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盧象升一聲令下,大營前的鹿角和拒馬被守衛的士卒匆匆搬開,最后隨著一聲聲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聲響起,沉重的木門被打開,明軍大營的大門終于打開了。
原本如同雕塑般靜靜站在營門前的人馬也開始動了起來,隨著一聲大喝,原本肅立不動的兵馬開始動了起來。
雖然天上下著暴雨,但這隊兵馬的行動絲毫未亂,依然拍著整齊的隊形,踏著統一的步伐走進了大營中。
“轟轟........”
天空中突然出現了一道閃電,瞬間閃亮的強光照耀在這支隊伍的頭上,照出了這支滿是泥濘隊伍的身影,仿佛是從地獄中鉆出來的惡魔一般,看著那些漸漸走進的士卒們面無表情的嚴峻神色,包括盧象升在內的眾將無不駭然,這個龐剛麾下士卒的軍威竟然強至如此!
隊伍來到大營中間后,為首的一名身材高大,穿著一身大紅色鎧甲的將領大聲喝道:“全軍止步!原地待命!”
“全軍止步!”
“全軍止步!”
“碰碰......嘩嘩!”
隨著一聲令下,后面的士卒停下了腳步,除了陸續傳來鐵制的鎧甲相互敲擊的聲音之外一絲雜音也未曾發出,一列列士卒拍著整齊的隊列已經站好。
隨著隊列排列完畢,為首的那名身材魁梧的將官下了馬,踩著泥濘來到盧象升、高起潛以及眾將面前,只見他睜大了雙目,如電般的眼神在眾人面前掃了一眼后,又向盧象升面前走了幾步單膝下跪,雙手抱拳大聲道:“啟稟盧都督。末將南京右都督、定國將軍、兼山東東路總兵龐剛奉命率領五千兵馬如期前來報道,請盧都督訓示!”
龐剛的聲音很大。大到足以讓盧象升和他身后的數十名總兵、參將等將領聽得清清楚楚。盧象升看著全身雖然濕漉漉但依然氣勢逼人的龐剛一眼,心中暗自驚嘆一年不見,這位昔日的小小千戶竟然已經變成了一個令人不可輕視的一方統兵大將,看來要重新考慮對待龐剛的態度了。
不過盧象升的思緒也只是一閃而過。他微微一笑,對龐剛說道:“呵呵。朝棟你遠道而來辛苦了,來來來,快見過新來的監軍高起潛高公公。”
“哦!”龐剛趁勢站了起來。犀利的目光一轉。這才注意到在盧象升的龐剛還站著一名身著淺藍色太監服飾,身材高大面白無須的一名太監,正一眨不眨的看著自己,面上還帶著一絲不愉的神色。
“這就是高起潛?”龐剛微微一怔,這才仔細的打量起了面前這位面帶傲色的太監,這才朝著高起潛拱了拱手道:“末將見過高公公!”
高起潛先入為主之下對龐剛的印象本來就不好。現在看到龐剛對盧象升行了大禮,而對自己卻是站著行禮。且還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不由得心頭火起,嘎嘎的陰笑了幾聲道:“原來你就是龐剛啊,皇上經常提起你,咱家在宮里可是早就久仰你的大名了,!”
“不敢!”龐剛不動聲色道:“高公公的名字末將也早就久仰了,真是可以用“天下無人不識君”這句話來形容高公公呢。”
龐剛說的是實話,在后世,只要稍微讀過明史的人都聽說過高起潛這個名字,龐剛也是聞名久矣,此刻看到真人后,倒是讓龐剛多看了他幾眼,當然了眼里自然也不會有什么“敬仰”之色,而這樣的神色看在高起潛眼里也讓他心中愈發的憤怒。。
高起潛陰沉沉的說道:“龐將軍,韃子犯我疆域,皇上為此憂心匆匆,召集大軍前來勤王,眾將皆至,唯獨將軍姍姍來遲,這是為何啊?”
龐剛一聽就感到不對味了,自己明明是按期趕到了,怎么看這個死太監的架勢好像卻是不依不饒的樣子,自己好像沒的罪過他吧,他到此想干什么?
龐剛的臉色也沉了下來,冷聲道:“高公公,今日乃是四月初八,也是盧都督給本官下達的最后一天抵達期限,本官自問也并未逾期抵達,本官不知道高公公這話是什么意思。”
龐剛一怒之下連“末將”這個自謙的的自稱也不用了,而是改為了“本官”二字,這個稱呼可是在同僚平級或者是上級對下級自稱時才用到的,其中的用意是個人都看得出來,高起潛不是笨蛋,自然聽得明明白白。
“你.......你大膽!”向來橫行慣了的高起潛一聽龐剛那譏諷道呃話語,心中的火氣再也壓抑不住,大聲咆哮了起來,尖銳的嗓音也因此而奇跡般的變得沙啞,指著龐剛顫聲道:“你.......你竟敢對咱家不敬!”
