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你確定就在這兒?”司慕賢狐疑地問,在麥秸堆來回找。
“這么大地方我能記錯呀?”單勇不耐煩地道,人在麥秸里拔拉。
清晨的時光,雞鳴與犬吠相合,鳥鳴與晨色方蘇,一大早司慕賢就被老大揪著來這兒了,為什么呢?手機丟了,至于向來細心的老大怎么把手機丟了,老大卻是沒有解釋。
麥秸垛好大,比幢房子還高,地處在離河不遠的打麥場邊,別說一個小小的手機,就是埋個人也看不出來,單勇找著找著,愣了下,昨晚吃剩的蘋果核還扔在那兒,左近就是個麥秸窩窩,和王華婷倆人……那么激情似火,恍如剛剛發生過。單勇拔拉著,鉆進了昨晚上那個草窩窩,來回摸索著。
這倒把司慕賢看得狐疑了,嚷叫著:“喂喂,老大,你是丟了,還是把東西藏這兒了?至于鉆那么深找么?你確定是在這兒?”
“廢話不是,你都問幾遍了。”單勇道,聲音從麥秸堆里傳出來。
“不對呀,老大,大晚上你鉆麥秸窩里干什么?”司慕賢訝異地問。
“我說你今天怎么這么廢話,好玩不行呀?”單勇頭伸出來了,很生氣地道。
司慕賢又幫著找了好半晌,手機倒沒找著,反而被麥秸草中扔的一團小小的手帕紙吸引住了,撿起來,細細的撐開,然后眼睛一直,愕然道:“不對呀,老大,這種帶花紋的手帕紙好像只有一個人用,怎么可能也扔在這兒……不會是,你和……你和她?”
“亂猜個屁呀。算了,不找了……丟就丟了。”單勇一把搶過那絹紙,揉成一團遠遠扔了,前行幾步,又猛地回過頭來,把正偷笑的司慕賢嚇了一跳,就見得單勇匪相一臉威脅著:“不許亂說啊,劉翠云也不能告訴……敢說小心收拾你。”
“嘿嘿,老大,你什么都沒告訴我?讓我說什么?”司慕賢故意問。
“哦……那也是,什么都沒有,說什么呢!?”單勇一省悟,知道越說反而越顯得此地無銀三百兩了,反正這事吧,就透著邪性,現在想想,倒寧愿被王華婷扇了兩耳光當流氓,也不愿意這么著做賊心虛似地當情郎。
往學校走著,剛過七時的光景,學生不多,陸續的只有九年級來了不多的幾位,廚房里的飯剛剛做就,很守時而且敬業的班長已經吃罷了,出門和單勇打了個招呼,還準備說昨天的事呢,卻不料單勇心事重重,早把那事忘腦后去了,待進了廚房,司慕賢盛著飯,劉翠云和王華婷也快吃完了,詫異地問著兩人大早上急匆匆干嘛去了,司慕賢正要說時,腳下一疼,被單勇踢了一腳,馬上掩飾晨練去了。
越心虛表情越不自然,不但是單勇和王華婷心虛,連司慕賢和劉翠云也有點心虛,都知道發生了什么,而且都還裝著什么也沒發生,這揣揣不安免不了有點尷尬,草草吃完,劉翠云和司慕賢相攜走了,王華婷故意拖延著,一遍又一遍地洗著同一個碗,終于把這倆熬走了,回頭間看著單勇。
好復雜的眼光,單勇心里一虛,不敢正視了,不過剛低下頭,又忍不住瞥眼打量著王華婷,披發中挽了個刷子,濃濃的學生氣質未脫,這些日子著實曬黑了好多,不過黑里透著俏,特別是那雙明亮的眼睛,仿佛射著無形的光芒要看穿單勇似的,四目相接,反而是單勇有點羞赧地又避開了她的目光。
男女之間的事有時候很奇妙,什么也沒有發生之前,女生害羞;而一旦發生過點什么,害羞的主角有時候就換位了,此時就是。噗哧聲,單勇那樣子倒把王華婷逗笑了,笑了聲,單勇回頭時,她的臉一整,又不笑了,板著臉問:“怎么了?連話也不敢說了?大早上干什么去了?”
