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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就到了臘月,洛陽的天氣比關中要柔和很多,但是洛水上刮過來的冷風還是帶著刺骨的寒意,太皇太后也停了每天到院子里散心,窩在暖融融的屋子里面不出來,平時只讓皇帝、妃嬪過來請安。
涵因這日陪著太皇太后說了說話,就回到了自己屋子,卻見到了一位不速之客。這人穿著一身素粉色宮裝襦裙,梳著雙環髻,頭上只攢了支絹花,這是宮女的標準打扮,她卻并沒有像其他宮女那樣站在一邊,而是坐在涵因的小廳里,安安穩穩的喝著茶。見涵因進來,把那茶碗放下,起身給涵因行禮:“見過鄭國夫人。夫人可記得妾身?”
仔細看她,樣貌生得裊娜多姿,眼角還有一顆淚痣,更添一段嫵媚,涵因看著眼熟,想了半天才恍然,笑道:“這不是杜三姑娘嗎……哦,不,杜孺人……真是幸會啊,不知孺人來找我,是有什么指教?”
“不敢當,夫人可記得我姐姐?”杜三姑娘看著涵因問道,聲音有些怯怯,不知道是天生這樣,還是怕涵因不記得。
涵因笑道:“令姐是我的朋友,姑娘有什么事情就說吧,我來洛陽之前,令姐跟我說,如果你有什么需要,就來找我,我一定幫忙。”
涵因想起來杜筱在她離開長安之前,特地過來,跟她說她去見過杜三姑娘了,兩個人聊了好久,她覺得杜三姑娘在吳王府的日子不好過,而她也要跟著吳王一起來洛陽,就希望涵因能夠對她多加照拂,涵因便答應了。
杜三姑娘見涵因沒有否認她跟杜筱的關系,松了一口氣,說道:“多謝夫人。”
“我還不知道姑娘來見我是為了什么呢?”涵因笑問道。
杜三姑娘看著涵因卻沒有說話,面色帶著猶豫。想了一會兒才說道:“其實……其實也沒什么……只是想認識夫人,能多條后路……”
“后路?”涵因心中一動,沖丫鬟們使了個眼色,讓他們退下,之后看著杜三姑娘,問道:“孺人在王府中可有什么煩難?”
“哦,沒有,沒有,夫人別誤會……”杜三姑娘連聲否認。
涵因瞥了她一眼,問道:“那孺人可是需要些錢財?”
“也不是……我姐姐其實已經給了我不少。我現在并不缺錢。”杜三姑娘笑道。
涵因低頭做尋思裝,復又抬起頭來,問道:“莫非姑娘是想在位分上更進一步。所以想讓我在太皇太后跟前說句話?”
杜三姑娘搖頭:“我怎么敢做那種非分之想……不過,若是能有機會在太皇太后跟前伺候,我……妾身就感激不盡了……”
“可是,您是吳王府的孺人啊……太皇太后豈會奪兒子的人……這事可難辦呢……”涵因心中動了動,這位杜三姑娘為什么要接近太皇太后呢……太皇太后又對吳王的籌謀有什么作用……
難不成是吳王想要通過太皇太后下旨廢立之事。但若是吳王用逼宮的法子,到時候太皇太后下不下旨還不是他說了算,難不成還要靠一個小小的孺人。
杜三姑娘咬了咬嘴唇,“噗通”一下子給涵因跪下了,雙眼含淚,說道:“夫人。求你幫幫我吧,我在吳王府里真的待不下去了……”
涵因忙把她扶起來,說道:“孺人快起來。你這是干什么。”
“我真是走投無路,才厚著臉皮來求夫人的。”杜三姑娘哭了起來。
“孺人快坐下說話。”涵因把她按在座位上,又拿了條帕子給她擦臉。
杜三姑娘臉一紅,說道:“我失態了,讓夫人見笑了……我真的是沒辦法才來求夫人的……”
“到底是怎么回事?如今剛剛晉封不久。應該是極受吳王殿下寵愛的,怎么會待不下去了呢?”涵因徐徐問道。
“我晉封孺人其實根本不是因為受到了王爺的寵愛……其實是因為我姐姐……”杜三姑娘的眼淚又掉了出來。
“哦?……嗐。我們女子終歸還是要靠娘家的,殿下若是因為給虞府面子封了孺人,也是常理,孺人又何必介懷?”涵因眉頭微微一蹙,她是從陸寄悠嘴里聽到過八卦的,吳王和虞二奶奶也就是杜家大姑娘之間的八卦丑聞,虞二奶奶之所以敢于公然的出入吳王府,是因為這位杜三姑娘封了孺人,吳王妃特準她們姐妹時常見面。其實,就是給吳王跟虞二奶奶見面找個借口,為他們偷情大開方便之門,吳王故意在自己面前顯擺搞定了虞二奶奶,也從側面證實了這一點。不過,她還是裝出一副不明白的樣子。
