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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時代,家族就是最大的憑依,雖然鄭家對涵因兄妹談不上好,一度還把他們排斥于家族之外,但也因為他們姓鄭,才有這個機會躋身于社會上層。涵因跟滎陽鄭氏的糾葛兩輩子遷延不斷,她自己也說不好是愛多一點,還是怨多一點。
“族長和幾大嫡支的子弟這一次損失殆盡,恐怕以后族人們也沒了主心骨……”涵因靠在李湛身上,南北朝時期,五姓門第也不乏滅族大難,比如北魏時期清河崔氏的國史之獄,但那時士族仍然在經濟和文化上處于壟斷地位,即便受到重大的打擊,仍然可以憑借的社會體制和自己家族原本的聲望復興,而如今,隨著科舉制度的發展,庶族和平民子弟進入官僚階層的機會越來越多,世家只是憑著巨大的經濟和文化優勢壓倒他們,一旦家族受到重創,這種優勢也將不復存在,更何況,饒是族長在的時候,各支各家都矛盾重重,現在整個鄭家恐怕也沒有人有這個身份和號召力可以凝聚一盤散沙的族人了,恐怕以后都要各自為政了。
大隋這個曾經強盛一時的王朝都傾覆在即,更何況一個家族呢。上輩子,她致力于削弱這些世家,做夢都在謀劃,如何擺脫掉他們的制衡,伸張自己的權力;這輩子,她則拼命的獲得他們的認同,以鞏固自己的地位。而當這個家族真的要就此衰落的時候,她卻忽然覺得空落落的,仿佛缺了些什么。
“你也別太過憂心,畢竟滎陽鄭氏數百年的大族,沒那么容易垮掉。”李湛說道。
涵因點點頭,打起精神笑道:“還好,堂兄和堂侄沒什么事。哦,對了,夫君可有我那堂侄的下落?”
“你叔父的手下,現在帶著孩子在外面候著呢。走吧,我們去前頭,見見他們。”李湛便帶著涵因去了前面的廳堂,在那里見客人。
過了一會兒,一個身著黑衣的男子領著一個歲大的男孩走了進來,腳步無聲無息,但在他一進門的時刻。涵因卻感到一種壓迫感,這種感覺只在劉公公那里體驗到過,無劍的威壓雖然不如劉公公。但涵因知道,這是高手所特有的氣勢,霄云、衛恒甚至盼晴和云際都有強弱不等的氣勢,只是他們平時故意收斂罷了。
而這個無劍今天是故意想要表明自己的實力,盼晴和云際面色凝重。手緊緊的握著劍,隨時準備戰斗。
涵因和李湛已經正襟危坐,看著眼前之人行禮:“參見唐王、王妃。”
涵因看著那孩子,不愧是鄭銳的孩子,小小年紀,便有了世家公子的氣度。行禮問安落落大方不亢不卑,涵因沖那孩子伸出手,說道:“你就是斌哥兒吧……來。過來坐我身邊來。”鄭銳的長子名叫鄭斌。
那孩子看看無劍,見無劍沖他點了點頭,便走到涵因身邊來。盼晴上前一步,隱隱封住無劍的路線。
涵因慈愛的摸摸孩子的頭,見孩子動作有些僵硬。知道他畢竟是孩子,平時禮儀訓練得再好。面對一個陌生的姑母,還是有些緊張,笑道:“我是你的姑母,別怕,以后你就住著,好不好?過幾天,你的那幾個小弟弟和妹妹就都來了。”
鄭斌看著涵因,點點頭。
涵因對宮人吩咐道:“給斌哥兒收拾出一處住的地方,把伺候的人都配齊了。”
宮人領命,帶著斌哥下去了。
李湛對無劍說道:“你也辛苦了,會給你重賞的。你把鄭家的情形跟夫人說一說。”
無劍說道:“突厥人在鄉間大肆劫掠,族長便讓族人們都進入塢堡躲避,誰知道那突厥人把鄉間搶空了還不算,又盯上了我們鄭家的塢堡,我們的人抵住了他們三天,最后還是攻破了。我們的人似乎將一個突厥頭目射死了,結果導致他們屠殺報復,現在,在滎陽的幾大嫡支的子弟幾乎都被殺光了,滎陽祖宅已經被突厥人燒了。我是趁亂帶著小主人跑出來的。”
涵因問道:“你怎么沒帶著侄子去找堂兄呢?”
