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涵因聽了孟先生的話,也吃了一驚,說道:“先生何出此言啊?”
“夫人一定以為老夫在妖言惑眾,不過夫人沒有發現,這一年入冬之后,天暖,西北無雪,夫人可記得《禮記月令》所說:仲冬行春令,則蟲蝗為敗,水泉咸竭,民多疥癘。如今不是正合此天時。”孟先生說道。
涵因知道他說的很有道理,古人經驗總結出來的時令、天象、五行都是很準的,于是問道:“那先生覺得我們能做些什么呢?”
“老夫來這里,就是想要看看夫人如何控制傷患,以此為借鑒,找出控制疫病的辦法。”孟先生說道。
涵因想了想后世控制的手段,說道:“疫病又叫時氣,因此必然是經口鼻擴散,如果能先一步把發病之人隔離開來,也許就能阻止傳給其他的人。還有,有些是因為鼠。如果是鼠疫,那就是天地間的一場浩劫了。”
孟先生說道:“老夫也這么想,所以希望都督和夫人能夠早作預防,造福黎民。”
李湛說道:“可是如果沒有大疫發生,豈不是勞民傷財。”他是有疑慮的,畢竟如果沒有大疫,又建了這個,浪費錢財不說,還會落了別人的口實,什么以百姓之血汗沽名釣譽之類的。何況,他能不能在涼州繼續呆下去還是另一回事呢。就算會爆發疫病,那也要等到明年的春夏,說不定自己已經被調走了。
孟先生看著涵因,知道這位夫人說話有分量,希望她看在自己幫她救了兒子的份上說句話,一般來說女子心都比較軟。
涵因知道孟先生的心思,也明白李湛的想法,想了想。笑道:“這有何難,之前設在城南的臨時傷兵營,那處院子已經空出來了,還沒有用處,就設一個……嗯,叫診療處吧,掛設在都督府醫學博士之下,平時做養病之用,有了疫情,就可以安放隔離病人。也不算浪費。至于費用,因為接駕已經修繕了都督府,明年都督府就不需要修繕了。把這筆費用用在這里,我想應該就不會有人說什么了。”但凡交替之年,修繕費用都是歸前一任花的,這也是約定俗成的規矩。
李湛也覺得很有道理,說道:“就依你。那孟先生辛苦,就委任你負責這個診療處。不過這個地方只能算都督府下設的臨時機構,就不能夠委任您為官了。”
孟先生哈哈大笑:“孟某只是覺得大疫將至,希望能夠救助黎民百姓,并不是想要沽名釣譽。”
李湛笑道:“孟先生的情操真是令李某慚愧。”
于是,診療處便在原先吐蕃人打仗期間傷兵營的那個院子建了起來。又專門指定了一塊城外下風處遠離水源的地方深埋診療處運送的垃圾和廢物。屋子都是現成的,不需要什么裝飾,只需要改裝一下便可以應用。過了上元節,招募了附近的百姓,很快就建了起來。
屋子都是通地暖,每間屋子里頭只放床榻和柜子,涵因都是按照后世的醫院進行設置。院子被截成兩半,份男女。當然也有單間和獨門獨院,這是為了照看世家公子或者夫人們準備的,雖然他們不一定會來。
涵因還制作了口罩,避免傳染。之后就是各種規章制度,避免交叉感染。以及準備各種必備的藥品,又招募了一些窮苦人做護理的工作,涵因叫之前傷兵營的人來教他們怎么做。并且派專人嚴管各處的水源。
孟先生便在這里培訓招募來的郎中,之后再把他們和那些學會了護理的人下派到下屬的各縣去。
還有人慕名來拜師,學習醫術,孟先生為了讓這個‘診療處’后繼有人,也挑了幾個資質不錯的教授他們醫術。
現在這個診療處的規模就相當于后世一個鄉鎮的小醫院,不過那個時候人少,醫療技術也不發達,藥物都是草藥,州府花費的錢也并不多。
到了春天,天氣依舊干燥,李湛首要擔心的問題并不是疫病,而是干旱。今年沒有雪,連每年春天,融化雪水的小春汛都沒有蹤影。可以預見,今年涼州的糧食收成絕不會好,不發生饑荒就不錯了,大軍的日常消耗,也顯得負擔格外的沉重。
好在這兩年組織了兵戶打井,大部分地方還能撐過去,李湛對糧食問題特別憂心,特地下到各縣鄉里查看各處的情況,督促各縣組織鄉民抗旱。
隴右各州傳來的消息,似乎情勢也并不怎么好。就連隴右最豐饒的成州同谷一帶,都覺得很是吃力。
就在隴右各州縣為大旱頭痛不已的時候,長安的歌舞升平卻從來沒有停止過。
