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綴錦閣二層,仍然保持著一貫的風雅,眼前掛著王獻之的真跡,平日愛極了書法的李湛此時卻無心欣賞。神色凝重的看著欣然在座的曲惜柔,等著她拋出送那兩件東西的目的。
曲惜柔看著桌上放著的玉杯和玉筆洗,笑了笑:“李府尹新婚大喜,家里忙亂,本想過些日子再去拜見府尹和夫人,想不到李府君倒先蒞臨小店,真是讓奴家受寵若驚。”
李湛冷笑:“曲大當家什么時候對李某也如此客氣了。”
“難道李府君就看不出奴家的一片誠意么。”曲惜柔嬌笑道。
“婢妾無狀,我已經把她趕到莊子上去了。今日特地把這兩樣東西還給曲大當家。”李湛看著曲惜柔。
曲惜柔聽李湛為了撇清關系,都把賀蘭氏這個貴妾直接劃到奴婢一欄去了,勾出一抹妖嬈的笑容:“我以為李府尹收到這個,憶起舊事,會覺得驚喜呢。”
“曲大當家如今應該安安生生的呆著,到李某跟前生事,難道真以為李某不敢動你么。”李湛的語氣中隱隱帶著威脅。
曲惜柔卻毫無懼色:“李府君不會以為府上側夫人只收了這兩樣吧。側夫人急等錢用,還典當了幾樣,那個契書上還畫著押呢,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到是您的側夫人典當了這些東西。長公主的那筆錢,想必李府尹也有所耳聞吧,若是被人知道李府君藏有長公主的珍玩,你說那些紅了眼的人會怎么想呢。李府君倒想要撇清呢,只怕那些人不會信。”
李湛的嘴角微微抽了抽,笑道:“曲大當家倒是考慮周到,可是別忘了,東西是你送的,到時候他們也不會放過你。”
曲惜柔不在乎笑了:“哈哈哈。他們何曾放過我了,奴家可是一直被緊緊盯著來的。這兩年,我的地方都被他們翻遍了。”
“曲大當家這種性子,可是容易為自己招來不必要的麻煩。”李湛的眼中殺機一閃而逝。
曲惜柔的臉上毫無懼色,冷笑道:“我若是李府君,就不會在被人拿住把柄的時候,說一些令人誤會的話。奴家的膽子可是很小的,我若是被嚇死了,那幾張契書一不小心到了不該到的人手上,豈不害了府君。”
李湛笑道:“誰都知道。我不可能是長公主的人。就算無意中得了長公主的東西,也沒什么了不起。”
“在他們沒有看過那封信之前,當然是這樣。但若是……問題是府君的夫人可是鄭倫的女兒,若是夫人知道了,又會怎么想呢?”曲惜柔挑挑眉,這是長公主的常用表情,如今也被她學了個十成十。
“你想要什么。”李湛語氣驟然轉冷。
“何必這么緊張。奴家一個弱女子,怎么敢有過分的要求,不過是想跟李府君敘敘舊緣。”曲惜柔飛過一記媚眼:“李府尹是個有情人,我還記得十年前……”
“夠了,毓華樓和綴錦閣門口的那些雜碎,我會派人替你處理掉。”李湛很不耐煩的打斷她。站起身走了。
拉開門時,只聽曲惜柔媚笑道:“我們的合作才剛剛開始啊,李府君。”
李湛在那里打起精神對付曲惜柔的時候。涵因卻在小心翼翼的應付著太夫人。
之前,院子里鬧出的動靜,已經驚動了太夫人,韋氏在一旁不知道添油加醋了什么,涵因今日一去老太太那里請安。太夫人就話里話外的有敲打之意。
賀蘭氏好歹算是太夫人家的親戚,雖然太夫人一向看不上她那個嫁到賀蘭家的庶妹。更看不上賀蘭姨娘這個庶出的庶出,當年賀蘭姨娘的父親新喪,她那個不爭氣的兄弟欠下大筆賭債,要債的趕著上門,連下葬的錢都沒有,賀蘭夫人只好舍了臉來求太夫人,太夫人雖然百般奚落,終是給賀蘭夫人還了債,還幫她打理了喪事。
