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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嗣業帶著崔皓寧一路往武功縣趕,中途也遇到了一撥找崔皓寧母女的人。李嗣業一馬當先,銳不可當,那些天武軍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只能灰溜溜的逃回去報告了。后來的路途比較順利,再沒遇到什么阻礙。
涵因一直坐在廳里等消息,一聽說他們回來了,趕緊迎了出去。然而李嗣業身后只有崔皓寧和她的孩子,涵因一臉疑問:“大侄兒呢?”
李嗣業搖搖頭。
崔皓寧從剛才起就一直目光呆滯,此時,眼珠動了動,轉向涵因,說道:“他為了救我們娘倆,把官兵引開了……”說著,上前幾步,抓著涵因問道:“他不會死的,對不對?”眼淚大滴大滴的往下掉著。
她的發髻早散了,衣服上面全是土,有的地方已經扯破了,看著她這幅狼狽的樣子,涵因只好先說道:“你和阿雀一路回來辛苦了,好好下去洗個澡,睡一覺,別多想了。”
崔皓寧卻仿佛沒有聽到她說話,自顧自的抽泣著,說道:“他如果不是為了救我也不會被抓住……之前我還跟他吵架,叫他滾……”
涵因好言安慰道:“他不畏危險去救你們母女,可見心里并沒有芥蒂,你也不要過于自責了。”
崔皓寧忽然給涵因跪下,說道:“姐姐不,三嬸嬸,你救救他吧……這里有這么多人,一定能把他救出來的。”
涵因下意識的退了一步,說道:“我知道你心里難過,你不要想太多了,好好守著阿雀吧。也不枉費了大侄子待你的一番心意。”
“唐國公府的人因為你們夫妻謀反,就要被滅門了,你現在手里有這么多人,為什么不去救人。你還是唐國公府的媳婦嗎?”皓寧一路上擔驚受怕,此時精神崩潰,竟然沖著涵因發起脾氣來。一通叫嚷之后,才忽然意識到,現在她根本不該得罪涵因,她驟然住了嘴,滿臉驚恐的看著涵因,慌張的擺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其實……我……”
涵因冷冷看著她,并沒有跟她吵,只是聲音硬邦邦的說道:“鬧夠了?那就趕緊給我老老實實呆著。”隨即吩咐一旁的丫鬟:“帶少夫人和姑娘下去休息。”
紫鳶對皓寧說道:“少夫人。請跟奴婢來吧。”
皓寧還想再跟涵因說些什么,最終咬咬嘴唇走了。
她對管家吩咐道:“把幾位總兵還有喬掌柜都請來吧。我們要商議一下下一步的計劃。”
本來涵因對軍事上并不在行,好在她之前在武威抗擊吐蕃人的時候親身參與過。所以也并不害怕。
而且哥舒翰、李嗣業都是善戰之人,但是哥舒翰很早以前就脫離了軍,李嗣業這個人涵因不了解,張毅則最多帶過300兵,現在統御上萬人的隊伍。涵因心里也沒有底。
“徐知孝不日就會率兵過來,三位有什么對策?”涵因問道。
張毅說道:“自從打下武功縣之后,這兩日源源不斷的有流民過來,現在咱們有將近四萬人了,只是這些人良莠不齊。我把體格強壯的都編入了戰隊,其他的做后勤。不過情況不妙的時候,他們也可以頂上。”
“天武軍留下來的有十萬人,昭皇帝禁止軍中吃空餉。不過還是難免空額,比其他軍隊要好很多,有八萬多人左右,常規后勤占一半,正規部隊大約有四萬。其中精銳有一萬人,武功縣的城防雖然一般。不過也比那些小縣城強上不少,老爺起兵也多日了,只要撐到大軍一到就行了。”
“長安的防務都由天武軍負責,他們也不會傾巢出動,徐知孝的手下我可是知道的,他在軍中安插了不少自己的家里人,經常搶別人的功,安在自家親戚頭上,他那還有兩個侄兒,還有這次被夫人的人殺了的劉晃,原先都是長安地頭的小混混,見了我大氣都不敢出。這兩年仗著徐知孝的勢竟升得這么快,軍中不少人都不服,但是劉公公力挺他,誰對他也沒辦法。”哥舒翰對天武軍十分看不起。
雖然他離開軍隊多年,但好歹也是突厥人出身的,從小長在馬背上,又一直跟著父親學帶兵打仗,因此在他眼里,這些天武軍就像面人一樣,碰碰就壞了。
喬掌柜說道:“就我所知,太原那邊下令徐知孝負責長安防務之后,他就把自己兩個侄子提成了副都尉,他派劉晃來捉夫人,也是要為他積攢功勛好提拔。天武軍內部中不少人對此頗有微詞。”
張毅說道:“的確,天武軍上一次重建之后,里面也有不少有打仗經驗的將士,不過徐知孝任人唯親,讓他們很不滿。天武軍守衛京畿,本來立功的機會就少,他每次都要劃在自己人頭上。”
涵因說道:“就算天武軍再差,人數在那擺著呢,武器裝備也精良,切不可輕敵。”
哥舒翰站起來大笑道:“我們蛟龍寨的兄弟們也訓練了多時,也見過血了,這一次正好和他們干一仗!”
