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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七章 家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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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推薦求粉紅  次日,是拜先祖的大日子,也是新婦見族人的日子,自此之后新婦便正式成了這家的人了。當年李淵被楊廣封為太原郡守,可惜終其一生都沒有機會造反。世宗晚年通過改郡為州架空了那些握有兵權地方勢力。尤其是對李淵特別防備,李淵的二兒子也獲罪身死,只是顧著他是自己的表叔,最終還是沒有動他。

  不過李淵的兒孫們,和太原地望族王氏、溫氏、郭氏聯姻,逐漸站穩了腳跟,只可惜子孫并不繁盛,李淵的二兒子和三兒子都死了,無嗣,嫡支只有兩支,庶支六支,共八房。李湛是他的五世孫。李淵最大的愿望就是自己的兒孫能重新回到長安立足。

  可惜,他這一支世宗以后數代不得志,直到李湛的父親老唐國公才回長安任官,原先唐國公府有座老宅在宣陽坊,誰知后來宣陽坊竟逐漸發展成了青樓妓館聚集之所,唐國公府就在這其中,實在令人尷尬。后來才搬到這邊的長興坊之內。那宅子很快賣了出去,成了享譽長安的風流鄉——擷香館。這也是為什么李湛自己從來不去擷香館的原因。

  李湛是名義上的宗子,因不在太原祖宅,宗祠和宗族事務是李湛的叔叔在管,唐國公府內立了支詞供在長安的族人供奉先祖。

  在長安近支的族人并不多,只有有限的那么幾家,祠堂的院子顯得空空落落的。涵因本已經換好了衣服,正準備入祠堂拜李氏先祖,大管事卻從外面匆匆忙忙跑了進來。

  原來,忽然圣旨到了,來宣旨是皇帝身邊的太監劉勝,他最近愈發受重用了。

  眾人一片訝異。不知有什么事,要在婚禮上宣布。

  唐國太夫人趕忙吩咐擺好香案燭臺接旨。

  “門下:維天禧十六年,十月庚戌朔初十日癸亥,門下:京兆尹唐國公李湛妻夫人鄭氏,滎河地緒,簪組家聲,輝相門以才淑,冠邦族而婉嫕。蘭儀蕙問,式備言容,習禮聞詩。載兼圖史。金彝作輔,爰開土宇之封;石窌承榮,宜表珩璜之盛。可封鄭國夫人。主者施行。”

  這道旨意一搬出來,眾人均嚇了一跳。

  按大隋的規矩,一般封妻按照職官封,李湛的職官是京兆尹,是正四品上。因此,照理涵因應該被冊封為四品郡君。而且冊封應當是在唐國公府上表請封之后。

  涵因是繼室,唐國公府應該先請封元配,之后再封繼室,繼室應該比元配最少低一級。

  唐國公府給原配夫人請封的折子在娶涵因前三個月就遞上去了。一直沒有批下來。李湛問過禮部,禮部的答復卻是含含糊糊的。大約是無子之類。

  可是,偏偏皇帝在李湛的大婚之后三天,破例越級封了他的繼妻。李湛是唐國公,若是直接冊封涵因為唐國夫人,那么等于直接把涵因看做了元配,而劉氏只能為妾,可涵因卻封為鄭國夫人。就是說并沒有把涵因當做元配看待,但是偏偏又不追封先夫人。而且詔書中卻強調涵因滎陽鄭氏的身份,這讓人們面面相覷,自隋開國以來除了從來沒出現過這種狀況,皇帝開了先例。

  唐國太夫人臉上含著笑,請來宣旨太監劉勝坐下喝酒:“沒想到獲此天恩,真是受寵若驚。”

  劉勝并沒有拒絕,笑著恭喜道:“您家的兒媳特別合了太皇太后的眼緣,又是泰王姨母,因此才降下這不世出的隆恩。也是皇上對唐國公府特別看重之意。”

  唐國太夫人笑道:“兒媳竟蒙太皇太后垂青,不勝榮幸。”

  涵因這才明白那天皇帝說不會讓她嫁過來受委屈,原來竟是這樣。

  其實,皇帝下旨之前,早有人向太皇太后稟報,太皇太后見皇帝這么做完全不顧規矩的做法,把皇帝叫過去懇談了一番,并說如果皇帝要冊封涵因,首先要封李湛的元配,但皇帝堅持要給涵因封國夫人,并且說李湛的元配無子且沛縣劉氏非一等門閥,而涵因是“五姓”之女,并且是泰王姨母,皇族的外戚,自然可以恩封。

  太皇太后讓知道他的心思,皇帝自那日問了一句涵因成婚日期之后,這個月一直不肯臨幸六宮,成日和一個叫歆兒的宮女廝混。這其實是在表達之前群臣和宮里暗中阻止他納涵因為妃的不滿。太皇太后思考再三,終于還是同意了,不過涵因只能封為鄭國夫人,不能封唐國夫人,歆兒封為才人,不能在皇帝跟前伺候,皇帝也知道不可能長期這么下去,于是便同意了。

  這里面的內幕涵因不清楚,不過她知道,照李湛那種多心的個性,恐怕要猜測好久。

  誥命服是隨著旨意一起賜下的。拜祭祖先就要身著誥命服色了。

  再回到祠堂,眾族人的神色已經恭敬了許多,太夫人和幾個妯娌的臉色各異。

  李湛深深的看了涵因一眼,見她一直保持著嚴肅矜持,既驟然獲封無喜色,亦無地位改變的局促,仿佛生來就是身居高位的。

  向祖先牌位磕過頭之后,作為繼室,應當向元夫人的牌位執妾禮。因劉氏先于李湛亡故,在李湛死前是不能供入祠堂的,只有等李湛死后,和李湛的牌位一起供奉入祠堂,因此,她的牌位是供奉在祠堂邊上的一間耳房里。

