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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一直在等著李湛去赴任,等來等去,卻等來了涵因給太皇太后辭別的上表。
劉公公把這個消息告訴皇帝的時候,皇帝笑呵呵的正捧著一只通體雪白的長毛貓咪問劉勝:“此貓通體雪白,沒有一根雜毛,一只眼睛黃色,一只眼睛藍色,倒也有趣。我聽說鄭國夫人喜歡貓……”
劉勝則正在湊趣的說:“這是臨清縣供上來的獅子貓,聽說是波斯人貓和本地貓雜交成的,這兩只眼睛不同色叫鴛鴦眼,尤其難得……”
正說著劉公公進來了,告訴皇帝涵因上表向太皇太后辭行,太皇太后讓她今日入宮。皇帝的臉色登時就變了,緩了好一陣子才冷笑道:“這個李湛是去赴任還是游玩,拖家帶口的……”說著手上就用了力,那貓被掐的生疼“喵”的叫了一聲,才不管這位是九五之尊,伸出爪子就撓了皇帝一下,皇帝一下子松開了貓,罵道:“這畜生……”貓的指甲已經被剪掉,在皇帝的手上留下幾道紅印。
劉勝忙跪下:“奴才罪該萬死,馬上就把這只犯上的貓處置了。”那貓動作卻極靈巧,三跳五躥的不見了蹤影。
皇帝不耐煩的擺擺手:“行了,別跟個畜生較勁了,鄭國夫人不是要進宮么,等她見完太皇太后出宮了之后,把她帶到永和巷。”
劉勝忙說:“是,奴才這就去安排。”
涵因一想到皇帝的嘴臉,就對皇宮感到無比厭惡,不過她還是有必要進宮一趟的。這也是今后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里,她最后一次進宮。
今天卻格外的順利,跟太皇太后話別,又找機會跟文媽媽說了會子話,之后去見了李德妃和泰王。一路上也沒有可疑的太監探頭探腦。
出宮的時候,是太皇太后身邊的周公公親自送她到了宮門,也沒有什么人半路上再把她截到清輝閣去。
在宮門口上了自家的馬車,涵因一直提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想著回去之后要辦的事情。馬車順著大路往前走,快到皇城門口的時候,車忽然被攔住了。
坐在車外的祈月鉆進車里,一臉焦急,說道:“夫人,是那個小劉公公劉勝。怎么辦?”
涵因說道:“莫急,先看看他什么意圖,把車門打開吧。
劉勝正站在車前滿臉堆笑。向涵因行禮:“鄭國夫人,咱家給您請安了。”
涵因上下打量他一遍,不冷不熱的笑道:“原來是劉副使君,失敬失敬。在這里見到您,真是巧了。”劉勝現在是樞密院副使。涵因用官名稱呼他。
“咱家是有要事,專門在這里等著夫人的。”劉勝笑道。
“哦?請問劉副使君有何貴干?”涵因心里明白怎么回事,暗恨皇帝組建了這個緝事府,行事越發肆無忌憚了。
“這里不方便說,請夫人跟咱家去緝事府一趟。”劉勝笑道。緝事府監察百官,就算是朝中的官員都可以直接帶走。更別說她一個女人家了。
涵因冷笑:“就算是緝事府,也分四個司,妾身聽說劉副使君是主管糾察司和巡檢司的。不知道妾身是犯了什么罪過,勞劉副使君來親自過問。”
糾察司是管從九品到從六品的官員,巡查司則只管民吏,涵因是一品國夫人,這兩處自然是管不到她頭上。劉勝臉白了白。笑道:“夫人,咱家也是奉旨行事。夫人跟咱家走就是了。”說罷一揮手,身后的幾個緝事府干事圍住了車子。
盼晴則握緊了手中的劍,隨時準備出鞘,外面的緝事府干事們也亮出了家伙,涵因按住她:“不要輕舉妄動。”跟緝事府對抗,就相當于跟皇權直接對抗,視同謀反。
劉勝笑著對手下說道:“你們這是干什么,怎么敢對鄭國夫人不敬,我們這是來請人,不是拿人,把刀都收回去。”又沖涵因笑道:“失禮了,夫人莫怪,不過夫人就莫讓奴才為難了。”
涵因看他這副做派,知道今天如果不跟他走,他絕不會善罷甘休,說道:“我跟你走,叫我的奴婢回唐國公府知會一聲,免得家里人著急。”
劉勝卻笑道:“夫人勿急,只是請夫人小坐片刻,敘敘話罷了,不會耽誤多長時間的。您的仆役就在外面候著就行了。”說罷對自己的手下吩咐道:“還不趕緊去給夫人牽馬。”
一個緝事府的干事竄上了車,從車夫手里搶過韁繩。馬車從大道拐了個彎,走進了通往永和巷的小街。
緝事府的院子和內衛那時并沒有什么改變,只是新粉刷的院墻,大門上的匾也換了,是皇帝御筆親提的“緝事府”三個大字,兩旁的石獅子也換了新的。
院子的格局卻沒有太多的變化。涵因的車從一側角門進去,在第二道垂花門前停了下來,涵因被請下車,劉勝親自引著她往里走。她的丫鬟卻被攔了下來,被請到別處休息。
祈月滿臉著急,卻沒有辦法。
院子里面沒有花圃,只種著幾棵刺槐,回廊和房舍也并無彩繪裝飾,梁柱和門板一水兒的黑漆,顯得嚴整而肅殺,穿過幾個小院的回廊,卻沒有見到一個人,偌大的緝事府里格外的安靜,偶然有只雀兒掠過刺槐的枝頭,歡叫兩聲,又撲騰著翅膀飛上了天。
涵因笑問道:“聽說緝事府四司十六部,皇上從天武軍調了數百人入緝事府,怎么人這么少呢。”