盛大的馬球賽開幕了。長安各世家的紈绔子弟、玩主都行動了起來,有自己組隊參加的,也有單純喜歡看的,還有熱衷于下注賭博的。
貴人們坐在馬場專門建的觀賽小樓上,喝著酒,吃著小菜,看著比賽,幾兩銀子對于他們來說不過是零花錢,有點小錢的普通長安人,花上十個大錢就能在看臺上找個好位置,沒錢的,花上一個銅板,也能站在最遠處觀看,若是再肯拿出兩個銅板從旁邊吆喝叫賣的小販那里,舀上一碗小酒或者梅子湯,在來上一碟香豆,也就可以開始享受一上午的時光了。
馬球賽開在城南的一片大空場,上面已經掛了各色的彩旗和橫幅,都是長安各商家出錢打的,當時的人普遍都不識字,所以那些橫幅彩條也都以圖畫為主,顏色很是鮮艷,想盡辦法吸引人的眼球,還有有心的商人,雇了人在自己的牌子下面大聲介紹著,比如稻香村的橫幅下面,有伙計在發滿五十文減十文的優惠券。
馬球賽在開賽之前就已經先聲奪人,在長安引起了不小的轟動,一出了正月,各酒樓茶館的說書先生們就動用自己靈巧的舌頭開始說起要舉行馬球賽這件事了,街頭巷尾總有人在議論,作為一個長安人,你要是不知道即將開幕的長安馬球賽,那就會被人嘲笑。
因此,當第一場比賽開始的時候,馬球賽的看臺上,就坐滿了四面八方來看熱鬧的人,長安有的是閑人,尤其是在官府的休沐日,大大小小的官員、吏屬也都歇了,不乏拖家帶口來觀戰的。當然,有一些人更忙了,那就是京兆府的差役們,他們要負責維持秩序,不過這一趟下來,外快頗豐,他們自然也很積極。
之前玩馬球的都是世家豪門關起門來自己玩,看的人也都是這些人,平民百姓想要看都沒有機會。現在,他們有機會來看曾經高不可攀的運動,自然激動不已。
而那些貴胄子弟,再熱衷于這項運動,也不過是在一個小圈子里逞威,現在只要贏了,就能得到全長安人的喝彩,感覺自然是好極了。
因為馬球會已經跟官府打好了招呼,賭球這一項只能由馬球會自己來經營,這里面利潤巨大,因此眼見著獎金越來越高。比賽也越來越激烈。
陸寄文領著的自己和崔皓輝合組的馬球隊,一路過關斬將,球隊的全體隊員都成了長安人心目中的英雄。天云馬場出產的膘肥體壯的駿馬,也讓各大世家的子弟們動了心思,自己若是有這樣一支隊伍奪得比賽第一,那是多有面子的事啊。
杜筱看著賬本,不由笑了起來:“不錯,翻倍了,在馬球賽上投的這筆錢還是蠻劃算的。”
管事陪笑道:“都是姑娘的主意好,現在這個劵發出去,從一大早就開始排隊了。”
“還不是姐姐的主意,姐姐非要嫁那個李湛干嘛,深宅大院的關著,哪有我現在自在。”杜筱話雖然這么說,不過心里卻明白,沒有涵因這個官府的背景,她一個女人也是寸步難行。
現在杜氏族中對她頗有微詞,不過誰也不敢拿她怎么樣。
當然也有不少男人對她動了心思,可杜筱不傻,哪個大族愿意有她這樣一個兒媳婦,每當想起自己曾經被關起來的那一方狹小的院子,她就渾身打寒顫,她絕不會再為了任何一個男人,讓自己落入那樣的境地。
杜筱又笑道:“不過賺的最多的還是邊管事吧,我聽說悅來布莊和泰和銀樓一個買下了比賽的冠名,一個買下了馬球場的冠名,這個錢可不會少呀。”
“除此之外,馬球會已經在馬球場邊上開了個店,賣各家的隊衫呢,還有各種靴子、球桿、球,聽說買的人不少。”管事說到,這件事是長安的盛世,作為一個商人,而且還跟邊管事有關系的商人,他自然也要多打聽些,管事轉轉眼睛,說道:“小人有個提議,不知道該不該說。”
“說唄。”杜筱笑道。
“咱們稻香村要不要在馬球場邊上開個分號啊。”管事說道。
杜筱點頭笑道:“嗯,可行,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吧。”
管事很高興自己的建議被采納了,忙拍著胸脯保證道:“決不讓東家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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