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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鄭鈞、鄭欽去鄭氏堡長房大宅拜會族長。涵因留在客棧中。
晚間,兄弟二人方回轉。
涵因便問族長的態度。
“今天族中的長老都到了。只是商議許久也沒有個結果。”鄭鈞想想那些人各異的態度就感到無比頭痛。
涵因問道:“各支都是什么態度?”
“長房沒有表態,只說要聽各房的意思。咱們二叔在長安,代二叔出席的是咱們的堂兄鄭銳,他轉達二叔的意思,說一則我們罪孽未消,以族規論不應歸譜;二則,我們是庶子,現父母俱亡,未免混淆血脈,應予鑒別再行判定。六房則認為靖國公府崔家是母親的娘家,既然崔家已認,無血脈混淆之憂,至于我等的罪責是由連坐而起,既然已經大赦,便是無罪之身,更何況我們兄弟一有官職,另一有功名。但堂兄堅持說國法雖赦,家法難容。二房、四房、七房支持咱們二叔家的說法;五房不置可否。還有那四個庶支,雖然決議的時候并不能算數,但他們在族會上反對的很激烈。各嫡支的長輩也要考慮他們的意見。”鄭鈞簡要的把族中的情況說了一遍,他的表情沉重,恐怕形勢不容樂觀。
鄭欽一拍桌子,忿忿的說:“想也知道他們為什么不同意咱們入譜。聽說當年父親買了大片的土地歸到族中,就是防著咱們家門有一天敗落了,咱們兄妹能靠族中。可是,咱們家真倒了霉,他們忙不迭就把咱們趕出去,還不是為了分咱們的地!現在他們到了嘴里的肉還能吐出來嗎?”
鄭鈞忙喝止他:“三弟慎言,這些話不是咱們該說的。總之還是要想辦法,爭取他們同意。”
涵因暗自盤算:六房子弟仕途顯達。鄭倫在時一直跟六房關系甚好,他家得到的好處最多,鄭倫去世之后,六房也隨即被長公主和關隴一派打壓。如今長公主薨逝,正是謀劃進取之時,他們兄妹和皇家以及靖國公家的關系,自然對六房大有裨益,對于這么大的好處來說,分到的那些土地財物倒不算什么了。
二房、四房、七房這些年人口繁衍,卻在仕途上不顯。又不齒經商,這些年連年有天災,進項大不如前。現在不過是吃自家的老本。他們自然是不愿意把分走的田產再分出來。庶支就更是貪圖這些產業,巴不得他們兄妹永遠入不了譜才好。
鄭欽哼道:“他們喜歡便全給他們好了?我就不信,我們兄弟掙不下一份家業!”
鄭鈞被鄭欽逗樂了,拍拍他的肩膀:“這個還須得跟族長談談,不過即便我們這么做了。二叔也不會同意我們入族。族中規矩,這種家譜納入、逐出的大事,需七房一致同意方得以實行。就算其他房都同意了,只要二叔不同意,我們還是不能歸入族譜。”
“何止二叔,我看這十一房也跟咱們過不去。今天六房老爺子說畢竟是滎陽郡公掙下來的產業。事情也過去很久了,應該照拂咱們兄妹。咱們那個堂兄還沒說話呢,十一房大伯卻說。咱們父親當初能居高位,也是滎陽鄭氏打下的底子,他交給族中的就是族產,族人有權處置,先人們掙下產業是為了讓后世子孫光耀門楣的。而不能交給不肖子孫。哼,我聽說這些庶支里面。就屬十一房有錢,他們和太原王氏壟斷了西北的馬匹生意,他家大太太就姓王,去年他家的一個女兒又嫁到太原王氏旁支,陪嫁了三個大莊子,十一間鋪子,錢就更不用說了。可是他們竟然這么貪。”
鄭鈞拍拍他以示安撫:“好了,就別說這些了,咱們住的這個客棧就是十一房大伯的。這里人來人往的,你這么說,被人聽去了豈不尷尬。”
鄭欽只好不吭聲了。
涵因思索了一下:“二叔家應該是一直想把一個庶子過繼到父親名下,這樣就可以把很大一部分父親那時交到族里的產業拿到手,各支其實都動過這個心思,只不過二叔家血緣最近,他們不好反駁,于是只說親子尚在,此事應再議。如今咱們回來了,他們又站在一條戰線上防著咱們。如果哥哥們聲明不要求歸還那部分產業,想必各支也不會再反對的那么厲害。”
“嗯,的確是這樣。”鄭鈞點點頭,“不過我聽徐伯講過,父親去世前把平生所藏書籍都交到族里,卻不是捐贈,而是托族中代為保管,并特地說了是留給我們的。不管怎么說,這些書籍是父親生前費心收集而來,這些一定要要回來。”
鄭欽也贊同附和。
涵因的關注點卻不在這上,說道:“不過咱們放棄了那么一大塊產業,我想,哥哥不論如何也要寫在母親名下才好。”
鄭鈞一愣,神色微黯:“這個……好雖好,恐怕是……”
涵因知道他念著生母,總想著給生母有個名位,她溫然勸道:“姨娘也必定希望哥哥獲得嫡子的身份,等哥哥以后仕途順達,封將拜相,有朝一日母子團聚,再求朝廷冊封姨娘,豈不更容易些。”涵因想起文媽媽決斷的神色,為了不讓兒子為庶子的身份所累,寧可一輩子老死宮中,也不肯與兒子團圓。
鄭鈞勉強一笑:“妹妹,你說的我明白。只是如今連族譜都進不去,就更別說什么寫在母親的名下了。”
鄭欽也是庶子身份,聽見這話,剛才的激動憤懣瞬間變成了悵惘無奈。
幾個人一陣沉默。
涵因率先打破了沉默:“既然哥哥決定了,明日就跟那幾房族人商議吧。產業雖大,但是拿不到手里也沒有用,況且哥哥們眼見著前途無量,我想族中也不會那么小氣。哥哥們今天累了一天了。明天還要去鄭氏堡,就早些休息吧。”
這些日子鄭鈞、鄭欽兄弟早出晚歸,涵因便在客棧房里作針線。沁雪憋了幾日,見沒什么大事,閑的無聊。便攛掇涵因去鎮上的市集逛逛,“據說今天縣城里面有大集,周圍鄉下、鎮子的生意人都往這里趕呢。”
祈月嗔怪她:“你就整天想著玩,咱們姑娘是來辦正事的,咱們在這里人生地不熟,公子們又不在,萬一出點事情怎么辦。你這猴子,沒一天坐的住的。那天的事還沒了,你又輕狂起來了。”
沁雪撅起嘴不說話,一雙大眼睛撲閃著盯著窗外。嘟囔著:“那天咱們換了男裝,不是沒人看出來么?”