“也不是因為娘家……是因為……是因為……哎……怎么說夫人才能明白呢……”杜三姑娘臉漲得通紅,憋了好久,深嘆了一口氣,還是沒有說出來……
涵因看著她,沒有說話,杜三姑娘又深吸一口氣,仿佛是讓自己鼓足勇氣,說道:“其實,吳王是為了跟我姐姐私通方便,才讓王妃這樣做的……”
涵因一副吃驚狀,站了起來,連聲說道:“哎呀,孺人,這話可不好亂說……死者為大,令姐已經去了極樂世界,就不要再多說這些謠言是非了。”
杜三姑娘眼淚滴了下來:“夫人難道以為我為了攀高枝,編排我自己的親姐姐……我發誓,我說的若有一字是虛言,就讓我不得好死。”古人最重誓言,是不敢隨口說這種重誓的,杜姑娘滿臉狠絕神色,看著涵因,一字一句的說完了自己的毒誓。
涵因嘆息道:“不管怎么樣,斯人已去,孺人在王府中也有了位分,我想只要孺人安分守己,恪守婦道,吳王應該也不會虧待孺人的。孺人該有的待遇,也都是國法所定……”
“哈哈哈哈……”杜三姑娘滿臉絕望的笑了起來:“殿下是根本不會管我的,我卻落在那個毒婦的手上,每天受她折磨。”
涵因看著她,說道:“孺人的話,我是越發不懂了。”
“我們那位賢德的吳王妃娘娘,她奈何不得王爺和我姐姐,就拿我出氣!每天都變著法子羞辱我折磨我,這個日子什么時候是個頭啊!”杜三姑娘悲憤的說道。
涵因吃了一驚:“吳王妃娘娘的賢名可是……”
“是啊,她當然有賢名,王爺素來風流廣收姬妾,她從來都不阻止,‘賢德’得很呢,可是王府有名分的和沒名分的姬妾都加起來一直保持在四十多人不到五十人,這么多年,吳王只有一個庶子,兩個庶女,這是為什么?王爺收用過的人,是不能隨意發賣的,那些姬妾都去哪了,夫人可曾想過?”杜三姑娘的臉上露出可怖的神色。
涵因的面色也是一凜,握著杜三姑娘的手有些抖:“孺人可別再說了,這些沒根據的話,妾身可不想聽了。”
涵因搖著她,說道:“孺人你這是……”
杜三姑娘卻盯著涵因說道:“夫人,我沒瘋,我說的都是真話!”說著撩開自己的裙子,卷起裙子下褻褲的褲腿,露出兩個膝蓋來,兩個紅腫的印子在雪白小腿肌膚的映襯下格外鮮艷,她說道:“這是昨天我在院子里跪了兩個時辰弄得。”
之后她又撩開袖子,上面有點點的紅印,有的已經發黑了:“這個香燙的還有蠟燭……那個女人授意她的走狗們干的。”
之后她忽然一解上儒的系帶,將上儒一脫,露出背來,本來晶瑩如雪的皮膚上,此時卻布滿的一道道的傷痕。新新舊舊疊在一起,觸目驚心,她冷笑道:“那個毒婦,得不到王爺的寵幸,就來折磨我們來讓自己高興!”
涵因看到她的傷,倒吸了一口冷氣,說道:“姑娘快把衣服穿上,莫著了涼。”涵因說道,一邊動手幫她整理衣服。
杜三姑娘卻仿佛沒有聽見涵因的話,徑自嘀咕道:“她們都死了,都是被那個毒婦折磨死的,現在她又盯上我了,我之后也會跟她們一樣……”
涵因吸了一口氣,趕緊幫她把衣服穿好,給她系上帶子,說道:“姑娘遭了這么大的罪,為什么不跟殿下說?”
杜三姑娘冷笑一聲:“王爺才不會管我們的死活呢……他永遠有新的女人,我們這些人進了府,他新鮮幾日就膩了,之后再不管了……任憑那毒婦下毒手……本來我在府里并不受寵,自生自滅就算了,誰知道我那個好姐姐……若不是她,我又怎么會被盯上……”
她又轉過頭來,僅僅握著涵因的手:“所以夫人,求求你,救救我,看在我二姐姐的份上,救我一命吧,能讓我脫離那毒婦手心的只有太皇太后一人。哪怕為奴為婢,也比現在這樣強啊!”
涵因本來是認為杜三姑娘是有所圖謀,現在聽她竟然想要透露這樣隱秘來取信于自己,涵因也不由對自己最初的想法有所動搖,難道她真的是沒辦法才找上自己的嗎……
涵因想了想,很是為難說道:“這事我也不好直接插手,就算告訴了太皇太后,若沒有確實的證據,她也沒辦法干涉吳王府的事情,何況你是妾,王妃是女君,你就算告了,是以下犯上,也沒有什么好果子吃。”
“夫人難道真忍心看著我去死嗎,我也不求太皇太后給我一個公道,我只求能在太皇太后面前露個臉,然后就以給太皇太后祈福為名出家,絕沒有什么非分之想……求夫人,幫幫我吧……”杜三姑娘又跪下來了。
涵因嘆了口氣,說道:“你容我想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