  從祠中出來,便有儐相引導涵因去一邊的耳房給先夫人行禮,大夫人韋氏剛剛聽到涵因被冊封為國夫人的時候臉色陰沉了好久,若不是丈夫死了,這個國夫人一定是她的,現在反而讓一個繼室占了先,見她要去給劉氏的牌位行禮,面色稍霽,心想總不過是個繼室。

  誰知道,涵因走到耳房的門前,進去卻不下跪行禮,對左右說道:“雖然我也想進去參拜姐姐,怎奈國禮大過家禮。讓二姑娘代我給先夫人行禮吧。”

  韋氏的臉色瞬間又黑了起來,冷聲說道:“拜祭先夫人是家禮,妹妹還是除了誥命服親自過來行禮吧。”

  之前,她安排丫鬟讓涵因給竇太姨娘行禮敬茶,是聽了一個婆子的主意,打的也是國禮的借口,但她卻忘了敬茶禮是兒媳婦向婆婆行的家禮,而涵因根本不是竇氏的兒媳婦,因此不必向她敬茶,只是尊重她的誥命身份。行了萬福禮,竇氏只受半禮,是為了表示對家主夫人的尊重。這讓韋氏頗為尷尬。此次,她以為揪住這一點,可以讓涵因下不來臺。

  涵因聽她如此說,不急不躁,回過身沖她笑道:“嫂子有所不知。高祖開國定《周禮》《儀禮》《禮記》為三禮,以彰人倫治化,祭祀先祖之儀出自三禮中的《儀禮》,因此既是家禮,更是國禮。涵因不得已,只能以國禮為先。劉公公。您說呢。”

  劉公公被請為賓客留下來觀禮,這么個冊封法是皇帝拍腦袋想出來的,之前并無前例。這叫他怎么說呢,這事弄到禮部去,怕是禮部那堆老學究都要吵上半天,不過他知道的是皇帝待這位鄭國夫人非同一般,自然是不能得罪的。可是如果自己亂說話,說不定會被御史彈劾。他想了想才說道:“此無前例,咱家只知道公主出降駙馬府之后,祭祀夫家先祖也是要循國禮的,先朝襄陽公主侍奉姑舅,謹禮持家,敬宗贊曰‘德行垂范、仁愛孝友’,夫人出自世家名門,以禮儀傳家,自然是最是懂禮法的。”

  說了這么些,球又踢回了涵因這里,什么都說了,又什么都沒說,是這類御前太監的一貫風格。公主出降,就連公婆也要對公主行禮,襄陽公主“侍奉姑舅”基本上就是派個人問問安,偶爾自己去看看,免了公婆向自己行禮,這就是公主“仁愛孝友”了。自然是偏向涵因的。

  韋氏張了張口,她說這些,其實是想扳回自己之前丟了的面子,此時倒更顯得她不知禮了,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說,臉憋的紅了。

  太夫人還是一貫嚴肅的表情,也并沒有看大兒媳的窘態,只是對李令玉吩咐道:“你去代唐國夫人給你母親行禮。”

  李令玉本低著頭,聽了這話,眼睛溜了一圈,最后定在涵因的身上,委委屈屈的咬了咬嘴唇,小聲應了聲“是”,走過去跪在墊子上對著劉氏的牌位磕了頭,動作小心翼翼,顯得很是可憐,仿佛涵因是個會虐待孩子的后母一般。

  太夫人眼中露出憐惜的目光,大夫人則滿臉不屑,二夫人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四夫人仍然保持著清高的姿態,小姑李滟則是滿臉羨慕,回過頭看看自己的夫君,見他一副無動于衷的樣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涵因不動聲色的把眾人的神態收入眼底,不過她卻并不在乎這些神色背后每個人的小算盤,身居高位就必然面對各式各樣的目光,或諂媚,或嫉恨,她早已習慣,這才不過是個國夫人罷了。她知道皇帝如此冊封要承受的壓力,不過她并不感謝他這份心意,甚至覺得他不安好心,如果皇帝肯老老實實的先追封劉氏,再冊封她,就不會有人心存疑慮,而會認為是莫大的恩寵,如今這“恩寵”二字,卻要讓人琢磨一番了。

  這道旨意一下,原本明確的秩序就被打破了,李湛從此對待她的態度恐怕也要夾雜上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了。

  不過涵因也并未因此覺得困擾,不論獲得什么,都會有代價,之前作為無子的繼室,她還要考慮低頭做人,而如今憑著這個身份,就連李湛和太夫人也要讓她三分。

  在李湛飄過來的若有所思的目光中,她站直了身子,昂著頭,目不斜視的看著李令玉給劉氏的牌位行禮,臉上的笑容若有若無,卻是半含著譏諷,半帶著憐憫。一個女人的一生,也不過是如此了,又或比劉氏更幸運的女人,夫貴妻榮,兒孫滿堂,她們如今再大祠堂中歆享著子孫的香火,可終究也不過是族譜和牌位上的某某氏罷了,后人們連她們的名字都不會知道。

  她——楊熙,如今的鄭涵因,上輩子不會做個無名之輩,這輩子也絕不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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