠的動力擺脫星球引力圈。
何況,比能源更大的問題,仍然還是食物。沒有補給,所有人都會活活餓死。
接通“新同花順”號的通訊并不困難,當趙毅的身影出現在屏幕上的一剎那,楊威甚至有種如釋重負般的輕松。這意味著——對方并不想對逃亡艦隊趕盡殺絕,否則,也不會保留著與自己交流談話的機會。
不只是楊威,幾乎整個逃亡艦隊當中頗具身冇份的人,此刻都聚集在大屏幕前。他們比任何時候都要關心談話內容,也想真正把握屬于自己的未來。
“我們已經按照約定抵達指定地點。希望你能信守先前的承諾。”
楊威絞盡腦汁拼湊著每一個字。他盡量不去觸怒對方,也盡可能讓自己保留最后的,也是微不足道的尊嚴。雖然他此刻真的很想一拳砸爛屏幕上那張冷漠的面孔,卻不得不讓自己臉上保持微笑。
身穿聯邦軍少將制服的趙毅抱著雙手,平淡的面色看不出絲毫喜怒哀樂。
他一直沒有說話,只是用冷厲的目光,打量著聚集在楊威身邊的每一個人。這種無法預知未來的沉默令人難受,幾乎窒息。終于,在沉悶氣氛即將臨近爆發的時候,他淡淡地開了口。
“任何東西都有它的價碼。能源如此,食物,也一樣。”
趙毅的表情明顯帶有戲謔成份。
楊威只覺得胸口一滯,他下意識地用顫抖的手摸了摸不復存在的耳朵,眼前忽然陣陣發黑,幾乎昏闕。
“你你親口答應過。你你欺騙我?”
他幾乎是一字一句地咆哮。
“你說得沒錯——”
趙毅目光平靜地看著他:“我和你之間的確有著必須解決的私仇。不過,你付出的那一點點代價,還不足以讓我改變主意,得到你想要的東西。呵呵!這可不是單純為某一艘戰艦補充能量那么簡單。整整二十一萬六千零三艘戰艦光是百分之五十固態能源的補給,已經達到AG64守備區庫存數量的一半。何況,還有滿足幾百萬人需求的食品。”
“你,你親口答應過”
楊威感覺自己快要失去理智。
“對!我是這么說過——”
趙毅冷冷地打斷了他的話:“不過,我現在反悔了。因為,你還有沒有那么大的面子從我這里憑空得到援助。順便說一句——我和你從來就不是朋友,而你的舅舅楊書臣中將,現在也只是聯邦監獄里的一名囚犯。”
楊威覺得渾身發熱,血液似乎已經沸騰,正在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向腦子里奔涌。他大口喘息著,頭部兩邊的傷口比平時更疼。屈辱、痛苦、憤怒大量負面情緒控制了神經中樞,他緊緊咬住牙齒,喉嚨里發出令人畏懼的“赫赫”聲。這種極不正常的狀態,引起了旁邊幾名軍官的注意。他們紛紛抓住楊威的手,將其按在一張椅子上,并且朝他頭頂和身上噴灑冷水,用最簡單管用的方式,試圖讓他冷靜下來。
一名大約五十歲左右的上校,代替他成為談話的主角。
“閣下,我無意挑戰您的權威,也不想在那些無用的問題上浪費時間和精力。我們自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與您為敵,我們只想離開聯邦,遠離文明世界。開誠布公地說吧!您究竟想得到什么?”
趙毅松開抱在胸前的雙手,轉而背在身后。他冷漠地看了看上校,說:“交出你們的所有貴重物品。包括黃金、藝術品、鈔票,還有所有私人攜帶的同類物件。”
“私人物品?”
上校滿面驚愕,本能地搖了搖頭:“不,這不可能。”
“我的話還有沒有說完——”
趙毅陰沉地注視著他:“對于一支逃亡艦隊來說,二十一萬艘戰艦實在太多了。如果你們想要盡快擺脫聯邦艦隊的追擊,就必須放棄那些裝甲厚重,速度緩慢的重型戰艦。六萬艘戰列艦,這是我的底線——”
上校臉色已是一片鐵青。
身為逃亡團體的話語者之一,他當然清楚這支艦隊的家底——收到聯邦軍隊要塞星球下手消息的時候,第四艦隊正好截獲了十二艘從其它宙域返回“希望之光”的重型貨船。其中載有的貨物,是數十萬個裝滿金礦石的集裝箱。據船內搜到的相關資料表明,這些礦石可以提煉出近兩萬噸黃金。也正因為如此,這些具有重要價值的東西,也成為逃亡艦隊的一部分。
“我沒有理由白白為你們提供幫助。食物和能源都需要花錢。我很同情你們目前的處境,價格方面,也會給予一定程度的優待。”
趙毅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地獄魔鬼的誘冇惑:“當然,你們也可以拒絕。捕獲逃亡艦隊可是顯赫的戰功。我完全可以憑借這一點,讓肩膀上再添加一顆金星。至于你們這些人究竟是被扔進聯邦監獄?還是流放到遙遠星球上成為工業平民?關老冇子屁事!我從來就不認識你們,也和你們沒有打過任何交道。說真的,我很希望從你嘴里聽到“拒絕”這兩個字。你們無法抵擋全副武裝的軍隊。哼!不要忘了——戰死者的尸體可以做成罐頭,至于女人和孩子那可是邊緣地帶最好賣的奴冇隸。”
最后這句話,徹底壓垮了上校心理思維上最后的支撐物。他看向趙毅的目光已經不在有憤怒成份,而是前所未有的恐懼。
(過年,一直在親戚和朋友家來回走動,有歡笑也有吵架,然后又趕上情人節,陪老婆陪兒子。。。我知道斷更是十惡不赦的大罪,我知道愧對書友愧對大家,我該死該死該死還是該死,請諸位看在我過年又胖了幾公斤的份上,饒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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