“手機丟了,就那么大地方,愣是沒找著。”單勇道,皺著眉頭。
“呵呵,活該。”王華婷一點同情也沒有地道,又追問著:“哎,你想了沒有,我們的事怎么辦?”
“我們……我們沒辦什么事呀?不就接了個吻么?”單勇喃喃地道,更為難的眼光看著王華婷。這倆的事,中間夾了好大個燈泡,估計這個時候,連王華婷也不得不顧忌到這個小集體幾位的感受了,特別是那一天傻樂呵的憨弟,怎讓人忍心看到他被生生打擊?
王華婷一言未發,放下了洗好的碗,幾步踱到了單勇的身邊,單勇眼看著柳眉倒豎,風華絕代,氣場足以震懾到自己的黨花妞,仿佛一種無形的威壓到了自己身前,沒來由“啊!”喊了聲。
哦,是腳疼,被王華婷毫不客氣地踩了一腳,就像在史家村一樣,單勇呲牙咧嘴,要發作也發作不出來,王華婷咬著下唇,是一種怒目而視的表情,明顯對單勇剛才的回答很不滿意。
完了,不是吻了溫香軟玉,而是撩了個辣妞悍妹,單勇心里暗嘆著,知道沖動的懲罰恐怕避免不了,可不,立時就來,王華婷一支肘,面對面看著單勇,拉近的距離,嚇得單勇反而趕緊躲開,就見黨花華婷莞爾一笑道著:“看來你膽子也不大啊,臉皮也不夠厚啊,人后敢當流氓、人前倒不敢當情郎了……給你半天時間考慮,別逼我主動啊。”
說罷,得意地一起身,要走時,單勇這才省過來了,招手道著:“喂喂喂,你等等,你給半天時間考慮那夠,就我能接受,別大家接受不了啊,好歹等實習完了呀?”
“你沒時間了,雷大鵬今天就要來了。”王華婷莫名地一笑,又恢復了昔日傲嬌的神情。看來此間的曖昧對于她有一種新奇和好玩的感覺,而且從中能感受某種自信一般,而且享受打擊對方自信的那種感覺。
果真這一句奏效得緊,驚得單勇跌坐在座位上,愣著眼半晌回不過神來,王華婷也未緊迫,跟著預備鈴聲向九年級的教室走去,還不時地往廚房的方向回頭看。這個時候,他一定在偷窺著,王華婷邊走邊想,想著單勇的糗相就有想笑的感覺。
沒錯,單勇是在窗戶上偷窺,先是驚訝于這個消息,后是愕然于王華婷的態度,反正就有點納悶,好像沒怎么發展呀,感情什么時候這么深了?逼著哥去追她,要真和大鵬一左一右緊追不舍,那可有的笑話看了。
揣揣不安中坐下來,不料又觸電似地起身,這一回眼光落在了上樓的王華婷身上,黑里透俏、學生稚氣未脫的黨花妞,每每很傲嬌地走著的時候,總能勾起人點欲望……對,征服她的欲望,瞧那步子,像踢正步一樣,踢得身姿好挺拔;瞧那胸前,啊?好像比昨晚高了,她那兒沒那么大呀?肯定用了大號帶墊的襯;再瞧那臉蛋,眉眼嘴角總是往高翹著好傲的感覺,怎么也不像昨晚那么溫柔,像只小羊羔……絲毫不用懷疑,將來能調.教成出門貴婦、上床蕩.婦那一類極品女人。
單勇的嘴歪了歪,笑了笑,伸著舌頭舔了舔嘴唇,仿佛嘴里回味著香吻的感覺,有時候淺嘗的情調就是比狼吞虎咽好,比如此時,淺嘗之后帶來的更多的YY讓他癡癡地瞧著,甚至有點遺憾昨天的夜色太濃,光有手感了,而沒有眼觀,那傲嬌挺著的胸,手感那么好?會是什么顏色呢?
