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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令玉幾個女孩子走后,紫鳶進來,把涵因的茶換了,說道:“韋家遞話進來的就是那個韋姑娘?您還沒答復呢,他們就急不可耐的把人送來了。”
涵因冷笑一聲,說道:“我這不就要答復嘛。你去前頭傳話,就說我身子不爽利,前天請皇上到御花園賞花的事情改日吧。還有,讓蘭兒派人盯住了,別讓那兩個小丫頭亂跑。”
紫鳶出去吩咐了,回來說道:“都按您的吩咐辦了。不過……容奴婢說一句,其實后宮里頭有誰不一樣啊。您不答應,他們還會想出別的法子來。”
“憑他們韋家也敢跟我談條件,他們算什么東西,剩幾個沒跟著去洛陽的言官門生了不起了?他家能掌控朝堂風評而來?欺負我們鄭家現在沒人了,哼,我家再沒人,也不是他們想怎么樣就怎么樣的。”涵因冷笑道。
“您讓二公子避嫌,不許他攙和這件事,可他不說話,現在在朝中爭的厲害的,就是那幾個言官,韋家能控制得住他們,以后保不準還會給您找麻煩……”紫鳶說道。
“二哥現在是外戚,言行都要格外小心,否則容易犯忌。再說了,那幾只喳喳叫的麻雀有什么用,別以為他們韋家盤踞京兆就了不起了,這些年關中也亂得很,他們韋家的內囊也盡上來了,又沒有從龍之功,也只好從這里下手了。”涵因喝了一口水,潤潤嗓子。但她心里明白,如果皇帝要抑制功臣,可以從后宮這方面下手,畢竟她兩個哥哥也算是功臣,為了防止外戚做大,李湛很有可能在后宮引入其他家的勢力……
之前,李湛說把納后宮命婦的權利都交給她,她說不納就不納,這是真心還是試探呢?第二次回到這樣的高位,涵因很清楚帝王之寵包含了太多考量,虛虛實實,真假難辨。想起來還是微微有些心酸,當初拼命的想要回到權力的頂峰,現在回來了,卻對這樣子“揣摩圣意”感到不舒服。
“不過,現在他們叫嚷的厲害,還有人傳皇上寵愛您,欲亂宗法之序呢。還有人議論您擅妒……”紫鳶說道:“如果這些人閉嘴,想必少了許多麻煩。”
涵因冷笑道:“那我也不會接受他韋家要挾。呵,我寧可一個死人壓著我,也不要為了爭那個沒用的虛名,拉個大活人在跟前添堵。這件事能成就爭一爭,爭不過也便罷了。不過,現在看這樣子,不是我想爭不想爭的問題了……”圍繞這件事,已經成了李湛的武威功臣和新歸附的關中世家爭奪朝堂話語權的由頭了。現在關中世家想在這個問題上退一步,然后送個高位嬪妃進宮,但涵因卻不打算同意這樁交易。
紫鳶笑道:“是,您想得開便是了,也不過是祭祀的時候多拜一遭,也不是您親自去。將來天下照樣是弘哥兒的,配食、附廟還不是您嗎。”
“嗯,我不想讓劉氏追為皇后不過是為了心里那點膈應,想想這事也不算什么,不成便不成好了。”涵因想了想,又說道:“李諾已經到長安了,你去一趟吧,讓他表個態。”
紫鳶低下頭,說道:“是。”
涵因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不是想用你兒子做武器要挾他,但是這件事事關重大,你要讓他明白,這件事我沒得選,他也沒得選。”
李諾的兒子是紫鳶生的,卻假托在他的正妻崔如君名下,從前這件事也沒什么,只不過當年涵因下意識的想要對李諾留一手,終于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現在這個秘密足以威脅李諾的族長之位,一個沒有嫡子的族長,到底是不能服眾的,而且,也會擔上欺騙族人的惡名。涵因當年找到了伺候的奶娘和丫鬟,控制了起來,證據都是現成的。她隨時都可以用他們讓李諾在族中身敗名裂。
紫鳶心里有些發苦,也知道涵因是說一不二的,讓李諾做出涵因地位高于原配劉氏的表態雖然會讓族人質疑他,但總比搭上前程和兒子的地位要強多了,作為奴婢除了忠心事主這條路,她也別無他路,況且只要李諾好好合作,就沒問題。將來她兒子的前程也系在涵因身上。她輕輕點點頭,說道:“您放心,我一定會把您的意思傳達到。”
正說著話,外頭通傳,李湛來了,涵因起身去接駕:“妾身見過皇上。”這兩日,這個稱呼已經漸漸習慣了。
“不是說你身子不爽利嗎,怎么不好好歇著,出來干嘛?”李湛笑道。
涵因一笑:“就是沒睡好,腦仁有些疼。”
李湛說道:“要不要請御醫來看看?”