“你這小蹄子,離了府里就開始沒規矩。還學會頂嘴了。”祈月瞪了她一眼。
沁雪吐了吐舌頭,不敢說話了。
祈月把桌上的書籍收起來,打窗子旁走過的時候,往外瞧了一眼,眼里面也滿是渴望。
涵因瞧見便笑了。這些女孩子正值豆蔻年華,正是活潑好動的年紀,平日在府里規矩拘著,不敢多動一步多說一言,一出來便抑制不住天性了。
祈月不過比沁雪打兩三歲,自然也是好玩好鬧的。只是她矜著大丫頭的身份。要彈壓住這些小丫鬟,自然不能隨意。
“你們要是都想去,咱們就去逛逛。”涵因含著笑容問四個丫頭。
“想啊想啊!”沁雪馬上答道。然后她就眼巴巴的看著慕云:“慕云姐姐,你也想吧。”
慕云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點點頭。
沁雪又去拉盼晴:“盼晴姐姐,你可不許說不想去。”
盼晴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沁雪見盼晴沒有別的意見,跳到祈月跟前。哀求道:“祈月姐姐,姑娘都答應了~~~”
祈月敲了沁雪一個爆栗子:“你這丫頭。就會整日家挑唆主子!可說好了,不準亂跑!”
“我就知道姐姐們對我好。”沁雪歡呼起來。
涵因對祈月吩咐道:“你叫侍衛們在周圍跟著就好。回來之后再拿些銀錢給他們吃酒。”
慕云把幾套男裝準備了出來。
今天的滎陽縣城分外熱鬧。周圍十里八鄉的買賣人都聚集到這里,和鄉鎮的集市不同,滎陽縣城的大集一年只有兩次,春季一次,秋季一次,叫做春市、秋市,因時節不同,販賣的東西也不一樣。這是原來滎陽縣還是鄭州州府治所的時候就形成的。后來治所雖然遷到了管城,這個大集卻越來越熱鬧,交易數額巨大,甚至還有西北和南方的商人。集市上聚集了各地的特產,南貨、北貨一應俱全。
這里進行的,不僅是零零碎碎的小買賣,更是大宗交易的集散地。各地的行商將本地的貨品帶來,再采購貨品回本地販售。不知是不是跟著熱鬧過來的,路上的乞丐也特別多,涵因他們自打一出門便碰上好幾撥,都讓身強力壯的侍衛打發走了。
涵因帶著一種丫頭隨意的逛著。卻總覺得有些不對,仿佛有什么人在盯著她,停下來細細打量似乎又沒什么。
盼晴緊緊跟在涵因身邊,神色戒備。涵因用詢問的目光看了她一眼,她搖搖頭示意并沒有發現什么。
涵因再看向四周,那十幾個訓練有素的侍衛分散在四周,隱隱環繞著她們一行人,如果這里出事,他們也會立刻趕到。涵因稍稍放下心來。
涵因出來的主要目的是為了把大面額的銀票換成小面額,方便取用。滎陽是商賈聚集之地,自然各大錢莊都設分號。她叫慕云、祈月在錢莊外面等候,不一時便出來了。慕云和祈月也不多問什么。待姑娘出來,繼續興致勃勃的逛街了。
不一會兒幾個丫頭每人都抱著一籃子東西。涵因笑道:“在府里的時候,平時外面孝敬來的玩意有一籮筐,你們連看都不看一眼,這會子又當寶貝似的捧著。”
沁雪說:“姑娘,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別人送的和自己挑的怎么是一回事呢。”
正說著,走過一件小酒樓,正值晌午,店中飄出一股飯菜香味,沁雪的肚子很不爭氣的叫喚了起來,引得眾人直笑。酒館旁邊的小過道不知怎的,冒出來幾個乞丐小孩。因身材靈巧,從侍衛中鉆了進來,圍著涵因要錢。
這時,從酒樓中出來個小二,把那幾個孩子推開:“去去去,到別處要去。”又沖著涵因笑道:“客官別在意,這大晌午的,您進來坐坐吧。”
涵因看這家小酒樓雖然門面不起眼,里面倒是看著很干凈敞亮,便說:“就在這里吃吧。”
一進去,細看之下,這家店裝飾不多,布置裝潢卻有種質樸之氣。小二趕上來,見這幾人衣著不凡,便說道:“幾位公子,樓上有雅間。”
涵因點點頭:“找間清凈的。”又給跟著的幾個侍衛在樓下開了一桌。
小二殷勤招呼:“公子可是來對了地方,咱們店雖小,味道卻地道,咱們家的廚師很是有幾手絕活。來我們這的都是熟客介紹來的。”
“那看來我還真是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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