龐剛搖搖頭“高公公,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本官什么時候對你不敬了,請您指出來!”
“你......你........”高起潛的蘭花指著龐剛,氣得全身亂顫說不出一句話來。
盧象升一看不好,趕緊過來攔住了龐剛說道:“好了,朝棟你剛來,且又淋了雨,大營后面還有空地”你們還是趕緊找個地方安營扎寨吧,忙完之后再來帥帳見本督。”
“是,末將遵命!”龐剛沖著盧象升一抱拳,雙腳并攏,以左腳腳跟為軸心,右腳腳尖一體一轉,原地向后來了個一百八十度轉彎,面向身后的人馬大聲喝道:“全體都有,向右轉,齊步......走!”
“轟轟轟.......”
隨著龐剛的命令,數千名全本靜止不動的士卒猶如突然發力的駿馬一般,踏著整齊的步伐向大營后齊步走去,在這些戰兵的身后則是一輛輛整齊的大車被輜重兵們推了過去,看著這些士整齊的隊形,盧象升情不自禁的贊道:“其疾如風,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動如山,沒想到朝棟的練兵之才竟然如此了得!”
這時,宣府總兵楊國柱也贊嘆道:“末將曾聽聞,昔年戚爺爺調任薊州練兵,感于邊年軍法松弛,于是調浙兵三千至。于值大雨,三千浙兵陳于郊外,自朝至日昃,植立不動,邊軍大駭,始知軍令。平日里末將總以為此乃后人杜撰而來,今日始知果有其事確有其兵,看來這位龐總兵頗有有當年威爺爺的風范啊。”
“哼!雨下的這么大,咱家先回營帳內更衣!”聽到盧象升和楊國柱不約而同的夸獎龐剛,高起潛冷哼一聲,就向自己的大帳走去,只是在他走向自己營帳的時候,天上的大雨竟然突然停了下來。這樣的場景令得眾將齊齊愕然。
龐剛帶著兵馬一路向大營后走去,這才發現近十萬大軍大營連綿數里甚是龐大,無數的帳篷搭建得密密麻麻,但卻是毫無章法,看得龐剛暗自皺眉不已。
龐剛走了半天,一直來到了大營后面的一片樹林里,這才發現有一片空地還是空空如也,隨即命令士卒開始搭建帳篷,隨著一聲令下,隨軍的一千輜重兵立刻開始卸車,從車上卸下帳篷等物,另有一千名士卒則開始埋鍋造飯,另有一千士卒則走向了樹林開始砍伐樹木準備搭建帳篷,剩下的人馬則是開始在四周警戒,一切都是那么的井然有序。
其實,說起來盧象升手札里說的是讓龐剛領兵五千來援,但龐剛也沒有那么死板的只帶五千兵馬來援,除了一營五千正兵之外,還有一千的輜重兵和一千多親兵,總共七千多人。
輜重兵搭建營房,自然是將龐剛這個最高首領的大帳先搭建起來,他們的動作很快,不到兩刻種就已經把帳篷搭建完畢,龐剛走進了大帳,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裳,并把鎧甲擦拭干穿戴之后才走了出來,領著親兵向中軍大帳走去。
盧象升作為全軍統帥,帥帳自然是位于全軍的中央,當龐剛帶著數十名親兵來到中軍大帳時,正好看到一名將領從大帳出來,看到他后龐剛上前攔住道:“劉老哥,別來無恙!”
來人看到龐剛后微微一怔,隨即苦笑起來:“龐老弟,原來是你啊。”
來人正是原山東總兵劉澤清,自從那次被龐剛打敗后,他幾乎被盛怒的崇禎給撤了職,后來還是兵部尚書楊嗣昌求情的份上把他調到了河南擔任總兵,也算是個平調,此時在此處看到龐剛,劉澤清心中不禁泛起一絲苦澀,他不知道是應該感激他在戰場上手下留情,還是該怨恨他把自己趕出了山東。
龐剛摟住了劉澤清的肩膀帶著歉意的笑道:“劉老哥,上次兄弟也實屬無奈,若不是領兵反抗只怕袁督師就是兄弟的前車之鑒,為了保命兄弟我也只能得罪老哥了。”
“唉.......”劉澤清苦笑起來,他知道龐剛說的也是實話,從當時的情形來看,龐剛若是不反抗,被押解進京后小命恐怕是十成十的不保,為了活命他作出那些事也不是什么稀罕事,狗急了也會跳墻呢。
“沒事,老哥我理解你的苦衷,盧都督和高公公在里面等你呢,快進去吧,不過要小心點!”劉澤清嘆了口氣,拍了拍龐剛的肩膀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