“不必了,能有什么事。待會兒再好好睡一覺就好了。”涵因笑道。
“我好像聽說令玉和令紋進宮了。”李湛笑道。
“她們去御花園了,我派人把她們叫回來。”涵因說道。
李湛擺擺手:“不必了,你說不去御花園了,我就讓他們下午來議事了,中午給他們賜膳,就不在你這吃了,我換件衣服就過去,哎,這丫頭三天兩頭往宮里跑,難道忘了她是人家的媳婦嗎。我們是皇家,要為天下做表率,剛登上大位,她就這樣,叫人家怎么看我們。”
涵因將他說話中帶著些許不耐煩,心知今天朝堂八成有什么事叫他不痛快,笑道:“這不是她娘家嘛。”
伺候李湛換了常服,涵因把李湛送到宮門口,又囑咐:“該休息就休息,別總熬到半夜,陛下也不是年輕火力壯的年紀,撐撐便過去了,現在要養生為要。”
李湛笑笑:“是,皇后娘娘。”說完便走了。
過了一會兒,一個小太監便過來了,蘭兒把他領進來,對涵因說道:“殿下,人來了。”
涵因退去宮人,問道:“今天上朝有什么事?”
“回殿下,在爭論是否追封劉氏皇后,還有是先追封劉氏還是先冊封您。朝中都快吵起來了。”小太監回稟道。
涵因不置可否的“嗯”了一聲,問道:“都怎么說的?”
“程御史說尊原配古已有之,說應該先封劉氏,再封您,禮部李郎中說本朝受禪于隋,夫人是大隋君主親冊的一品國夫人,乃陛下之元妃所以劉氏不能封皇后。”小太監說道,他頭腦伶俐,把兩方的名字都記住了,一一說給涵因聽。
涵因說道:“禮部和宗正寺怎么說?”
“兩邊都沒有說話呢。”小太監說道。
“嗯,你說的聽清楚,叫什么名字?”涵因問道。
“奴才叫常順。”小太監恭恭敬敬的說道。
“好,你回去吧,這件事給我盯緊了,有什么動靜隨時向我匯報。”
那小太監稱了是退了出去,從蘭兒那里拿了上前,千恩萬謝的走了。
“奇怪,不是說父皇今天是要來賞花的嗎?”李令玉嘟囔著,她和韋如幽在御花園里來來回回逛了半天,也沒見著皇帝的影子。
韋如幽嘆了一口氣,細聲細氣的說道:“大概是奴家無福,無緣得見天顏。”
“不要緊,我去問問,到底有什么事。”說著帶著韋如幽又往坤寧宮走去。
半路上看見明黃的儀仗赫赫揚揚的往前走,正是皇帝的御輦,她趕緊領著韋如幽追上前去。后面跟著的媽媽提醒了兩遍走得太快了,都沒叫住她。
儀仗后面的太監見皇女竟快步走著追了過來,忙向上頭通傳,太監頭忙回稟李湛,過了一會,儀仗停下了,一個小太監朝李令玉跑去,給她行禮,說道:“陛下請殿下覲見。”
李令玉走上前去,韋如幽也想跟著上前,那太監卻往韋如幽前頭一擋,說道:“姑娘止步。”
韋如幽才知道,沒有宣召是不能擅自走到御前的,臉登時通紅,在那里手足無措的站著。
李湛見到李令玉,便訓道:“玉兒,不是不讓你來宮里,但你一個出嫁女,三天兩頭往宮里頭跑,成什么體統,你是朕的長女,要為天下女子做表率,明白了嗎?”
李令玉原來在唐國公府的時候,就對父親比較疏遠,性格又從小被太夫人養的有些畏縮,這些年剛好些,本來她這次被韋家人鼓動,心里又存著一口氣,行動上倒比平時果敢了幾分,現在被李湛一訓,便蔫了下來,想說的話也忘了,只唯唯稱是。
李湛看女兒這樣子,又起了憐愛之心,說道:“好了,回去歇著吧。”
“是,父親。”李令玉低聲回道,行了禮,目送皇帝的御輦離開,韋如幽也望著那御輦怔怔出身。
李令玉一臉失落,一言不發的往回走,韋如幽也跟著,這時宮人過來,通傳道:“皇后娘娘賜膳了,請跟奴婢來吧。”
李令玉和韋如幽各有各的心事,還要在涵因跟前陪著笑臉謝恩,這頓飯吃的頗為無味。用過膳之后,涵因并沒有特別留韋家姑娘,不過賜了些金銀彩緞,宮人按照慣例把她送出宮了。而李令玉則住在宮里。
李湛在御輦上遠遠的便看見了那個窈窕的身影,也不由多看了兩眼,而從前,這種姿色的女孩子在他眼里也算不得什么,他忽然明白了為什么很多老頭子都喜歡收小姑娘做小妾,并非單純的好色,而是那種撲面而來的年輕氣息,讓人羨慕又隱隱有種嫉妒,不過對于他來說,也就到此為止了。
他隨即便明白了涵因今天為什么頭疼,不去御花園了,差點笑出聲來,沖旁邊的太監吩咐道:“把新供梅子給皇后送去。”
小太監低頭稱是,不敢說涵因那邊已經送過了,更不敢說那位現在還不是皇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