賀蘭夫人見李湛無子,為了還這個情,更是為了省下一筆嫁妝,干脆把這個庶女送到國公府做小,當時雖不像明清時有律法,不準納親戚為妾室,親戚間相處起來,到底也是件麻煩事,太夫人本不愿意,架不住賀蘭夫人拉下臉來懇求,到底讓李湛納了。又給了賀蘭家一筆錢。
太夫人從來不見賀蘭姨娘,覺得丟不起這個人,但再怎么說,好歹賀蘭姨娘還算是老太太的外甥女,還生了兒子,如今把她趕到莊子上,等于拂了太夫人的面子,弄不好,太夫人會認為涵因故意跟她作對,挑戰她的權威。
涵因在心里衡量一番,咬咬牙,還是決定親自說了:“屋里的賀蘭氏最近身子一直不好,一來沒法伺候老爺,二來怕給姑娘、公子過了病氣,我先讓她去莊子上將養些時日看看。賀蘭姨娘這些年辛苦在老爺身邊伺候,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我也跟老爺講了,就把那個莊子劃在她名下,算是賞給她的。”
太夫人眼皮一跳,這是什么意思,等于給錢把賀蘭氏打發走了,太夫人尚未說話。
只聽大夫人韋氏冷笑了一聲:“上個月我瞧著她還好呀,這剛多久就病了,我這個表妹身子也太嬌弱了些。”她從來恥于叫賀蘭氏表妹,這會子又親密了起來。
涵因笑道:“誰說不是呢,外邊看著好,里邊卻虧了根子,太醫說都是這些年積勞成疾所致,所以要慢慢調養。”
太夫人垂著眼皮半餉,方說道:“怎么養個病要到莊子上去。”
涵因垂著頭,笑道:“太醫來看過了,說要靜養,我想著賀蘭姨娘帶著一個公子,一個姑娘委實操勞了些,也不利于病情,就遣人打理了一個莊子,讓她去那里好好歇歇。”
太夫人利刀似的眼神刮過涵因,卻見她擺了低眉順目的樣子,卻絲毫無膽怯回避,呼了一口氣,說道:“罷了。既然是你的房內事,你就自己定吧。”
又抬起頭教訓幾個兒媳婦道:“你們是做正妻的,要時刻記得自重身份,后院和睦,子嗣繁盛方是興家之道。別讓別人說我們國公府出妒婦,容不得人,沒的叫人家笑話。如果你們誰管不好,就別怪我這個婆婆多事,教教你們該如何持家。”
這幾句話說得頗重,話雖是說給幾個兒媳聽的。話中的不滿卻是明確指向涵因的。
韋氏露出些得意之色,卻見涵因還是一副寵辱不驚的神色,仿佛太夫人說的不是自己一般。心里“呸”了一聲,心想臉皮怎地這樣厚,要是我被這樣說,早羞死了。瞪了涵因兩眼,見她還是從從容容的樣子。自己也覺得沒了意思。
李湛回到府里。
涵因跟他說:“賀蘭姨娘的東西已經收拾好了,過兩日就把她送到那個莊子上。”那個莊子直接劃在了賀蘭氏名下,算是堵住賀蘭家的嘴。若他家拿這件事來生事,李湛也不會容忍。這也是給太夫人個交代。
李湛有些心不在焉的點點頭。
“伺候賀蘭氏的那個婆子想要往外頭傳消息,我已經給她灌了啞藥。那個丫頭倒是乖覺,我讓她跟著伺候姨娘去莊子。”涵因說這些的時候。仿佛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那婆子到這個時候還看不清楚形勢,涵因也不介意下這個狠手。
賀蘭氏的翠兒則把那婆子賣了向自己表忠心。她便讓翠兒在莊子上盯著賀蘭氏,有什么動靜就向她匯報,將來她會給翠兒一條好出路。
李湛并不把這事放在心上,幾個奴婢,還不值得他費心思。他只要知道涵因處置妥當就可以了。
涵因看他的臉色就知道綴錦閣里必然有事。曲惜柔握著毓華樓和綴錦閣這兩處令人眼饞的,如今沒有了劉錦的庇護。大大小小的麻煩就不少。另外,她是長公主舊部的事情雖然是秘密,但天下沒有不透風的墻,她和劉錦走得這么近,如今劉錦死了,歆兒消失了,陳成離開禁軍也幾年了,那些人自然不會放過她這個跟劉錦關系密切的人,恐怕現在已經開始磨刀霍霍了,因此曲惜柔才不惜冒風險搭上李湛。
