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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夏是西北最美好的季節,天氣還保持著不冷不熱,空氣干爽舒適,不似江南的梅雨,淅淅瀝瀝下個沒完沒了,也不像長安,水汽憋在天上,偏不掉下來,悶悶沉沉的讓人不痛快,空氣中飄蕩著野花清甜的味道,雀兒在綠意盎然的田間盡情歡叫嬉戲著,隴右的鄉野多少帶著些荒蕪寂寞的蒼涼,卻別有一番壯闊之美。
自從出了關中,人煙也漸漸稀少,驛館也越來越稀疏,只在重要的縣城有官家的驛館,而每個縣所轄的范圍也比三輔、關中地區要大。
越往西,官道也越不平整,經常坑坑洼洼,彼時的馬車沒有減震設施,走快了,里面的人就顛的要散架了。
男人們可以騎馬,女眷們都是嬌客,在車里顛的時間長了,就受不了了,一天下來臉都發綠了。慕云開始還和祈月、沁雪一起輪流伺候涵因,后來實在撐不住了,便只好歇了。祈月也乏的厲害,涵因也大多讓她在車里歪著,沒有什么大事就不支使她。只有沁雪,仍然精神頭十足,一會吃點東西,一會又看外面的風景,還給涵因說笑話。
因此車隊還是走不快,一天走個七八十里都已經是極限了。
從平涼跟著他們的商隊居然沒有因為他們停下來休息就自己先走,而是很耐心的等著他們一起行進。等過了固原,又跟了幾個商隊,整個隊伍達到驚人的400多號人,在人煙稀少的蕭關道上真可謂是蔚為壯觀。
李湛倒并不介意被當成免費保鏢,把那些商人召集起來,跟他們說,自己只帶了50個護衛,也以保護家人為最緊要的事情,未必能照看到后面。而且到了姑臧縣城,也就是涼州的治所,他就不走了,后面也沒辦法再護送他們。
那些商人紛紛表示不介意,只要唐國公愿意讓他們呢跟在后面就行。
祈月悄悄抬起車窗簾子,向后面瞥著浩浩蕩蕩的隊伍,哂道:“既然危險就不要去嘛,跟著咱們過去了,還不是得回來。到時候又怎么辦呢。怨不得都說商人貪婪,真是要錢不要命。”
涵因笑道:“太平年景的時候。把絲綢、瓷器運出關去就能有三、四十倍的利潤,就算只運到涼州也最少翻上十倍,這兩年這邊匪患鬧的都快商路斷絕了。利潤肯定會更高。如今大部分商人見隴右亂,都把貨拋在了平涼、固原,因為都運到了,為了不把貨砸在手里,拋貨價錢反而低。錢就被敢跑隴右的商隊賺走了。這些人跟著咱們走,受到打劫的風險小了很多,只要把貨送到涼州,就能大賺一筆。何樂而不為呢。”
“這么高的利潤啊,早知道我也帶點東西來賣”沁雪很是詫異。
“咱們家這趟跟著來的管事哪個不都帶了一堆東西來,就是想著到了涼州出手呢。”祈月笑道:“咱們一到固原就有人來探頭探腦的打聽。就在固原歇了一晚上,第二天就有那么多商隊等著跟咱們一起走。”
“他們必然是聽說咱們把何老大一伙人收拾了的事情,又知道咱們必然經過固原。因此咱們在隴山寨休息的時候,他們就準備好了,咱們一到固原就盯著咱們,咱們走,他們就跟著。”涵因笑道。做生意的人永遠都這么精明。一般當官的并不愿意搭理這些商戶,他們想跟人家也不讓。
相較之下。李湛卻沒那么多忌諱,這些人看李湛好說話,便擁了上來。李湛是官,他們不敢騷擾,就去求管事的。
這種官家的管事向來不拿正眼看商人,不過李湛吩咐了,只要檢查好了是正經商戶就讓帶上,商隊帶的人必須有身份牌。管事也只好帶著人一一檢查那些人的身份。好在那些商人出手大方,讓他的怨言減少了幾分。
行進在路上,偶爾會迎面碰上馬隊,好幾次看起來都是疑似打劫的,站在路上沖著他們過來,前面帶隊的騎著馬,后面跟著不少人,卻沒有馬車和行李。不過他們也沒有叫唐國公府的馬車停下,只是從他們身邊穿過并沒有停留,但看向唐國公府一行人的眼神之中多少帶著些不懷好意。李湛知道他們很有可能是賊人,但是也沒有上前盤問,只是讓護衛們小心戒備。他不是行俠仗義的大俠,不管往后想怎么解決匪患的問題,都要先趕到涼州刺史府上任再說。
李光弼騎著馬、扛著自己的大刀在車隊的最前頭,每次遇到這樣的人都很興奮,兩眼冒著精光盯著這些人,仿佛只要那些人表情有變化,他就有理由沖上去和他們較量一番似的。