正想著,門吱啞聲開,單長根伸進頭來了,單勇給了本家叔一個傻笑,卻不料單叔虎著臉訓道:“笑啥笑?耳朵聾啦,沒聽見上課鈴響了。”
“啊?哦……”單勇這一驚,知道誤事了,趕緊地扔下碗,抱著課本,奔教室去了。
有時候人就怕心虛,你越心虛,心虛的事越來,下二節課問司慕賢才知道,雷大鵬兩天前就出院,天天纏著他爸媽非要回捉馬鄉,不過他爹媽可不怎么放心這么個好兒子和單勇在一塊,別再去偷雞摸狗和人拼酒出個啥事沒照應,死活不讓來,為這事聽司慕賢說雷大鵬在家鬧絕食,這招太奏效了,絕了一頓就把他媽嚇得全部答應了,不過還專門給司慕賢打了個電話,有啥事一定先告訴她。別的倒不怕,就怕被人帶壞……說到此處,司慕賢笑著看單勇,單勇好不懊惱地道著:“你還笑我,為這事我媽訓了兩三天,這貨呀,我現在看著他我都害怕。”
“蛋哥,我怎么覺得不光是這事吧?”司慕賢笑著道。
“就這事,怎么了,你覺得還有事?”單勇斜著眼,眼珠從上眼皮的方向看司慕賢,知道自己的心思瞞不過這位酸秀才,司慕賢笑笑卻道著:“沒事,我希望什么事也沒有,大鵬的腦袋是一根筋,說他聰明吧,肯定不聰明。可他也不傻,知道誰對他好,眼里有爸媽是最親的、把咱們當兄弟,也是最親的;把王華婷當夢中情人,是最美好的………”
絮絮幾句,有點酸,單勇不經意恰好看到了王華婷在操場和劉翠云帶著一群女生跳皮筋,這還是雷大鵬帶來的,已經蔚然成風了,大學生帶著小學生跳得翩翩起舞,那情景看得單勇驀然心動,有一種好美的感覺,回頭時,看著司慕賢問了句:“怎么不說了?還沒說完吧?”
“你應該知道下一句是什么,他腦子里裝下的東西不多,你破壞一樣,就會少一樣,而你現在做的,是一下子要破壞兩樣。”司慕賢道,雖然是一種玩笑的口吻,不過聽得單勇聳然肅穆,免不了眼前要浮雷大鵬那張傻呵呵的臉,半晌無語,鈴聲再響時,司慕賢拍拍大哥的肩膀,無言地回了教室。
不用說,司慕賢肯定看在眼里,已經放在心里了,這一節課上得單勇心不在焉,差點被掛在講臺上下不來,臨到下課的時候了吧,校門開來輛車,鳴著喇叭,單叔也在上課,沒人開門時,就見得一個雍胖的身子從車上下來,自己開門,直接讓司機把車開進校園了。
單勇沒注意,是幾個調皮學生從門洞里看到了,那門早被學生用小刀摳了不少窟窿,專防老師,這一看不少人竊竊私語,興奮之色洋溢在臉上,等單勇發現不對勁時,往窗外一看,雷大鵬正在操場上擠眉弄眼,另一端單勇一下子也看到了,在教室后門上,兩三位學生眼睛湊在窟窿里,這師生情深,恐怕早都知道這個傳遞消息的通道。
“提前下課……去迎迎你的雷老師去吧。”單勇一揮手,干脆做了個大方。
嘩一聲,人亂了,桌子凳子咚咚一響,一個班男生女生涌向教室門口,奪門而出,嘩地向雷大鵬涌去,就像平時帶人瘋玩一般,雷大鵬兩手要攬卻也攬不過來,抱抱這個,摸摸那個,眉飛色舞地彎著腰給一干學生吹著什么牛,好不高興,一會兒下課鈴響,七年級那兩個班的人也出來,雷大鵬招著手,領著眾學生們開了后備箱,挑了幾個大個的男生搬東西,什么東西,成箱的文具,一個班兩箱,這倒好,連女生加入到搬運行列了,個頂個興高采烈搬著東西。等拆包時,卻是花里胡哨的文具盒、油性筆,惹得男女生一陣好搶,雷大鵬又是挨個班維持秩序,指定著發放人,每人一份,誰也不能漏。