更何況上次她把歆兒的古怪透露給曲惜柔,以曲惜柔的性子,必然是要弄個清楚的。
可是,她又憑什么認為李湛會幫她,跟李湛合作實在是件危險的事,曲惜柔跟了長公主這么多年,不會不知道這一點,長安的水這么深,勢力眾多,為什么要找上李湛,涵因不禁又看了李湛一眼,仍然想不出個所以然來,也只好暫時放下。
涵因面露為難的說:“今日跟母親回稟了賀姨娘的事……怕是母親心里起了疙瘩……你看……”
李湛松了松神,明白涵因什么意思,笑容又恢復了自然,拍了拍涵因的手,笑道:“不必擔心,這事我會親自跟母親分說清楚。不會讓你背上‘善妒’的名聲。”
涵因“撲哧”一笑,瞥了李湛一眼:“我還是背上這個善妒的名聲好了,也省得有些人成日家想著把自家閨女塞進來,他們若知道會大大得罪我這個‘善妒’的夫人,恐怕就不會那么積極了。”
李湛眼睛亮了亮,他知道涵因什么意思,新夫人攆走一個受寵的姨娘簡直太正常不過了,外面人聽了也不會起疑心。只是涵因剛剛嫁來不到一個月,就出這種事,說出去怎么也不會好聽。
剛嫁過來就越過先夫人冊封了鄭國夫人,朝中就有御史上奏折認為不妥,硬是被皇帝壓了下去,禮部又提議追封李湛的先夫人為唐國夫人,皇帝卻不冷不熱的來了句:“李湛之功可與當年越國公比肩?”
越國公王京是文宗朝權傾一時的名臣,當時文宗為了籠絡他,不僅冊封了他的元配夫人為國夫人,還賜了一位宗室之女給他,也封為國夫人,一門兩位國夫人,是給他的莫大的榮耀,這人雖然善終,他死后兒子不爭氣,很快就因牽連到奪嫡的事情中,獲罪除爵了。此后,再沒有一門冊封兩位國夫人的事。
涵因這事明明與越國公不同,皇帝有耍賴的意思,但這話卻堵的大臣們沒話說,畢竟涵因已經受了冊封,皇帝不可能說封錯了撤回去。
一時間事情鬧的挺大,朝野議論紛紛,表面上爭論的是禮法倫常,實際上他們關注的是泰王在皇帝心中的分量,還有皇帝此舉的用意。涵因自己也很清楚,此事剛剛平息下去沒多久,現在她又弄一個善妒的名聲,往后她就坐實“恃寵而驕”的風評了。
皇帝想把泰王拉出來當靶子,試探群臣的反應,那就得給她當靠山,她可沒心思乖乖當個賢婦,好讓自己這個鄭國夫人的名號顯得名副其實一點,皇帝既然把她放在風口浪尖,她又豈能辜負這番心意,沒有賀蘭姨娘的事,她也會找出別的茬來折騰,總不會叫你們失望便是了……
李湛看著涵因忽明忽暗的眸子,目光閃了閃,用力握了握她的手:“我會跟母親私下里通個氣,總不能讓你受這個委屈。”
涵因露出笑容,只有讓人知道的委屈才算委屈,她自然沒準備白白背這個黑鍋。她自己說出這件事,是為了避免太夫人從別人那里聽到添油加醋的說法。自己不解釋,讓李湛去,則是讓李湛和她共同承擔,也讓太夫人知道他們夫妻一體,她這樣做是為了李湛,這比太夫人對她是否有成見更重要。
涵因嬉笑道:“往后沒人敢給夫君進獻美人,夫君可要怨死妾身了。”
李湛四下看看,見沒有人,抱住她,輕啄了一下那白皙嬌嫩的臉蛋:“還正好省了麻煩呢,不過你要好好補償我……”
“咦,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我給你省了麻煩,你不好好獎勵我,還要我補償你……”
“這不都一樣么……要不現在就發獎……”
“別鬧!大白日的”涵因一拍掉李湛不老實的手:“咱們可說好了,往后不許再納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