他聲音洪亮,豪邁氣十足,不知不覺就有一種感染人的力量,讓人在身處劣勢時的不安感一下子消散了。
李嗣業和張毅也一起站了起來,大笑道:“沒錯!大丈夫就要在戰場上堂堂正正的迎敵!我們一定能打敗那些只會欺壓百姓的雜兵!”
“我看這次正是立功的好機會,在都督來之前,我們先立下大功!”三個男人的眼睛閃著光芒,這種躍躍欲試的的神采,涵因在李湛眼中也曾見到過。
涵因在被逼到絕路的時候,也能迸發出這樣的感染力,也有不惜一戰的勇氣,但是對戰爭的熱血和渴望遠遠比不上眼前的男人們。在涵因看來,戰爭只是政治的終極手段,是不可控的,她這次留下,一方面是因為榮王和李令英的身體無法承受長途旅行,二來她的初衷是贏得更多的政治資本,對于她來說,能把城守住就是勝利。但是對于這些男人們來說,這是他們的機會。這可以說是涵因天生的,沒辦法通過后天努力彌補的差距。
涵因也受此感染,站起來說道:“那么前面戰斗的事情就交給三位了,你們輪流守衛城墻,每人一天,安排好士兵的輪休,保持體力,我來負責后勤支援還有處理傷兵。不過我不懂兵,你們三人必須有一人負責大軍的全局調度。你們誰來當此重任。”
李嗣業肯定是要力挺哥舒翰的,他剛要說話,哥舒翰卻用眼神制止了他,畢竟他們是后來的,而張毅則一直是涵因的親兵,雖然立功心切,但是他還要靠涵因舉薦他到李湛那里,不能不給她面子。
張毅搶先說道:“大公子跟著哥舒大帥學習多年,是個知兵的人,我當初在哥舒大帥帳下是看在眼里的,我推舉大公子統領大軍。”張毅口里的哥舒大帥就是哥舒翰的父親,他這樣表態的確是為大局著想,不希望在這個時候跟哥舒翰起嫌隙,同時,在這個時代人的觀念里,他父親和他曾經作為哥舒翰父親的手下,那么哥舒翰的地位本來就比他高一級,這也是天經地義的。如果他做統領,那么雙方都會感到別扭。
李嗣業本來看向張毅的目光還有些戒備,聽他如此說,愣了一下,沖他感激一笑,抱抱拳。
哥舒翰見他不跟自己爭,心里也很感動,畢竟張毅離開也多年了,就算不念舊也沒人會說什么。他笑道:“多謝曲兄弟的信任。”
涵因笑道:“好!既然這樣,我就任命哥舒總兵為統領,負責這一次的戰斗。大家精誠合作,為榮王殿下和都督立此大功!”
為了避免偷襲,武功縣城外的樹林已經被砍光,木材則被做成各種防御的器材。城外的百姓都被遷入城內,不僅是讓他們免遭池魚之災,也是為了增加一些后備力量。武功城中的糧食、物品都被統管起來,由涵因來統一分配,以支撐更長的時間。城下的傷兵營也準備就緒,涵因之前就做過傷兵營的章程,現在這些事物對于她來說是駕輕就熟,她調集了武功縣的奴婢,還有雇了不少婦人,經過培訓,來處理傷員。
從天武軍舊營地劫來的兵器發給了下面的士兵,尤其是準備在前面沖鋒的士兵,每人都有一套鐵甲。哥舒翰甚至還組織了一只二百人的騎兵隊,這些馬匹一部分是他從蛟龍寨帶來的,還有一部分是涵因從天云馬場弄來組織馬球隊的,另一些就是武功府兵的。
蛟龍寨收納了不少胡人,他們都是善于騎射之人,組織有戰斗力的騎兵不難,但戰馬有限,只能每人一匹,沒有輪替,損失一匹就少一匹,因此這讓哥舒翰運用騎兵大受限制。
鄧允又運來了二十萬兩銀子,他幫涵因的人搶奪天武軍舊營地的兵器,再別想撇清關系,只能硬著頭皮跟著涵因干了。而對于大部分的士兵來說,他們只是為了吃飽飯,有了充足的銀兩之后,涵因就大幅提高了士兵的待遇,并且頒布了立功的獎賞,還有傷亡的撫恤,對于這些人來說總比在外面眼睜睜看著一家老小活活餓死要強多了。
武功縣城在躁動和不安中等待著他們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