雷大鵬到那兒,那兒準亂,亂嘈嘈地驚動單長根了,單長根剛上前,雷大鵬不容分說,拉著單叔一指車里,還有一箱體育器材呢,大個的籃球直往單長根懷里塞,老單也受不了了,干脆拂袖不管了,學生訴完衷腸才輪到實習的團隊,幾個人都大眼瞪小眼地看著雷大鵬,你說他不來吧,有點想,你說他一來,總讓人有想踹他的沖動,這么拉一商務車東西炫一炫,倒顯得其他人臉不是臉,鼻子不是鼻子了。
雷大鵬倒一點也不在意,開口就訓著同室人兩位:“嗨,幫忙,站著干嘛……尼馬你倆貨真不算兄弟啊,一個關機,一個欠費,老子打電話半天不通,連個迎接的也沒有。”
“我上課我總不能開著手吧?”司慕賢道,幫著搬東西了。單勇笑了笑道:“你都好意思說,你那學生把我手機都打欠費了。”
“哦,有道理……哎,都來呀,還有給咱們整得吃的呢。”雷大鵬招著手,除了體育器材,卻還了幾個大塑料袋,芒果、香蕉、橙子好幾樣,一大盒塑封的紅艷艷的草莓,雷大鵬卻是直塞到王華婷手里,直說著:“這個專門給你的,不給他們吃。”
喲,待遇肯定有差別,劉翠云笑了笑,王華婷反倒落落大方謝了聲,謝得雷哥好不心花怒放。
看來恢復得不錯,有這得瑟勁上,和以前沒啥差別,應該也沒有什么后遺癥,搬東西時候班長沒來,單勇知道那位嚴于律己的班長恐怕看不上雷大鵬這作態,提醒了句道著:“大鵬,你錢燒得呀?買這么多東西。”
“就是啊,大鵬,你這么做用心雖好,可影響并不好。”王華婷也勸道,劉翠云倒無所謂了,道著:“呀,你們別說大鵬,我覺得大鵬挺不錯,看學生們多高興。”
“嘿嘿……”雷大鵬奸笑著,得意得不得了,道了句:“我沒花錢。”
“什么?你哪來的?”單勇一驚,不知道這貨又出什么餿招了。
“你們忘了,我贏了頭驢呢。”雷大鵬樂了,直拍著巴掌道著:“那史家真夠哥們,史大小姐帶著寶貴回頭還找到醫院,硬要給我一頭驢外加兩副驢鞭,人家認賭服輸……我還不好意思不要,他們給我折成錢,我就都買了些這個啦……你們知道一頭驢多少錢,呀,好幾千呢,頂住這兒買個媳婦了,哈哈……”
又來這茬了,幾個人笑著,卻是不搭理這貨的諢話了,搬回了東西,各去上課了,單勇本待要走,回頭看時,雷大鵬緊張地指指廚房,趕緊地表白著:“別介蛋哥,我不上課了,我給你們做飯成不?我一個人在家呆得老郁悶了,看不見你們我都吃不好,瘦了好幾斤呢。”
“呵呵……”單勇一下子被逗樂了,笑了笑道著:“不是不讓你代課,我和單叔商量了,不僅讓你代課,而且讓你代三個年級的課,不過是體育課,沒意見吧。”
雷大鵬這貨一聽喜從天降,猛地一吸溜嘴巴,眼睛炯炯閃著淫光,這是樂歪了了征兆,單勇就著勢頭拍拍大鵬狂喜狀說著:“恭喜你啊雷哥,全年級都歸你管啦,你升級啦。”
“哎,哎,好好好……謝謝蛋哥啊,那個,我做飯去……我還帶了幾只燒雞,中午我請客啊,恭喜咱自個高升。”雷大鵬果真是樂歪了,樂滋滋地直奔廚房去了,還不時地回頭瞄了王華婷幾眼。
這兄弟,怎么能讓人忍心破壞他心里那么點美好。單勇驀地心里一沉,想著遞給王華婷那盒紅艷艷的草莓,那不是草莓,是王華婷在傻雷心目中的份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