“夫人有所不知,今天是緝事府每月一次大訓的日子,今天全員在郊外的校場集合特訓,所以這里就空了。”劉勝笑嘻嘻的說道,看著涵因又說道:“皇上把往常定在月中的集訓日子調到了今天,可都是為了夫人……哎呦,奴才多嘴了,呵呵呵……”
涵因瞥了恭恭敬敬在前面弓著身子引路的劉勝,斂住自己惱怒的目光。這個時候,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怎么辦呢,難道這一次真的逃不開了么。
正在胡思亂想,涵因被帶進了緝事府后面一個不起眼的小院。這本來是她做長公主的時候,跟劉錦商議秘密事宜的地方,安靜、進出方便又不引人注目,如今皇帝用這個地方來做這種事,真是讓她哭笑不得。
劉錦把她帶進小院的正屋,對坐在主位上的人行了禮便出去了。
這人正是皇帝。此時正穿著一件玄色鍛地八寶團鶴紋長衫,坐在廳堂中央的矮榻上煮著茶,看見涵因。沖她笑著。
涵因斂衽下拜:“參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皇帝看著臉色發青的佳人,心中愉悅,笑道:“又不是在宮中,無需這么多禮。坐吧。”說著沖她招招手,又指指自己對面,意思是讓她坐在那。
涵因則假裝沒有看見,跪坐在下手的墊子上。
皇帝并沒有因她的不識相而生氣,繼續笑著說道:“坐到這里來,你自己不過來。朕就親自過去請你。”
涵因只好壓住自己的怒氣,坐在皇帝的對面,卻并不沖著他。只對著大門正襟危坐。
皇帝舀了一碗茶放到涵因面前,笑道:“緝事府的人去找你,嚇著了吧,來,喝口茶壓壓驚。”見涵因沒有反應。擺出一臉挫敗的樣子:“朕親手煎的茶,你不會不賞臉吧。”
涵因說了一句:“不敢。謝皇上賞賜。”說著拿起茶,在碗邊輕輕沾了沾。”
皇帝見她那緊緊張張的樣子不由失笑:“朕又不會吃了你,你怕什么。”
“妾身怕糟蹋了皇上的好茶。”涵因聲音發僵,她現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轉過來,你這樣坐著,對請你品茗的主人可很是失禮。”皇帝并不著急,今天,他有大把的時間來擺布這個小女子。
涵因無法,只得轉過身來。
“抬起頭來。”皇帝繼續吩咐道。
涵因抬起頭看著皇帝,她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的看過皇帝了,雖然之前她見了多次,但每一次她都下意識的不愿意好好的去看他,皇帝在她的印象中,始終是那個俊美秀氣如女子一般小男孩,如今他已經蓄了胡子,眼角的皺紋讓他平添了成熟的氣質,這幾年逐漸掌握大權,也讓他漸漸有了天子的威嚴。他已經不是躲在她身后的那個懦弱愛哭的孩子了,她很驚訝,皇帝也有這樣的一天,她把他從小培養長大,卻從來都忽視他的成長,如今眼前的形象和心中的形象再也無法重合了。
“聽說你要和李湛一起去涼州。”涵因正在胡思亂想,忽然聽到皇帝發問。
涵因答道:“是。”
皇帝抿起嘴,“哼”了一聲:“那個鳥不拉屎的破地方有什么好去的。”
涵因收回投射到皇帝身上的目光,靜靜的答道:“出嫁從夫,老爺要去的地方艱苦,為妻的自然要跟從伺候……”
“你知不知道,我把涼州的行政和軍權都給了李湛,他就應該把妻兒留下為質,這是做臣子的本分。你們倒好,想走個干凈,沒那么容易。”皇帝冷笑。
“李湛的母親和兄弟都在長安,如果皇上不滿意,就下旨把我的兩個孩子都送進宮好了。”涵因說道。
“你倒是夠狠心。為了跟著李湛,連孩子都不要了!”皇帝冷哼道。
涵因笑道:“皇上會善待功臣之子的,不是么?”
皇帝沒等她說完,一把鉗住她的手:“你知不知道,這些年我多想要你,就算在夢里也忘不了你……你若真嫁的好也罷了,可你卻成了人家的繼室,朕都要氣瘋了,朕封你鄭國夫人,就是不想讓你吃苦……你留在朕身邊吧,別跟他去……朕會好好對你……”
涵因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卻因為皇帝握得太緊,抽不會來,她冷聲道:“皇上自重,這件事傳出去有傷圣德,妾身恐怕只好以死以謝陛下了。”
“你又拿死來威脅朕……”皇帝嘆了一口氣:“長安世家中這種風流韻事也沒什么了不起,怎么你就這么別扭……”
“妾身管不了別人,只能做到自己潔身自好。”涵因的聲音越發冰冷。
皇帝目光中帶著祈求:“朕不想強迫你,這樣吧,你即將遠行,就今天跟朕這一次……朕保證往后絕不為難你,還保李湛往后的仕途還有唐國公府和你們鄭家滿門的富貴……這件事情背著李湛,絕不會讓他察覺,你說如何……”
涵因忽然“啪”的一下,用另一只手將那桌上的茶碗甩到了地上,盯著皇帝,目光中再無對皇權的畏懼與顧忌,射出毫不掩飾的憤怒和厭惡,她一字一頓甚至根本就是咬牙切齒的聲調說道:“我這輩子最恨的就是背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