“沛國公的吩咐,說如果滎陽老家沒辦法呆,就去武威找唐國公或者夫人。”無劍雖然知道他們的身份了,但說話快樂仍然忘了改口,涵因也并不在意,她在意的是鄭仁竟然想把自己的寶貝孫子托付給自己。雖說,這有不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里的意思,但也足見關鍵時刻鄭仁對自己的信任。她有種說不出的感覺,血緣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明明她跟鄭仁家的關系不咸不淡的,但是在這種時候,鄭仁還是毫不猶豫的選擇她。
涵因點點頭,說道:“侄兒就交給我照顧吧,你忠心護主,我會好好賞賜你的……”
無劍忽然拱手說道:“請夫人賞賜我兩匹快馬,一把好劍。”
“你要走嗎?”涵因問道。
無劍說道:“我要去太原營救公子。”他很了解鄭銳,他素來高傲,并且以鄭氏門第為榮,若是聽說全族被劉公公、王通放進中原的突厥人所滅,一定不會忍耐,露出不滿,會給自己招來大禍,他要在鄭銳出事之前,待他離開那個是非之地。
李湛贊道:“好個忠義之士,沒想到沛國公竟有你這樣的忠仆,這樣,我給你配上一隊人馬,一同去營救。
“多謝唐王美意,不過在下一人足矣,人多反而容易引人注目。這次護送小主人從突厥人手中逃脫,我原來的劍崩了口,馬也不行了,因此才向唐王請求。”無劍說得十分平淡,但是久經沙場的李湛卻知道,從突厥人的包圍中殺出,那是何等的兇險。
他當即點點頭,笑道:“既然這樣,我就按你的要求準備快馬、銀票和好劍。”
無劍沖李湛拱了拱手,便退下了。
李湛便和涵因回了后頭,揮退下人,兩個人坐在一處說話。
涵因嘆了口氣,說道:“這一場仗,多少孩子失去了父母啊,希望堂兄能平安歸來,他們父子能團聚。”
“二舅子和孩子們馬上就要過來了,都要你來照看,以后有你忙的了。”李湛笑著,親昵的勾了勾她的俏鼻,他想如果和娘家人團聚,加上孩子們來了,涵因就不會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家族所遭受的災難上了。
涵因想起還好自己的至親都沒什么事,心里也好受了不少,嘟著嘴說道:“和哥哥幾年沒見面了,這些日子灰頭土臉的,怕是他們都認不出我來了。”
李湛笑道:“嗯,我就認不出來呢……”
涵因瞪了李湛一眼,氣呼呼的轉過頭去,說道:“哼,這么快就嫌棄我了。”
李湛一把把她摟進懷里,親了親:“是漂亮的快認不出來了,那天我在武功看見你,就想我的涵兒越來越漂亮了。”
涵因笑啐道:“都快君臨天下的人了,越發沒個正經。”
“以后也只敢在你面前不正經了……”李湛笑道。
二哥鄭欽和孩子們的到來讓涵因心情好了很多,她不愿意在宮中但僻處一個宮室安置孩子,說現在她和李湛仍然是王爵,不宜入內宮,實際上,她只想跟自己的孩子多待一會兒,不想跟她們相隔太遠,何況,武德殿周圍的附屬建筑相當大,包括兩側配殿、后面還有一樓一閣,住下幾個孩子綽綽有余。
令弘的個頭一下子拔高了不少,讓她之前做的衣服都白費了,不過她還是高高興興的繼續親手做衣服,也不管尚衣局送來多少套新衣。
令熙還跟以前一樣很粘人,晚間睡覺的時候,總是賴在涵因的寢室里不肯回去,涵因只好每天晚上搜腸刮肚的想出故事來哄她睡覺。李湛晚間的時候照例會來涵因這里一趟,看見自己的寶貝女兒這樣粘人,也高興得不行。
漸漸的,分別已久的令辰和令暉也跟她熟悉了起來。涵因跟李湛商量:“孩子們這半年一直在折騰,功課學問不能落下了,這些日子都是二哥在教他們,現在二哥整天忙著制定政令,也沒空管了,不如請些名儒來。”
李湛含笑道:“我原本是想著來的,不過孩子們要是去讀書了,恐怕就要搬的遠一點,怕你舍不得。”
涵因笑笑:“再舍不得,也不能因為我這個母親溺愛孩子,耽誤了他們。”
李湛想了想,說道:“洛陽那邊戰事還算是順利,李光弼拿下了黎陽倉,打退了洛陽來救援的軍隊,準備和哥舒翰帶的兵合圍突厥人。我看先等等吧,過一陣子再找不遲。”
涵因知道李湛準備拿下洛陽之后就要稱帝了,那時候,她的孩子就是皇子,再找老師,名義也不一樣了,于是點點頭,笑道:“那也好。”
李湛掏出一封信,說道:“哦,大舅子來信了,他帶著兵從江南回來了,不過他想要參加攻打洛陽,先讓你嫂子帶著侄子和侄女回來,過不久你就能見到他們了。”
涵因的臉色黯然了下來:“大哥應該是已經知道我們本家的事了,想要找突厥人報仇吧……”不知道為什么,涵因心里涌上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忽然抓住李湛的手,說道:“夫君,我知道我這么說很荒唐,但是大哥報仇心切,我擔心他會出什么事,你能不能把他叫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