那些人并不傻,雖然過得是刀頭舔血的日子,但也沒必要跟自己的命過不去。唐國公府的車隊是塊肥肉,但是絕不好啃。看打頭陣的大漢就不是什么善茬。一般來說,賊人都是幾個領頭的能打,后面跟著的嘍啰大多不過是跟著壯聲勢的,自己的老大打贏了,他們就一擁而上搶東西,要是輸了,他們就會立刻一哄而散,跑得比誰都快。
莫說這些烏合之眾了,正規的軍隊除了特訓的精兵,也都這一個樣子。因此,一個李光弼在前頭晃悠,足以震懾住群賊了。
而且,賊們也很少主動招惹這等官宦人家,引來了官府的圍剿可并不是每伙賊都吃得消的。之前,隴山的何老大是因為獨霸一方,被官府剿了幾次都沒事,加上又得了李光弼這樣一個寶貝,心里飄飄然,自信爆棚才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去打劫唐國公府的車隊。
而在隴右地界,馬賊們則完全是一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除了官府、軍隊,他們最大的敵人便是其他馬賊。一旦實力減弱,便很快會被其他馬賊團伙吞掉。
因此他們還要估計打劫對象的實力,如果跟他們拼,自己的實力會損失多少。因此,當他們看到身高八尺的李光弼,便不敢貿貿然的動作了。
涵因在車里坐得悶了,便換上胡服戴上帷帽,從車上下來,跟李湛一同騎會兒馬。
就這樣又走了十來天終于快到涼州地界了。
到了驛館,都是來往的官員,縣里的茶館酒肆,聚集著出入涼州的客商,涼州的消息也便漸漸的多了起來。
李湛碰上了從涼州神烏縣卸任的一個縣令,借此機會粗淺的了解一下時下涼州的情況。那人已經走人了,也沒有需要討好上官之說,只不過搭上個人情關系,便把涼州的情況說了個大概。兩人說到很晚方散。
“少則一個縣,多則全州,這些年幾乎沒有不旱的時候。”李湛跟那人聊完,回到屋子對涵因說道。
涵因笑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么,這也不是就這一兩年的事了,不是說這里就算是年景好,出產也并不豐厚么。”
“并不止這些,今年的匪患鬧得尤其厲害,連做生意的商人都比往常少了不少。”李湛說道。
“是啊,咱們這一路上,跟的人越來越多,迎面路過的也沒有幾個,各商隊怕被打劫,寧可晚走幾日,也要等大波一起走才安全。”涵因笑道。
走了這大半個月,一路上一滴雨也沒有下,天氣越來越燥熱,早晚尚好,中午則很是難熬。大家都為行路越來越艱難叫苦不迭的時候,老天終于給了入夏以來的第一場雨。
而且還是傾盆大雨,從晚間開始下了一整夜,到了清晨才停下。正當大家為雨水帶來的清涼歡欣不已的時候,前面卻傳來了壞消息。
原來這里的植被比較少,每每下大雨,水不能很快吸收入土里,便容易形成泥石流。昨天的大雨,帶來了清涼的同時也帶來了泥石流。
前面的路就被從山上滑下來的泥土和石頭堵住了,縣里已經派人去清理了,卻不知道什么時候能打通。
六月一般是官員上任的時間,有一個月的時間供調職的官員趕赴各地,離得越遠時間也越寬裕。李湛接了皇帝的任命,辦完了家事,就從長安出來了。夫妻兩人都想盡快離開長安,因此行動尤其迅速,現在到了涼州,也就只是到了五月末。
據縣官說,這種道路要想打通,沒有個兩三天是通不了的,李湛雖然不著急趕路,卻并不想把時間耽誤在這里小縣城里面。驛丞是當地人,熟悉當地路況,于是便給李湛指了路,到下一個縣除了官道還有一條小路可以繞行,也是當地人常走的,只是要繞個大遠,而且剛下過雨,道路泥濘,不通馬車,只能步行通過。
李湛謹慎,又派人找了其他的當地人打聽,說的確有這條路,如今官道被泥石流封了,大家都走這條路,商隊中也有人老行商說可以帶著馬走這條路,但馬車就不行了,其他沒有什么問題,李湛這才放下心來,對涵因笑道:“我有了一個主意,不知道愿不愿意。”
“什么主意?你先說說看。”涵因笑道,不知道李湛想要做什么。
李湛的眼中閃出興奮的光:“讓車隊接著在官道上走,咱們自己騎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